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的屋子很大,宾客却也不少。因而除了恪敏,韩长固,大皇子南宫先泽,二皇子南宫先瀚一人一桌安排在主位外,其余人都是两两一桌,安载初跟着华瑛坐在右边首桌。

    不管是名义上的大将军的接风洗尘宴,还是实际里的相看会,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恪敏公主亲自操办这一点。

    毕竟是风华绝代又飞扬跋扈的恪敏公主,素日里极少宴请宾客,因此众人凑此番热闹,心中免不了会评判几分。

    例如下午那般让姑娘们寻世家子弟藏的物件就很别出心裁;那么作为宴席中最重要的吃席部分,是否会更有巧思呢?

    侍女们拎着食盒鱼贯而入,恭谨地为每一位客人呈上佳肴。

    众人瞧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第一道菜,眼里是迷惘的——这前菜还未上,怎么就上主食了呢?况且吃席需要主食吗?不待他们想通,侍女又呈上了第二道——

    这一次,他们偏头与同桌对望,皆在彼此眼中看到疑惑,顿时明白不是自己的问题,笑一笑,还是看看第三道再说吧。不料侍女却朝他们行礼,拎起食盒慢慢退了出去,而恪敏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餐食已上齐,诸位可以开动了。”

    这话说得淡定从容且理所当然,在场的宾客从中听不出一丝丝惭愧与不好意思,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着要不要起筷。

    因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且不说恪敏贵为公主,便是天下再穷的人,也绝没有这样招待客人的道理。这已经算是变相的打发了吧?

    华瑛自然也奇怪,不过没多想。一是她相信阿姐这样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二则她心中装着事;三嘛她确实饿了。摆在她面前的食物虽说不太适合出现在宴席上,但金黄色的粒粒分明的蛋炒饭和金黄色的热气腾腾的参鸡汤,色香味俱在。

    因而在恪敏说可以开动后,华瑛果断拿起勺子吃起来。

    众人看见,先是沉默,而后又看向同桌,尴尬笑一笑,做出“请”的手势。没得法子,公主都不挑了,他们哪来的脸抗议?

    只是刚拿起勺子,却闻得轻轻一声“呵”笑,“一年未见,阿月妹妹的待客之道越发特别了。”

    带着调侃,意味却不明的话令众人身躯一震——平静了那么久,终于神仙要打架了吗?可他们既不敢抬头去看说话者南宫先泽的表情,也不敢去瞧恪敏是何反应,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呆若木鸡般盯着那盘金黄色的蛋炒饭,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承蒙赞赏,”恪敏悠悠开口,带着浅笑看向南宫先泽,“你能满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宾客都感叹恪敏厚颜无耻,不由偷眼去瞄南宫先泽,只见他微一耸肩,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这是什么意思?赞同还是懒得说理?

    没待他们琢磨清楚,便听得另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大皇兄自然满意,都是自家人,大皇姐想怎样都可以嘛。但是皇姐姐,您大张旗鼓邀请了近乎整个长安城的公子小姐,却让他们吃——”

    四皇子说着扫了眼众人,才接着道:“这知道的,理解皇姐是为父皇省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韩大将军自恃过高有意怠慢。”

    这阴阳怪气的,众人听得心里一紧,赶紧去看韩长固的面色。

    韩长固脸上淡淡,并看不出什么情绪。

    恪敏却是恍然:“是吗?那倒是我疏忽了。”她偏过头,向韩长固歉然一笑,又望向众人,盈盈一笑,“诸君有任何意见,尽可提出来,本宫看着改正。”

    这话说的,众人立刻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颤巍巍吐槽——谁敢有意见?

    “皇姐此举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南宫先瀚见众人沉默,而四皇弟嘴角一扯,显见的又要夹枪带棒,连忙输出自己的观点。

    “此宴是为韩大将军接风洗尘,按理当隆重奢华。只是战争一打便是五六年,加之今年年岁不好,各地天灾频发,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国库入不敷出,不然也不会在一路凯歌之时停下来谈和了。眼前这一碟蛋炒饭,一碗参鸡汤,虽然简单,却是边关将士,各地灾民眼中可望而不可求的美味佳肴。”

    南宫先瀚一番慷慨陈词后,看向南宫先泽,“大皇兄你是在军营里待了一年的人,你认为呢?”

    “非常有道理。”南宫先泽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看阿念妹妹就吃得很香呀。”

    众人本来还沉浸在南宫先瀚那番慷慨激昂中,南宫先泽那么一说,又忙去看华瑛。

    华瑛正认认真真填饱肚子,忽然感觉到异样,奇怪抬起眸子,才发现大家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她眨眨眼,虽然疑惑,却还是将舀起的饭放进嘴里,才偏头去看安载初。

    安载初一直注意着华瑛。他知道华瑛吃东西一向认真,可是刚刚那些针锋相对,她真的没有听进耳朵里吗?

    安载初不知道。但此刻华瑛鼓着两颊,眼神茫然而带着询问,他相信也希望她没有听到。笑着朝她摇摇头,以示无事发生后,安载初转向南宫先泽,“公主她,”他说着宠溺又带着无奈的看一眼华瑛,继续解释,“素有食不言的习惯。”

    “既如此,闲话便留到饭后再叙,”韩长固终于开口,却是让其他人不能再出声,“诸位请吧。”

    众人一听,有长呼出一口气的,有意犹未尽的,但不管怎样,神仙打架是结束了。他们这些池中鱼,没有被殃及到已经算是万幸,哪里还敢嫌弃主人家的饭食不好呢?

    于是乎本该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宴席,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华瑛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神思拉回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边吃,一边扫过众人,最后歪着脑袋,去看主位上的四人。

    他们神情坦然,且若无其事吃着东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也就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华瑛不傻,猜到或者是为了她正吃着的蛋炒饭,总之无伤大雅。互看不顺眼的人总会互怼的嘛,这很正常。可有时候,华瑛宁愿他们大吵一架,而不是维持着表面平和。

    就像她希望李琪芮能跟她大吵一架,甚至打一架也行,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讨厌了,然后糊里糊涂就死掉了。

    乱糟糟想着,华瑛面前的饭也不香了,干脆放下勺子,她站起身对恪敏道:“阿姐,我吃完了,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恪敏自然点头,又让在场的宾客不必拘礼,吃好可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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