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里面才看得真切，这间铺子几乎没什么陈设，四周空荡荡的，唯有正前方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下还摆了一张两端翘起的长条形香案。
尹未央一眼便看出那幅画绘的正是偷运尸体的五鬼形象，刚要开口，就见谢辞上前一步，燃起三根细香，插在了条案上的香炉里，接下来他又后退几步，并示意他们也跟着往后退点。
不一会儿，香炉上白烟袅袅升腾，笼罩到画上，那画中的五鬼形象立时变得鲜活，他们咕噜噜转动起眼珠，然后摇头晃脑、扭动身躯，紧接着竟……一个接一个的从画里跃了出来。
五鬼站成两排，引路小鬼在前，四只长手长脚的青鬼在后。他们的出现，顿时让原本还显宽敞的铺子一下拥挤起来。
“有客临门，五鬼相迎；运财运宝，五鬼相保。”五鬼扯长脖子齐声诵道，诵完还整齐划一地拍了三下手掌，跺了三下脚掌。
“……”莫名想起一些服务性的店面为了鼓舞员工士气，每天营业前，都会让员工一起拍着巴掌、热血喊出一些口号，或是齐跳一段动感韵律操的场景，呃，人和鬼的世界好像也差不太多。
谢辞清了清嗓子，也不绕弯子，直言：“五位鬼兄弟别来无恙，不是一直都只为运财，何时也做起了运尸的行当？”
五鬼这才看清来访之客是谢辞，眼珠转动又瞟向他身后的三位……瞬间警铃大作，因为三位中的两位不就是前两日一路跟着他们差点进入到鬼市的那俩凡人吗？
“原来是谢老板，许久不见，稀客稀客，这次也是来淘换宝物的？”引路小鬼想岔开话题。
“在凡间，人死了，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若是连尸身都没了，又如何能安？”谢辞直直看向小鬼。
小鬼脸上僵了几秒，“唉，我等也不想的，确属无奈，现在凡间谁家还囤有金银珠宝或者现金，我等实在是接不到活计，就只好将业务稍稍拓展一下，万般品类皆可运，谁曾想竟接了这么个单子，要算账……”
他视线落在了尹未央和迟则峰身上，“那得找你们凡人自己，居心叵测的，我们这只负责出技术。”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迟则峰不免笑道：“说说看，这单子的委托人是谁？”不能抓鬼，还不能抓人了？
“不兴说，在商言商，契约精神，懂不懂？要是泄露了客人信息，我们五鬼的招牌还要不要了？”小鬼一脸正经道，后面四鬼也跟着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那，几具身体能不能……”尹未央试探着问，心想人可以再查，当务之急是要为那些还处在悲恸中的家属们寻回亲人。
“自是不能，在商言商，契约精神，懂……”
“懂！”谢辞抢答道，“我不光懂这个，我还懂冥律，依冥律，你们这样私盗凡间尸体到鬼市，已是乱了阴阳秩序，若是唤来鬼差……”
“谢辞，你还当是原来吗？对，你曾经是有几分薄面在冥府，可……”那小鬼意味不明地冷哼了声，“如今的冥府，凡所阴吏鬼差，哪个不恨你恨到牙痒痒，若真来了，我倒要看看是会抓我们还是急着想要先收拾你？”
“……”信息量突然有点大，尹未央他们面面相觑几秒后，都一致看向了谢辞，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么会拉仇恨的吗？
“咳咳，”面对三道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谢辞略感尴尬，“也……没那么夸张，前尘往事，都过去很多年了。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没剩什么面子了，但不乏我们当中有人有面子啊！”
说罢，他朝尹未央挤挤眼，“那个……术法口诀，应该有召唤术之类的，来，请出一位厉害的主来。”
“……”这戏该怎么接？事先也没商量会有这一出，尹未央眨巴着眼，她根本没试过召唤符，因为她怕真召出了什么牛鬼蛇神，然后……说什么？说嗨，我只是试着玩的？
可眼下，她抿了抿唇，“我大概会牵丝缚鬼术，雷火符也使得不错，你看行吗？”
谢辞瞪大了眼睛，“这……太行了，赶紧的，人跟鬼说不通的，还是拳脚功夫见真章。”
“那……开始了？”尹未央看着五鬼，脸上是“你们准备好了没”的询问表情。
“……”五鬼无动于衷，甚至咧嘴诡笑，就是很多号称天师级的老道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黄毛丫头？
尹未央只好轻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转动掌心，再勾起指尖迅速翻花交错，掐出指诀，只见流光溢散，倏地幻化成五道银丝，急急窜出，径直将五鬼的胳膊连同身躯一起捆缚住。
五鬼顿时震惊不已，慌忙使劲想要摆脱束缚，可这银丝看着纤弱易断实则越挣越紧。
这时，尹未央又取来玉簪，凌空画符，“天圆地方，雷霆万丈，请为雷火，证吾之道。”
便见雷火之光隐隐乍起，欲沿着银丝烧将过去。那五鬼见状，已知形势危急，忙呼道：“大仙饶命，我等不识大仙法力，这就将偷盗的几具尸体归还给大仙。”
他们一起吐出一股黑气，果见一侧墙边突然现出一字排开的六具女尸，“大仙，她们都好好的，我等并未毁伤其一丝一毫，因为那客人叮嘱过务必要保存好尸身，您请过目。”
尹未央收起玉簪，却没有立刻解开银丝，她朝迟队使了使眼色。
迟则峰还没从刚才那堪称玄幻的一幕中回过神，呆愣在原地，旁边的夏至见此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意识回笼，合上下巴，“……哦。”
一番确认后，他点了点头，又疑道：“可这些……要怎么带回去？”
“当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谢辞对着五鬼幸灾乐祸道：“你们说呢？”
“是是是，一定给办好。”五鬼只觉欲哭无泪。
尹未央趁机追问道：“现在是不是方便说了，谁在委托你们做这些？”得找到根源，才能杜绝以后再发生此类事。
“这个……我们真不知道。”五鬼吞吞吐吐，但到底惧于雷火之威，还是交代出了一个地址，“我们都是在那儿收的消息，不然我们怎会清楚何时何地有合适的尸身。”
迟则峰挑了一下眉，“不像在说谎，有了这个地址，继续查就是了。”
事已办妥，四人很快出了鬼市。
临别之际，谢辞又深看了尹未央一眼，之前弄错了，这小丫头何止是要出师，只怕假以时日，玄门尹家又要出一个尹淳风了，再想到他谢家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们，一个个的，只会天桥底下支个摊子，或是倒卖点假货到处坑蒙拐骗，哎……
“尹丫头，玄门大会？考虑考虑？”
“啊？我不行吧！”尹未央不觉自己和从前有多大的不同，大约就是见鬼时似乎没那么怕了，还稍微敢……伸张那么一点点正义？
“未央，你行的。”夏至搂上她的胳膊，与有荣焉，“刚才我一整个都震惊住了，你施起术法，也太惊艳了，我家老头子跟你基本没法比，啧啧，老头还说他苦修了二十多年，今晚我就回去吐槽他。”
“别，二伯擅长的是风水堪舆之术，术法不同，他已经很厉害了，我这才哪儿跟哪儿。”
谢辞不置可否，“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回去睡了。”
三人眼瞧着他白胡子又消失了已然恢复成三十出头的样貌，皆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知谁冒了句，“他身上一定有故事。”
＊＊＊
当尹未央双手拎着十几个购物袋艰难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她觉得自己双腿快要走废了。
今天是周六，夏至一大早就把她从床上薅起来，然后吃吃逛逛一整天，是从早上八点逛到晚上八点的这种一整天，美其名曰要指导她打好婚姻这场保卫战，实际上是某人的男朋友也就是迟队周六也在加班。
尹未央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周围散落的是大大小小的购物纸袋，她眼角余光忽瞥见其中一纸袋里好像夹带了一个……礼盒？礼盒上绑着红色醒目的蝴蝶结飘带，打法精巧，漂亮异常。
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件东西，正疑惑，手边传来震动，她滑开手机屏幕，是夏至发来的消息“神秘礼物收到没有？惊不惊喜？今晚，一定记得穿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飘带被解开，礼盒被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缎黑真丝……睡裙？也没有很离谱嘛，尹未央伸出指尖，轻拎起那两根细细的肩带，缓缓提起——
深V，蕾丝边？背后……全镂空？
尹未央的脸先是一阵黑，然后逐渐泛起红晕，忽想起白天在商场时，夏至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了句“你昨天那个牵丝缚鬼术，对你夫君……有用没？”
“？”她当时不明所以，“没试过。”关键也……不敢。
“可以试试。”
“我现在又不用收他，试这干嘛？”尹未央一本正经道，况且她直觉这等术法于他而言，应该算是雕虫小技。
“不是让你收他，而是……”夏至刻意压低了声音，“撩他的时候，可以用。”
“……”
尹未央一眼便看出那幅画绘的正是偷运尸体的五鬼形象，刚要开口，就见谢辞上前一步，燃起三根细香，插在了条案上的香炉里，接下来他又后退几步，并示意他们也跟着往后退点。
不一会儿，香炉上白烟袅袅升腾，笼罩到画上，那画中的五鬼形象立时变得鲜活，他们咕噜噜转动起眼珠，然后摇头晃脑、扭动身躯，紧接着竟……一个接一个的从画里跃了出来。
五鬼站成两排，引路小鬼在前，四只长手长脚的青鬼在后。他们的出现，顿时让原本还显宽敞的铺子一下拥挤起来。
“有客临门，五鬼相迎；运财运宝，五鬼相保。”五鬼扯长脖子齐声诵道，诵完还整齐划一地拍了三下手掌，跺了三下脚掌。
“……”莫名想起一些服务性的店面为了鼓舞员工士气，每天营业前，都会让员工一起拍着巴掌、热血喊出一些口号，或是齐跳一段动感韵律操的场景，呃，人和鬼的世界好像也差不太多。
谢辞清了清嗓子，也不绕弯子，直言：“五位鬼兄弟别来无恙，不是一直都只为运财，何时也做起了运尸的行当？”
五鬼这才看清来访之客是谢辞，眼珠转动又瞟向他身后的三位……瞬间警铃大作，因为三位中的两位不就是前两日一路跟着他们差点进入到鬼市的那俩凡人吗？
“原来是谢老板，许久不见，稀客稀客，这次也是来淘换宝物的？”引路小鬼想岔开话题。
“在凡间，人死了，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若是连尸身都没了，又如何能安？”谢辞直直看向小鬼。
小鬼脸上僵了几秒，“唉，我等也不想的，确属无奈，现在凡间谁家还囤有金银珠宝或者现金，我等实在是接不到活计，就只好将业务稍稍拓展一下，万般品类皆可运，谁曾想竟接了这么个单子，要算账……”
他视线落在了尹未央和迟则峰身上，“那得找你们凡人自己，居心叵测的，我们这只负责出技术。”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迟则峰不免笑道：“说说看，这单子的委托人是谁？”不能抓鬼，还不能抓人了？
“不兴说，在商言商，契约精神，懂不懂？要是泄露了客人信息，我们五鬼的招牌还要不要了？”小鬼一脸正经道，后面四鬼也跟着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那，几具身体能不能……”尹未央试探着问，心想人可以再查，当务之急是要为那些还处在悲恸中的家属们寻回亲人。
“自是不能，在商言商，契约精神，懂……”
“懂！”谢辞抢答道，“我不光懂这个，我还懂冥律，依冥律，你们这样私盗凡间尸体到鬼市，已是乱了阴阳秩序，若是唤来鬼差……”
“谢辞，你还当是原来吗？对，你曾经是有几分薄面在冥府，可……”那小鬼意味不明地冷哼了声，“如今的冥府，凡所阴吏鬼差，哪个不恨你恨到牙痒痒，若真来了，我倒要看看是会抓我们还是急着想要先收拾你？”
“……”信息量突然有点大，尹未央他们面面相觑几秒后，都一致看向了谢辞，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么会拉仇恨的吗？
“咳咳，”面对三道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谢辞略感尴尬，“也……没那么夸张，前尘往事，都过去很多年了。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没剩什么面子了，但不乏我们当中有人有面子啊！”
说罢，他朝尹未央挤挤眼，“那个……术法口诀，应该有召唤术之类的，来，请出一位厉害的主来。”
“……”这戏该怎么接？事先也没商量会有这一出，尹未央眨巴着眼，她根本没试过召唤符，因为她怕真召出了什么牛鬼蛇神，然后……说什么？说嗨，我只是试着玩的？
可眼下，她抿了抿唇，“我大概会牵丝缚鬼术，雷火符也使得不错，你看行吗？”
谢辞瞪大了眼睛，“这……太行了，赶紧的，人跟鬼说不通的，还是拳脚功夫见真章。”
“那……开始了？”尹未央看着五鬼，脸上是“你们准备好了没”的询问表情。
“……”五鬼无动于衷，甚至咧嘴诡笑，就是很多号称天师级的老道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黄毛丫头？
尹未央只好轻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转动掌心，再勾起指尖迅速翻花交错，掐出指诀，只见流光溢散，倏地幻化成五道银丝，急急窜出，径直将五鬼的胳膊连同身躯一起捆缚住。
五鬼顿时震惊不已，慌忙使劲想要摆脱束缚，可这银丝看着纤弱易断实则越挣越紧。
这时，尹未央又取来玉簪，凌空画符，“天圆地方，雷霆万丈，请为雷火，证吾之道。”
便见雷火之光隐隐乍起，欲沿着银丝烧将过去。那五鬼见状，已知形势危急，忙呼道：“大仙饶命，我等不识大仙法力，这就将偷盗的几具尸体归还给大仙。”
他们一起吐出一股黑气，果见一侧墙边突然现出一字排开的六具女尸，“大仙，她们都好好的，我等并未毁伤其一丝一毫，因为那客人叮嘱过务必要保存好尸身，您请过目。”
尹未央收起玉簪，却没有立刻解开银丝，她朝迟队使了使眼色。
迟则峰还没从刚才那堪称玄幻的一幕中回过神，呆愣在原地，旁边的夏至见此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意识回笼，合上下巴，“……哦。”
一番确认后，他点了点头，又疑道：“可这些……要怎么带回去？”
“当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谢辞对着五鬼幸灾乐祸道：“你们说呢？”
“是是是，一定给办好。”五鬼只觉欲哭无泪。
尹未央趁机追问道：“现在是不是方便说了，谁在委托你们做这些？”得找到根源，才能杜绝以后再发生此类事。
“这个……我们真不知道。”五鬼吞吞吐吐，但到底惧于雷火之威，还是交代出了一个地址，“我们都是在那儿收的消息，不然我们怎会清楚何时何地有合适的尸身。”
迟则峰挑了一下眉，“不像在说谎，有了这个地址，继续查就是了。”
事已办妥，四人很快出了鬼市。
临别之际，谢辞又深看了尹未央一眼，之前弄错了，这小丫头何止是要出师，只怕假以时日，玄门尹家又要出一个尹淳风了，再想到他谢家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们，一个个的，只会天桥底下支个摊子，或是倒卖点假货到处坑蒙拐骗，哎……
“尹丫头，玄门大会？考虑考虑？”
“啊？我不行吧！”尹未央不觉自己和从前有多大的不同，大约就是见鬼时似乎没那么怕了，还稍微敢……伸张那么一点点正义？
“未央，你行的。”夏至搂上她的胳膊，与有荣焉，“刚才我一整个都震惊住了，你施起术法，也太惊艳了，我家老头子跟你基本没法比，啧啧，老头还说他苦修了二十多年，今晚我就回去吐槽他。”
“别，二伯擅长的是风水堪舆之术，术法不同，他已经很厉害了，我这才哪儿跟哪儿。”
谢辞不置可否，“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回去睡了。”
三人眼瞧着他白胡子又消失了已然恢复成三十出头的样貌，皆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知谁冒了句，“他身上一定有故事。”
＊＊＊
当尹未央双手拎着十几个购物袋艰难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她觉得自己双腿快要走废了。
今天是周六，夏至一大早就把她从床上薅起来，然后吃吃逛逛一整天，是从早上八点逛到晚上八点的这种一整天，美其名曰要指导她打好婚姻这场保卫战，实际上是某人的男朋友也就是迟队周六也在加班。
尹未央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周围散落的是大大小小的购物纸袋，她眼角余光忽瞥见其中一纸袋里好像夹带了一个……礼盒？礼盒上绑着红色醒目的蝴蝶结飘带，打法精巧，漂亮异常。
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件东西，正疑惑，手边传来震动，她滑开手机屏幕，是夏至发来的消息“神秘礼物收到没有？惊不惊喜？今晚，一定记得穿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飘带被解开，礼盒被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缎黑真丝……睡裙？也没有很离谱嘛，尹未央伸出指尖，轻拎起那两根细细的肩带，缓缓提起——
深V，蕾丝边？背后……全镂空？
尹未央的脸先是一阵黑，然后逐渐泛起红晕，忽想起白天在商场时，夏至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了句“你昨天那个牵丝缚鬼术，对你夫君……有用没？”
“？”她当时不明所以，“没试过。”关键也……不敢。
“可以试试。”
“我现在又不用收他，试这干嘛？”尹未央一本正经道，况且她直觉这等术法于他而言，应该算是雕虫小技。
“不是让你收他，而是……”夏至刻意压低了声音，“撩他的时候，可以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