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金大力这样的赌徒总是会心存侥幸,只顾眼前利益。

    若是之前被盛锦水这个自己打心底瞧不上的小丫头嘲讽挑衅,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现下,却再无余力计较。

    连日少眠让他精神萎靡,被黄县令许诺的好处挑起的亢奋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时候他若还有骨气,就该甩袖离去,可盛锦水方才的话却像根刺扎在心里,时刻触动着他的心弦。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金大力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如若之前还畅想着盛锦水嫁给黄县令后自己得到的好处,现下便只有惶恐了。

    他知晓对方贪财好色的本性,姚氏幼妹就是凭借着出众的美貌才成为黄县令的妾室。

    万一这事真成了,以对方昏庸的性子,怕是盛锦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想罢,金大力勉强抖擞起精神。

    黄县令那他是讨不到好了,说不得还可能得罪小姨子。

    到底心里还想着金氏布庄和前往中州赶考的唐睿,他并不敢与盛锦水闹得太僵,“舅舅就是一时心急,只想着给你找个好归宿,没往深里想。”

    “还是阿锦你想的周到,要真许给黄大人,咱们这辈分不就乱了吗。”金大力定了定神,为难道,“只是黄大人已经开了口,我这也不好回绝啊。”

    盛锦水瞄他一眼,现下倒是知道急了。

    “舅舅回绝不了是舅舅的事,我又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我亲自同大人解释?”见他无措,盛锦水老神在在。

    万万不能让她与黄县令碰面!

    金大力急得满头汗,恨不得回到一个时辰前刮自己个耳刮子。

    等看够了戏,盛锦水终是给他指了条明路,“我是没法子了,不过舅舅与黄大人是连襟。与其在我这虚耗,不若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出面周旋。”

    能说得上话的?

    金大力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事自己是瞒着姚氏办的,自然没往她那想。

    但盛锦水说的没错,现下最不愿看到黄县令纳妾,又说的上话的可不就只剩姚氏的幼妹了吗?

    想通这点,金大力起身,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外赶。

    “等等,”盛锦水及时叫住了他,不忘再添把火,“舅舅记得动作快些,慢了我可就要后悔了。”

    这回金大力不傻了,心知自己是被算计了,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真正的意图。

    盛锦水愿意与他掰扯这么久,看重的就是这点。

    她不仅要金大力帮忙,且还是主动帮忙。

    “案子快些判下来,你我才能早日安心。”

    金大力站定,神色复杂,自己现下是彻底落入了对方的圈套,无论如何都要这个忙。

    都怪他太贪心,一心只想在黄县令面前表现,否则也不会像现下这般骑虎难下。

    目送金大力离开后,盛锦水终是彻底放松了下来,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于她而言,这是步险棋,好在结果不错,是她赢了。

    如释重负地摇了摇头,盛锦水享受着片刻的清闲。

    昨夜乍听到林琢玉的承诺时,她甚至想着,若此计失败,自己就只能携恩求报,求林琢玉娶了自己。

    想到这,她不禁垂眸失笑,好在计划成了。

    金大力似是怕极了她反悔,一溜烟就回了家中。

    姚家几个兄弟姐妹,身为县令妾室的姚姨娘排行最小,是家中老幺。

    姚氏的年岁与幼妹年相差极大,在对方出嫁前,就数她嫁得最好,是以没少帮衬家里。

    但这也成了金大力诟病她的原因之一,直到幼妹成了县令妾室,她在金家的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

    这会儿猛听到金大力的打算,姚氏如遭雷劈,心里恨不得同他拼命。

    只是最初的情绪过后,她到底冷静了下来,马不停蹄地往清泉县赶去。

    能成为黄县令最受宠的妾室,姚姨娘还是有些手段的。

    不过两日,钱家的案子就判了下来。

    自然,判的是钱家盗用祈愿糕名头,售假的事。

    至于另外一项罪名,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牵扯出了几十名受害者。

    年关将至,县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已不是黄县令所能处理的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上头很快就派了人下来,而本想在其中收受些好处的黄县令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结果才老实了半日,钱家就把他捅了出去。

    事情的起因就在黄县令雁过拔毛的性子上,姚姨娘不知吹了什么枕边风,让盛锦水得以逃脱。

    可钱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没从盛锦水这捞到好处,他便将主意打到被关在牢里的钱家人身上。

    承诺只要出银百两,自己便轻拿轻放,饶过他们这回。

    不消说,以钱家那样的家底,百两定然是拿不出来的。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钱家女婿竟让家里人掏钱将自己赎了出去。

    钱家女婿虽住在镇上,家底比钱家厚些,但也不能一口气拿出百两。

    他家里托了人,想着这次被关进去的有四个,那一个不就只用二十五两了吗?

    或许是看清了钱家的寒酸,黄县令竟也不嫌蚊子肉少,收下银钱后转头就把人放了出来。

    也就这时候,钱家才知道自家女婿是个心机深沉的,在钱霜和岳家之间周旋,阳奉阴违地糊弄走不少钱家。

    眼看逃出无望,又见识了女婿的真面目。

    钱家索性撕破脸,在牢里将黄县令贪污受贿的事抖落了出来。

    至于刚被放出来的钱家女婿,自然被重新抓了回来。

    现下一家人又齐齐整整地关在牢房,每日互相指责好不热闹。

    也是重新审过后,众人才知晓被钱家坑害的远不止盛锦水和陈记寻到的那些。

    听说其中最严重的是个七旬老者,祈愿糕本是儿孙买来孝敬长辈的,没成想老人家的味觉嗅觉迟钝,没能发现糕点早就放坏了。

    结果吃下没多久,他就开始上吐下泻,第二日甚至发起了高烧,险些没救回来。

    本还不知缘由,现下听说钱家的事后就明白了过来,这是买了假货才让家中长辈糟了大罪。

    这些消息是盛锦水让盛安洄去送菜谱时,他从沈行喻那听来的。

    对此盛锦水心存疑惑,也就是她认得陈明这个受害者,才隐约听闻州府派了人重审此案。

    怎么沈行喻足不出户就知道如此多细节,甚至连牢里有关钱家人的细节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盛安洄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听了自家阿姐的疑惑,转头又去问了沈行喻。

    自知说漏嘴的沈行喻在瞬间的慌乱后,就故作镇定地将锅推到了云萝寺释尘大师身上。

    萧南山与释尘大师交情甚笃她是知道的,想来是云萝寺地位超然又牵扯其中,州府来的大人才会透露一二。

    比起结果,沈行喻所透露的细节只是旁枝末节,并不惹人在意。盛锦水听了他的解释,也就消除了心中的疑惑。

    赶在年前,总算是了了一件心头大事。

    又过了几日,除夕便到了。

    一大早,陈酥便领着几个学徒,带着年货上门。

    自从盛锦水答应帮陈记教导白案师傅,陈子吴便让人在镇上租了小院,又让陈师傅亲自挑选了几个踏实肯干,天分出众的学徒送来。

    而陈酥作为陈师傅的女儿,又是新一代中最为出众的,自然也在其中。

    年前,除了为官司奔忙,只要一得空,盛锦水就会到陈家的小院里给他们授课。

    见识过盛锦水的奇思妙想,在这些学徒心里,她的地位只在陈师傅之下。

    而身为女子的陈酥,更是对精致可口的点心欲罢不能,手艺也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他们心里已经将盛锦水看作师傅,拜年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年后就要回陈记,往后怕是不能常见了。

    留他们吃了点心又喝了茶,等离去时,下批客人也到了。

    “怕年后忙得腾不开手,今日我就先过来了。”这是盛安安出嫁后的第一个年,她能抽空前来已让盛锦水很是惊喜,自然不会对这安排置喙。

    只是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盛锦水见她面色红润还未彻底放心,就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清减了些,眼底则有抹化不开的倦意。

    “家中本就事多,我是新妇,要操心的就更多了。”面对关心,盛安安捂唇轻笑,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过了年就好了。”

    见她除了疲惫外再没什么异状,盛锦水点了点头。

    大概是真的很忙,盛安安只稍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送完两批客人,转眼就到了午时。

    用过饭后,盛锦水正琢磨着年夜饭该做些什么。

    盛安洄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神态扭捏,隐隐带了点讨好,“阿姐,今日我们能去林家用饭吗?”

    “今日?”今日可是除夕,哪有去邻居家用饭的道理。

    盛锦水不赞同地看向他。

    盛安洄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但想着沈行喻的邀约,还是硬着头皮道:“阿喻他们过完年就要启程回中州了,所以才开口邀我和他们一同守岁。”

    想起沈行喻平日不羁的做派,倒像是会开这个口的。

    盛锦水扶额,或许是雪夜与萧南山有过交心之言,她对林家的防备心比之前弱了许多,“可问过林公子了?”

    “问过了!林公子让我们随意。”见她松口,盛安洄赶忙道,“阿喻还说林公子近日没什么胃口,已经很久没有一道用饭了。”

    这倒让盛锦水意外,“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阿姐不去吗?”盛安洄目光炯炯地看她。

    盛锦水沉吟片刻,决定道:“我也去,只是晚些。”

    得了阿姐首肯,盛安洄立刻像没了束缚的鸟儿,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今日是除夕,盛锦水没再苛责,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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