月亮高高挂起,一层薄云笼在上面。

    朦胧月色下,安载初提着灯跟在华瑛身旁,漫无目的在花园转悠着。

    起初只有他们两个,偶有寒风带着冷意经过,但他们穿得足够暖和,感到的是冷冽的清爽。如若不是华瑛心情不好,安载初想,两人就这样不作声的安静的散着步,也十分美好。

    “公主。”

    走了一盏茶时间,安载初开口打破静谧,华瑛望着前方,心不在焉“嗯”了声。

    “能告诉我为何不开心吗?”

    闻言,华瑛偏头看他,眸中闪过犹疑,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那——”安载初不放弃,长腿一迈旋身挡在华瑛面前,定定看着她,“为什么公主希望我是大坏蛋?”一定有原因的,就像她一开始认定他是坏人一样,其中必有缘由。

    陡然被拦住路,华瑛瞪向安载初,但见他模样诚恳,也懒得发脾气了,“想知道就得给本公主咬一口。”说完她“嗷呜”一大口,企图吓住安载初。

    安载初瞧了只觉可爱,他忍住笑意,递出左手,“公主咬吧。”一副视死忽如归的样子,生怕表现得太积极导致华瑛逆反。

    华瑛一点不客气,抓住他的手腕,血口一张,狠狠咬下去。不过片刻,便丢开他的,抬起手背胡乱在嘴上擦了几下,她看向安载初,问:“你知道李琪芮吗?”

    右手拇指抚过左手背上的红紫牙痕,安载初心中正要荡开一点涟漪,没承想华瑛如此守诺直接。当下“啊”了一声,见华瑛虎着脸看他,“哦……”他尴尬笑笑,然后在脑海里搜索起这个名字。

    半晌,安载初问:“是酒楼里带着表弟的那位姑娘?”虽是问,他已有了九分的把握。李琪芮,户部侍郎的千金,宴席前,华瑛见过她,之后便一直怏怏的;而在两个多月以前,华瑛那么着急的从思过厅出来,要找的人虽不是李琪芮,却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表弟?华瑛一怔,她倒是把陈阿福给忘了。不管是上一世的陈阿福还是这一世的陈莲生,都是琪芮想要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对吗?

    李琪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陈阿福给自己解闷、逗趣吗?华瑛苦笑,若真如此,上一世何必处心积虑编身份换名字呢?

    所以,是为了破坏她跟安载初的关系吧?上一世她跟安载初闹得不可开交绝大部分是为了陈莲生。而这一世,她一开局就打了明牌,跑进宫中要和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讨厌安载初,故而才不需要陈莲生再改换身份……

    “不是吗?”安载初见华瑛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禁陷入疑惑——猜错了?没道理呀,还能是谁呢?

    他正苦想,袖子突然被华瑛抓住,“安载初,”她郑重其事看着他,“如果我们的关系非常非常糟糕会怎么样?”

    “嗯?”安载初虽然奇怪华瑛为何突然这样问,却还是认认真真思索了一会,然后坚定说道,“不会变糟糕的。”

    “我说假如。”

    “难道会比我们新婚之夜,公主一见我就说我是坏人,嚷着要和离还糟糕吗?”安载初反问,“即便那样,我们不还是一步步慢慢的变成了——”

    不想用朋友,夫妻又远远没边,他顿住去寻找合适的字眼,然而哪一个都不满意,干脆忽略掉。他笑道:“总之我们现在相处得还不错,不是吗?”

    华瑛摇头:“那是因为在我最讨厌你的时候,你还不讨厌我。如果我们彼此厌恶呢?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安载初张口就能答上,但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吞了回去。华瑛从一开始认定他会害她,到现在明确直白问出声,他一句“不会”太过敷衍。

    “倘若我们真的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安载初浅笑,“依公主的脾性估计会把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而我若真对公主起了厌烦之心,自然避公主如蛇蝎,不可能天天上赶着给自己添堵。因此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同住一屋檐下,却老死不相往来而已。”

    “老死不相往来吗?”华瑛放开他的袖子,抬眼去看天上,月亮被一层又一层的云遮住了,“可是你老来找我的茬,总是黑着脸,对我的一切都看不顺眼。”

    安载初听着华瑛对他的指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说话声音稍稍大一丁点便认为是在凶她的公主,他哪里敢如此?但华瑛眼睛里装满星云,带着惘然,似乎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公主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揍他一顿帮公主出气好不好?”

    华瑛点头:“那人就是你,安载初。”

    “怎会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

    华瑛笃定又委屈,安载初只能反思自己。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华瑛那个所谓的梦中,那他是否会像她控诉的那般对她?

    安载初想了很久,预设了很多种可能后,结论是会。但若是他会那般失了风度,不顾分寸,对华瑛冷脸讥讽,定然是华瑛做了于他而言很过分的事。而即便是那样,他却还是忍不住接近她,却又因看不惯而生气,因此别别扭扭的……

    安载初越想,越觉得那个自己愚蠢至极,明明顺毛就能哄好的公主,为什么他能搞得如此乱七八糟?

    “对不起。”安载初诚挚道歉,“可是呀,公主,那个我并不是讨厌你。”他想如果华瑛的梦没有戛然而止的话,那么梦中的他们也会如现在这般。

    “嗯?”

    “我不是说了若我真厌恶了公主,会避得远远的吗?”安载初冲她挑眉,“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呀。”

    “最好是!”

    “当然。”安载初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况且以我的修养品性,公主定然是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公主计较,不料发现公主气人的本事大得很,这才控制不住黑脸——”

    华瑛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无耻之徒!她左右找了找,最后朝他掷出暖手的手炉,“安载初你去死吧!”

    安载初稳稳接住手炉,温热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大拇指划了两划,他看向华瑛,“公主真的经历过——”斟酌着用词,“死亡吗?在那场梦境里。”

    华瑛咬唇,良久点头。她想这不算她说出去的,应该不会被那个老爷爷降雷给劈死。

    “那那个坏人,”安载初走到她面前,提着灯的手去抓华瑛的手腕,另一只则将手炉放到她掌心,替她合上手指,他大掌覆上,握住她的拳,“公主确定了吗?”

    华瑛有些泄气:“我找不到理由。”

    安载初不再问了,四周的人渐渐多起来,想来宴席已经结束。他垂眸,最后再捏了捏华瑛的手,才不舍地放开。“公主要接着走一走还是——”他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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