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学校趣闻
老母牛死后，李家所有的牛羊和李林平一样都变得沉默起来。它们整天都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李林平原以为六天以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见到他家牛羊以前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快乐的表情，也听不到它们以前在一起时的那些开心、快乐的话语。从此，他的放牛生活也就显得沉闷、乏味儿了。虽然，他很喜欢他家的牛羊，他家的牛羊也很听他的话。可是以前的那种快乐的心情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过年前的一天下午，他又听到他家的牛羊聊起天来，他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过完年，林平就要上学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草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在山上晒晒太阳、活动活动身子骨了。以后，就跟其它牛羊一样，不是被关在圈里就是被拴在树上了。”他听见大犍牛说道。
“唉，我明年就要回老家咧，那一家人又要让我回去。我还欠人家一点东西，回去也是应该的。”老母羊说道。
“人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也就各走各的路吧。”小牛犊说道。
李林平听了以后就更加伤心了。他知道他放学后、或者周末还会好好放养它们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把他的想法传达给他家的牛羊。
过完年后，黑母羊就被原来的主人牵走了。它叫了几声之后，就很不情愿地被以前的主人拉走了。他家里的两只小羊羔也被别人买走了。从此，李林平家里也就没有羊了。
开学时，李林平也要上学了。这也是他无比向往的事情。以前，他经常站在山头眺望学校里的孩子，他多么渴望自己能和那些学生一样唱唱歌，或者做做早操啊！现在他真的可以上学了。他背上他妈妈缝制的小书包，跟他三哥和他院子里面的几个孩子，文平、荣茂、庭和一起上学去。由于有点迫不及待，他一个人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向学校跑去。虽然刚下过雪，地面上到处都是积雪，可是，他却不在乎。他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学校跑去，他把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子都拉在后面去了。他快跑到学校时，遇到邻院的一个小孩子，荣鼎，荣鼎已经上三年级了。他看见林平后就高兴地问：“林平，你也上学了？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对的话，你将来就能考上大学。”
他傻乎乎地回答说：“你问吧。”
荣鼎就随口问道：“7×8=多少？”
他不加思索地回答：“56。”
“那8×9=多少呢？”荣鼎有略显吃惊地问。
“72。”他同样随口说出答案。
“你真聪明。你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的。”荣鼎高兴地说。他甚至忘记问他第三个问题了。他就和荣鼎一路上快乐地走到学校。
他家离学校也就两里山路。他们一会儿就走到了。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十分和蔼，对学生也十分客气，他们仿佛学生的父母一般，李林平感到十分开心。他报完名后，就和全班十来个学生坐在教室里面等老师上课。
过一会儿，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她个子不高，却长得十分漂亮，听说她才十几岁，是个民办教师。她就和大姐姐一般亲昵地跟同学们聊起天来。
她微笑着对同学们说：“今天我们是第一天上学，在座的小朋友就是我们的同学了。你们以后每天要一起好好学习、好好玩耍，可不许吵架、打架，你们要像兄弟姐妹一样在一起互帮互学。如果有谁不听话的话，我们就都不喜欢他了。你们都听话吗？”她微笑着、用她那悦耳的嗓音喊道。
“听话！”所有小朋友都大声喊了起来。
她又微笑着说：“好！现在都学我的样子，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王小英，今年十六岁。我喜欢唱歌、画画，也喜欢做一个有觉悟的社会主义新人。”她停顿了一下，微笑着看着她的学生，嘴角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把全班同学扫视了一眼后说：
“从你跟前开始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一个接一个说，好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好的！”所有小孩子又大声喊了起来。
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那个小女孩儿站了起来，她用当地口音大声说：“我叫香娃子，我今年六岁。我爱听党的话，我喜欢共产党跟毛主席。”
所有学生都高兴地听着，老师的嘴角也挂着一丝笑容。
李林平把那个女孩儿看了一眼，发现她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儿、留着两个羊角小辫。
接着，一个小男孩儿站了起来，他也用当地的言，满不在乎地说：“我叫顺娃子，我今年五岁。我只见过毛主席像，我从来没见过共产党。我妈说只要我听老师的话，我妈就给我吃肉呢。”
所有学生也一样高兴地听着，老师的嘴角同样挂着一丝笑容。
李林平发现“顺娃子”也长得挺好看的，他的眼睛很小，脸蛋儿却红扑扑的。
等到李林平自我介绍时，他也和其它小孩子一样说他叫平娃子，八岁了。他喜欢毛主席、共产党之类的话。
李林平一边听，一边扭过头去观看其他孩子的面容。他想找到他前生的那个“有缘人”，但是他却没有找到她。
等到下课休息的时候，他班里的小孩子都像小白兔一样跑出门外。学校的操场很大，操场上到处都是积雪，那些快乐的孩子们就在操场上打起雪仗来了。你抓一把雪扔到我的脸上，我抓一把雪塞到他的脖子里……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一会儿这个在哭，一会儿那个又在笑……整个校园仿佛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世界一般。等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小孩子们又回到教室里面。这个小孩子给老师说那个娃把她的小花袄弄脏了；那个小孩子又给老师说谁把他脸蛋打疼了……
老师就安慰这个，批评那个，整整乱了一个下午之后，那群孩子有哭的哭，笑的笑着回家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李林平跟他院子里的人谈论他班上发生的事情。
“小孩子都是那样的，”他三哥说。“我们以前开学是在秋天，那时天刚下过雨，地面上到处都是小水潭和淤泥。下课铃声一响，全班孩子都跑到门外去玩儿。我们当时都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丫子在水潭里面踩淤泥玩儿。男孩儿、女孩儿都是那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所有孩子都打起水仗来了。你给我泼脏水，我给你扔淤泥。最后，把我们全身都弄脏的不成样子了。我们那时也是这个哭，那个笑的，老师也没有办法。这可能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
李林平就会意地笑了笑。
当他们正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的时候，李林平突然听见两只喜鹊在枝头谈论着什么。他侧耳一听，听见一只喜鹊说：“李林平有问题。”
另一只喜鹊问：“咋了？”
那只喜鹊回答说：“他没上过学，他怎么知道7×8=56和8×9=72的？”
另一只喜鹊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他是不是听他哥哥们说的？”
那只喜鹊说：“不可能！他整天在山上放牛。他的哥哥们一放学都在院子里面做游戏，或者帮家里人干家务。你见过哪个孩子放学后还看书的？”
另一只喜鹊说：“你说的也是。山里人平时也是不用乘法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前生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清除？”
那只喜鹊说：“那是很可怕的。任何人是不能存留一点前生的记忆的。要不晚上我们去他梦里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有的话，我们还是给阎王说一声吧。”
喜鹊的谈话让他特别紧张，他得想个办法为自己解脱一下。
晚上，他一倒在床上就赶紧让他的灵魂出窍去找他三哥的灵魂去院子里面玩。他三哥当时刚开始暗恋他班上的一个女生。他三哥一躺到床上，就幻想着怎么得到那个名叫朱士玲的女孩子。朱士玲是他们班的班长，长得特别漂亮，穿得也很好。她长着瓜子脸，脸色白里透红。她双目秀丽，眼光温柔，使人无比怜爱。她经常穿一件用红绸子做成的上衣，和一条用白棉布做成的裤子，脖子上围了一条她妈妈用十二色丝线织成的围巾。她也是学校学生会里面的宣传委员。她经常在早操时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带领全校学生朗诵“五讲四美三热爱”。她也经常在学校的课外活动中独唱或者领唱那些动听的歌谣，比如《我们走在大路上》、《伟大的节日》等。她的歌声总是那么悦耳动听，也不知道有多少小男孩儿崇拜她啊！
他三哥就是她的一个粉丝。因此，每天晚上，他三哥上床后总要把朱士玲思念一会儿。他幻想跟她一起上大学、跟她一块儿出国留学；他幻想给她拿一些好吃的，或者给她买些好东西；他也幻想跟她结婚生子……因此，他三哥每天晚上总是难以入睡。
李林平的灵魂出窍以后，发现那两只喜鹊变成两只蝙蝠倒挂在他家的椽子上。他只有一个劲儿地去拉他三哥的灵魂。
常言道：“人有三魂七魄”。在他的拉扯下，他三哥的一个灵魂就跟他走到门外。他们的灵魂一起步入一个春天的午后。他跟他三哥高高兴兴地来到一个山坡上。山坡上到处都是红花、绿草、野果和丛林。多么美好的大自然啊！天清地宁，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他和他三哥坐在草地上，他让他三哥再给他背诵一遍“乘法口诀”。他三哥正准备给他背诵的时候，突然，他三哥看见朱士玲正一个人在山坡上摘野果吃呢。他三哥便飞也似的去帮她摘野果去了。他看见他三哥一会儿钻到这个草丛里摘几颗“羊奶果”；一会儿又钻到那个草丛里面摘几串儿“五味子”。他三哥那个殷勤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疲劳似的。他就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一边用两只小手抚弄他的脚趾头，一边无可奈何、自言自语似地背诵起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八，……七八五十六，八八八十八，□□七十二……”
“哦，原来他在梦里听他三哥教他背诵过‘乘法口诀’。对了，可能他一直想上学，所以梦里就想着读书、认字了。”他听到一只喜鹊说道。
“对的。他一个人在山上也憋坏了。别人都在上学呢，而他却在山上放牛呢。他想上学都想疯了。人们说的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他是多么想上学呀！”他又听到另一只喜鹊说道。
“是啊！小时候受苦的娃长大才有出息呢。山上这些娃，将来就数他命好呢。”
他听到喜鹊说的那些话以后，心里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那两只喜鹊又从他家里化作一股风飞走了。
从此，他就更加小心了。
第二天到校后，王老师微笑着问他们想不想做一名可爱的学生。他们都张大嘴巴大声说：“想”。
王老师就微笑着说，可爱的学生就不能打雪仗、不能骂人、不能惹小孩子生气。他们又大声喊道：“好的。”
从此，他们就不再去教室外面打雪仗了，他们要做一个可爱的学生。他们就按照王老师的要求好好学习了。由于李林平前生的记忆没有删除，所以，学习对他来说就显得无比简单了。他打开课本一看，书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不用下一点功夫就能得满分。虽然，他长得像个小孩子，个子也不高，没有什么力气，字也写得很难看，但是他却拥有一个渊博的大脑和成熟的思维。在每次考试中，要不是他故意犯错误的话，他都能得满分。考试成绩全由他的心情控制。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没有人能超过他，老师和学生也都特别崇拜他。他后来考上清华大学，这是后话。
话说在他上学后不久，王老师正给他们教拼音的时候，李林平不小心把汉语的[a：]读成了英语的[ei]。当时他的声音很大，所以全班学生都听见了。其他学生觉得他读的很奇怪，就停下来不念了。他却依然大声的[ei]、[ei]、[ei]地读个不停。等到他意识过来时，已经晚了。自然界里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全班同学都诧异地看着他。老师说他读的是英语，[a:]在英语中发[ei]的音。全班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他都会讲英语了！他自己却紧张起来了，他又要遇到麻烦了。
本来他们院子里有五个孩子和他一起上、下学的，像上文提到的他三哥等人。可是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放学后，当他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他们院子里的其他孩子却都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走。他一个人一边走，一边等他三哥等人。天快黑时，他进入一个小树林，他发现树林中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柿子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树枝上却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他想继续往回走，他记得，在他家跟前也有好多柿子树。那些柿子树上也有好多红彤彤的柿子。他便兴匆匆地加快步伐向家里冲去。可是当他刚走了几步，他隐约听到有人说：“前面那些柿子树下有鬼呢，谁去谁就会被鬼拉走的。”
他听后，便转过身朝眼前的那棵柿子树冲了过去。几分钟以后，他就爬上那棵大树上了。他用左手抓住树枝，伸出右手去摘软柿子吃。可是，当他刚伸出右手，他的重心就倾斜了，他的右脚从树上掉了下来。他赶紧用左手抓住一个树枝、用左脚勾住另一个树枝，努力用右手去够其它树枝。可是他的右手仿佛被人拽住了似的，他怎样都不能抬起他的右手。他的右腿仿佛也被人使劲往下拉扯着。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悬挂在空中的猴子一般在空中摇晃。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可是附近却没有一个人，他吓得大哭起来。就在万分危险的时候，他听到一阵狗叫声。他往大树下面一看，发现一条大黑狗向柿树之下冲了过来。那只黑狗一边往树下扑，一边仿佛向什么人狂吠似的。刹那间，他眼睛突然一亮，发现他的右脚下面就有一个粗壮的树枝，他右手跟前也有一个粗壮的树枝。他赶紧放好右脚，同时，右手也抓紧一个树枝，然后又迅速从柿树上爬了下来。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认识那条狗，那是他们附近院子里的狗，它叫黑子。它经常去他们院子里玩，他们也经常喂它东西吃。平时，黑子喜欢在山上抓野兔或者獾猪等野生动物。
再说李林平从柿树上爬下来以后，仔细想了想。他知道他遇到鬼了，是鬼魂在他耳边说前面柿树下有鬼的，结果把他忽悠到这棵柿树上的。因为，他家门前的那些柿树离人家很近，鬼魂不好下手。
他就赶紧叫上黑子往回跑。他一边跑，一边留意观察他四周的情况。他发现两只麻雀在他的头顶上空飞行着。它们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心里明白是那两个家伙想捉弄他，他假装不知道。他就那样边跑边哭着跑回家了。回到家后，他母亲问他怎么了。他把经过说了一遍，他母亲就埋怨他三哥等人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家。他三哥说他们院子里的几个孩子走在他的后面，看见他飞也似的往回走了。他们喊他，他也不答应。等到他们赶到丛林跟前时，他就不见了，他们还以为他早就回家了呢。
他明白了，那是“使者”给他使了障眼法，让那些他本来能够看见的东西，在他眼前隐形。同时，在拐弯处，或者在有遮掩物的地方，也让他隐形。这样一来，别人也就看不见他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有些人或者有些东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就是这个道理。
他后来又仔细地想了想。他觉得那是因为他学得太好了。他一天没用什么功夫，怎么会在全乡、甚至在全县统考中，老考第一名呢？特别是一些智力题或者脑筋急转弯，他都能答对。他是天才吗？
从此以后，他就低调的多了。他本来都能答对的题，他却故意出一点差错。他的成绩也慢慢地由全县第一名变成全县中、上等水平。老师们都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有点学不动了，他有厌学情绪。老师们也没有办法。他想这样一来，鬼魂或者“使者”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吧。有时候，他也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看，想看看他的身边有没有鬼魂，使他高兴的是，他再也没有发现身边有鬼魂或者“使者”的影子，他也就放心了。他觉得他的伪装取得了成功。
可是在一个初夏的晚上，他一个人从厨房往堂屋（堂屋相当于会客厅，位于厨房东边的第三个房间）走的时候，他刚走出厨房，走进第二间房子的时候，他看到两只小小的、仿佛老妇人那种被裹过的小脚，从他眼前的楼梯上轻轻地走到楼上去了。那两只小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精美、绯红色的绣花鞋。他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糊弄谁呢？装神弄鬼的。”
他微笑了一下，他想一定有人在跟他开玩笑呢。他就悄悄地向楼上爬去。他刚爬上楼，就听他母亲喊他的名字。他正准备答应时，他仿佛又听到有人轻轻地对他说：“别答应。我们在捉迷藏呢。”
他觉得有道理，他就不理他妈妈的呼喊声了。他听到他妈在楼下对其他家人说：“你们看怪不怪，他一走出厨房就不见了？”
他又听他的几个哥哥说：“嗯？我们在厨房隔壁也没见到他进来呀？难道他到楼上去了？”
“楼上没有灯。他到楼上干啥去了？况且，如果他在楼上的话，他也能听到我喊他的声音。他怎么不答应呢？”他听到他妈妈说道。
“别人会认为你在偷东西呢？”他又听到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他听了以后，觉得有道理。他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真是见了鬼了。我看着他走到里屋去了。他到哪儿去了？”他又听到他母亲纳闷地说道。
“你得想个办法出去。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贼呢。”他仿佛又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他觉得有道理，他就站在楼上往四处看。他发现楼梯口南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窗子，窗子上安装一个小小的木门。他想打开那个木门，然后，从窗子上爬出去。可是，楼梯之下不停地有人来往。他又看到二楼西面墙壁上也有一个小小的窗子。窗子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被厨房的屋顶给遮住了。他爬到那个窗子上，想从那半个窗口里爬出去。可是窗子有一半被厨房的屋顶挡住了，他爬不出去。他就用力把盖在厨房屋顶上石板往下推了一点。然后，他勉强从那个狭小的、积满灰尘的窗口爬了出去。他爬出房子以后，来到厨房的房顶上，厨房是一间偏厦子。他弯着腰从厨房的屋顶上慢慢地走到房子北边。厨房北面有一块菜地。他从厨房屋顶最低点跳到菜地当中。他想现在好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回到家里去了。可是在他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家人却听到一声惨叫声。当他家人赶到门外时，他们才发现他的脚踩在荆棘上。因为他的双脚被尖锐的荆棘刺痛了，他想蹲下来用双手撑起身子拔掉脚上荆棘。但由于天黑和紧张，他的双手也被荆棘刺伤了。他禁不住哭喊起来。
原来，他爷爷在厨房后边的土地里面培育了一点菜苗，因为担心小鸡、小鸟等小动物吃掉菜苗，他爷爷就用一些荆棘把那些菜苗盖住了。他没有注意到，他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当他被家人抬回房子时，他脸色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别人问他话，他也不吭声，他仿佛哑巴一般。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也是乌黑色的，他太婆看了以后说他是被鬼拉去了。于是，他家人就杀掉一只白公鸡，并把公鸡血全部浇在他的头上。然后，他父亲又帮他处理伤口。
“真是见了鬼了。他就是爬到楼上，然后自己下来不就行了。那有什么吗？他怎么能从那么小的窗户里爬出去呢？然后又从那个地方往下跳？他真是被鬼拉去了。”
他听见他妈跟院子里的其他人说。院子里的大人、小孩儿都来看他。他的脸色依然是青黑色的，他也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说他闻到一股臭味儿。于是，人们就又说凡是被鬼拉过的人都会变臭的，因为鬼是臭的。鬼平时是气体，如果鬼附在谁的身上的话，鬼就会把自己身上的臭气留在那个人的身上。人们越说越神，仿佛他也越来越臭似的。特别是一些小孩子，一个个都吓得直打哆嗦。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想吭声。他觉得自己被鬼捉弄了，他看到几只猫头鹰站在他家门外的乌桐树上狞笑着。
从此，小孩子都不像以前那样喜欢他了。过两天，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他被鬼拉过，因此，他已经变臭了。
他心里的痛楚有谁能够理解呢？他决心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所以，他将乐于接受鬼魂的任何捉弄。
老母牛死后，李家所有的牛羊和李林平一样都变得沉默起来。它们整天都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李林平原以为六天以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见到他家牛羊以前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快乐的表情，也听不到它们以前在一起时的那些开心、快乐的话语。从此，他的放牛生活也就显得沉闷、乏味儿了。虽然，他很喜欢他家的牛羊，他家的牛羊也很听他的话。可是以前的那种快乐的心情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过年前的一天下午，他又听到他家的牛羊聊起天来，他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过完年，林平就要上学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草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在山上晒晒太阳、活动活动身子骨了。以后，就跟其它牛羊一样，不是被关在圈里就是被拴在树上了。”他听见大犍牛说道。
“唉，我明年就要回老家咧，那一家人又要让我回去。我还欠人家一点东西，回去也是应该的。”老母羊说道。
“人常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也就各走各的路吧。”小牛犊说道。
李林平听了以后就更加伤心了。他知道他放学后、或者周末还会好好放养它们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把他的想法传达给他家的牛羊。
过完年后，黑母羊就被原来的主人牵走了。它叫了几声之后，就很不情愿地被以前的主人拉走了。他家里的两只小羊羔也被别人买走了。从此，李林平家里也就没有羊了。
开学时，李林平也要上学了。这也是他无比向往的事情。以前，他经常站在山头眺望学校里的孩子，他多么渴望自己能和那些学生一样唱唱歌，或者做做早操啊！现在他真的可以上学了。他背上他妈妈缝制的小书包，跟他三哥和他院子里面的几个孩子，文平、荣茂、庭和一起上学去。由于有点迫不及待，他一个人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向学校跑去。虽然刚下过雪，地面上到处都是积雪，可是，他却不在乎。他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学校跑去，他把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子都拉在后面去了。他快跑到学校时，遇到邻院的一个小孩子，荣鼎，荣鼎已经上三年级了。他看见林平后就高兴地问：“林平，你也上学了？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对的话，你将来就能考上大学。”
他傻乎乎地回答说：“你问吧。”
荣鼎就随口问道：“7×8=多少？”
他不加思索地回答：“56。”
“那8×9=多少呢？”荣鼎有略显吃惊地问。
“72。”他同样随口说出答案。
“你真聪明。你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的。”荣鼎高兴地说。他甚至忘记问他第三个问题了。他就和荣鼎一路上快乐地走到学校。
他家离学校也就两里山路。他们一会儿就走到了。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十分和蔼，对学生也十分客气，他们仿佛学生的父母一般，李林平感到十分开心。他报完名后，就和全班十来个学生坐在教室里面等老师上课。
过一会儿，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她个子不高，却长得十分漂亮，听说她才十几岁，是个民办教师。她就和大姐姐一般亲昵地跟同学们聊起天来。
她微笑着对同学们说：“今天我们是第一天上学，在座的小朋友就是我们的同学了。你们以后每天要一起好好学习、好好玩耍，可不许吵架、打架，你们要像兄弟姐妹一样在一起互帮互学。如果有谁不听话的话，我们就都不喜欢他了。你们都听话吗？”她微笑着、用她那悦耳的嗓音喊道。
“听话！”所有小朋友都大声喊了起来。
她又微笑着说：“好！现在都学我的样子，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王小英，今年十六岁。我喜欢唱歌、画画，也喜欢做一个有觉悟的社会主义新人。”她停顿了一下，微笑着看着她的学生，嘴角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把全班同学扫视了一眼后说：
“从你跟前开始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一个接一个说，好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好的！”所有小孩子又大声喊了起来。
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那个小女孩儿站了起来，她用当地口音大声说：“我叫香娃子，我今年六岁。我爱听党的话，我喜欢共产党跟毛主席。”
所有学生都高兴地听着，老师的嘴角也挂着一丝笑容。
李林平把那个女孩儿看了一眼，发现她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儿、留着两个羊角小辫。
接着，一个小男孩儿站了起来，他也用当地的言，满不在乎地说：“我叫顺娃子，我今年五岁。我只见过毛主席像，我从来没见过共产党。我妈说只要我听老师的话，我妈就给我吃肉呢。”
所有学生也一样高兴地听着，老师的嘴角同样挂着一丝笑容。
李林平发现“顺娃子”也长得挺好看的，他的眼睛很小，脸蛋儿却红扑扑的。
等到李林平自我介绍时，他也和其它小孩子一样说他叫平娃子，八岁了。他喜欢毛主席、共产党之类的话。
李林平一边听，一边扭过头去观看其他孩子的面容。他想找到他前生的那个“有缘人”，但是他却没有找到她。
等到下课休息的时候，他班里的小孩子都像小白兔一样跑出门外。学校的操场很大，操场上到处都是积雪，那些快乐的孩子们就在操场上打起雪仗来了。你抓一把雪扔到我的脸上，我抓一把雪塞到他的脖子里……你骂我一句、我骂你一句。一会儿这个在哭，一会儿那个又在笑……整个校园仿佛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世界一般。等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小孩子们又回到教室里面。这个小孩子给老师说那个娃把她的小花袄弄脏了；那个小孩子又给老师说谁把他脸蛋打疼了……
老师就安慰这个，批评那个，整整乱了一个下午之后，那群孩子有哭的哭，笑的笑着回家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李林平跟他院子里的人谈论他班上发生的事情。
“小孩子都是那样的，”他三哥说。“我们以前开学是在秋天，那时天刚下过雨，地面上到处都是小水潭和淤泥。下课铃声一响，全班孩子都跑到门外去玩儿。我们当时都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丫子在水潭里面踩淤泥玩儿。男孩儿、女孩儿都是那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所有孩子都打起水仗来了。你给我泼脏水，我给你扔淤泥。最后，把我们全身都弄脏的不成样子了。我们那时也是这个哭，那个笑的，老师也没有办法。这可能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
李林平就会意地笑了笑。
当他们正说说笑笑地往回走的时候，李林平突然听见两只喜鹊在枝头谈论着什么。他侧耳一听，听见一只喜鹊说：“李林平有问题。”
另一只喜鹊问：“咋了？”
那只喜鹊回答说：“他没上过学，他怎么知道7×8=56和8×9=72的？”
另一只喜鹊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他是不是听他哥哥们说的？”
那只喜鹊说：“不可能！他整天在山上放牛。他的哥哥们一放学都在院子里面做游戏，或者帮家里人干家务。你见过哪个孩子放学后还看书的？”
另一只喜鹊说：“你说的也是。山里人平时也是不用乘法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前生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清除？”
那只喜鹊说：“那是很可怕的。任何人是不能存留一点前生的记忆的。要不晚上我们去他梦里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有的话，我们还是给阎王说一声吧。”
喜鹊的谈话让他特别紧张，他得想个办法为自己解脱一下。
晚上，他一倒在床上就赶紧让他的灵魂出窍去找他三哥的灵魂去院子里面玩。他三哥当时刚开始暗恋他班上的一个女生。他三哥一躺到床上，就幻想着怎么得到那个名叫朱士玲的女孩子。朱士玲是他们班的班长，长得特别漂亮，穿得也很好。她长着瓜子脸，脸色白里透红。她双目秀丽，眼光温柔，使人无比怜爱。她经常穿一件用红绸子做成的上衣，和一条用白棉布做成的裤子，脖子上围了一条她妈妈用十二色丝线织成的围巾。她也是学校学生会里面的宣传委员。她经常在早操时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带领全校学生朗诵“五讲四美三热爱”。她也经常在学校的课外活动中独唱或者领唱那些动听的歌谣，比如《我们走在大路上》、《伟大的节日》等。她的歌声总是那么悦耳动听，也不知道有多少小男孩儿崇拜她啊！
他三哥就是她的一个粉丝。因此，每天晚上，他三哥上床后总要把朱士玲思念一会儿。他幻想跟她一起上大学、跟她一块儿出国留学；他幻想给她拿一些好吃的，或者给她买些好东西；他也幻想跟她结婚生子……因此，他三哥每天晚上总是难以入睡。
李林平的灵魂出窍以后，发现那两只喜鹊变成两只蝙蝠倒挂在他家的椽子上。他只有一个劲儿地去拉他三哥的灵魂。
常言道：“人有三魂七魄”。在他的拉扯下，他三哥的一个灵魂就跟他走到门外。他们的灵魂一起步入一个春天的午后。他跟他三哥高高兴兴地来到一个山坡上。山坡上到处都是红花、绿草、野果和丛林。多么美好的大自然啊！天清地宁，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他和他三哥坐在草地上，他让他三哥再给他背诵一遍“乘法口诀”。他三哥正准备给他背诵的时候，突然，他三哥看见朱士玲正一个人在山坡上摘野果吃呢。他三哥便飞也似的去帮她摘野果去了。他看见他三哥一会儿钻到这个草丛里摘几颗“羊奶果”；一会儿又钻到那个草丛里面摘几串儿“五味子”。他三哥那个殷勤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疲劳似的。他就一个人坐在草地上，一边用两只小手抚弄他的脚趾头，一边无可奈何、自言自语似地背诵起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八，……七八五十六，八八八十八，□□七十二……”
“哦，原来他在梦里听他三哥教他背诵过‘乘法口诀’。对了，可能他一直想上学，所以梦里就想着读书、认字了。”他听到一只喜鹊说道。
“对的。他一个人在山上也憋坏了。别人都在上学呢，而他却在山上放牛呢。他想上学都想疯了。人们说的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他是多么想上学呀！”他又听到另一只喜鹊说道。
“是啊！小时候受苦的娃长大才有出息呢。山上这些娃，将来就数他命好呢。”
他听到喜鹊说的那些话以后，心里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那两只喜鹊又从他家里化作一股风飞走了。
从此，他就更加小心了。
第二天到校后，王老师微笑着问他们想不想做一名可爱的学生。他们都张大嘴巴大声说：“想”。
王老师就微笑着说，可爱的学生就不能打雪仗、不能骂人、不能惹小孩子生气。他们又大声喊道：“好的。”
从此，他们就不再去教室外面打雪仗了，他们要做一个可爱的学生。他们就按照王老师的要求好好学习了。由于李林平前生的记忆没有删除，所以，学习对他来说就显得无比简单了。他打开课本一看，书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不用下一点功夫就能得满分。虽然，他长得像个小孩子，个子也不高，没有什么力气，字也写得很难看，但是他却拥有一个渊博的大脑和成熟的思维。在每次考试中，要不是他故意犯错误的话，他都能得满分。考试成绩全由他的心情控制。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没有人能超过他，老师和学生也都特别崇拜他。他后来考上清华大学，这是后话。
话说在他上学后不久，王老师正给他们教拼音的时候，李林平不小心把汉语的[a：]读成了英语的[ei]。当时他的声音很大，所以全班学生都听见了。其他学生觉得他读的很奇怪，就停下来不念了。他却依然大声的[ei]、[ei]、[ei]地读个不停。等到他意识过来时，已经晚了。自然界里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全班同学都诧异地看着他。老师说他读的是英语，[a:]在英语中发[ei]的音。全班同学都对他刮目相看。他都会讲英语了！他自己却紧张起来了，他又要遇到麻烦了。
本来他们院子里有五个孩子和他一起上、下学的，像上文提到的他三哥等人。可是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放学后，当他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他们院子里的其他孩子却都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走。他一个人一边走，一边等他三哥等人。天快黑时，他进入一个小树林，他发现树林中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柿子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树枝上却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他想继续往回走，他记得，在他家跟前也有好多柿子树。那些柿子树上也有好多红彤彤的柿子。他便兴匆匆地加快步伐向家里冲去。可是当他刚走了几步，他隐约听到有人说：“前面那些柿子树下有鬼呢，谁去谁就会被鬼拉走的。”
他听后，便转过身朝眼前的那棵柿子树冲了过去。几分钟以后，他就爬上那棵大树上了。他用左手抓住树枝，伸出右手去摘软柿子吃。可是，当他刚伸出右手，他的重心就倾斜了，他的右脚从树上掉了下来。他赶紧用左手抓住一个树枝、用左脚勾住另一个树枝，努力用右手去够其它树枝。可是他的右手仿佛被人拽住了似的，他怎样都不能抬起他的右手。他的右腿仿佛也被人使劲往下拉扯着。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悬挂在空中的猴子一般在空中摇晃。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可是附近却没有一个人，他吓得大哭起来。就在万分危险的时候，他听到一阵狗叫声。他往大树下面一看，发现一条大黑狗向柿树之下冲了过来。那只黑狗一边往树下扑，一边仿佛向什么人狂吠似的。刹那间，他眼睛突然一亮，发现他的右脚下面就有一个粗壮的树枝，他右手跟前也有一个粗壮的树枝。他赶紧放好右脚，同时，右手也抓紧一个树枝，然后又迅速从柿树上爬了下来。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认识那条狗，那是他们附近院子里的狗，它叫黑子。它经常去他们院子里玩，他们也经常喂它东西吃。平时，黑子喜欢在山上抓野兔或者獾猪等野生动物。
再说李林平从柿树上爬下来以后，仔细想了想。他知道他遇到鬼了，是鬼魂在他耳边说前面柿树下有鬼的，结果把他忽悠到这棵柿树上的。因为，他家门前的那些柿树离人家很近，鬼魂不好下手。
他就赶紧叫上黑子往回跑。他一边跑，一边留意观察他四周的情况。他发现两只麻雀在他的头顶上空飞行着。它们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心里明白是那两个家伙想捉弄他，他假装不知道。他就那样边跑边哭着跑回家了。回到家后，他母亲问他怎么了。他把经过说了一遍，他母亲就埋怨他三哥等人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家。他三哥说他们院子里的几个孩子走在他的后面，看见他飞也似的往回走了。他们喊他，他也不答应。等到他们赶到丛林跟前时，他就不见了，他们还以为他早就回家了呢。
他明白了，那是“使者”给他使了障眼法，让那些他本来能够看见的东西，在他眼前隐形。同时，在拐弯处，或者在有遮掩物的地方，也让他隐形。这样一来，别人也就看不见他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有些人或者有些东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就是这个道理。
他后来又仔细地想了想。他觉得那是因为他学得太好了。他一天没用什么功夫，怎么会在全乡、甚至在全县统考中，老考第一名呢？特别是一些智力题或者脑筋急转弯，他都能答对。他是天才吗？
从此以后，他就低调的多了。他本来都能答对的题，他却故意出一点差错。他的成绩也慢慢地由全县第一名变成全县中、上等水平。老师们都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有点学不动了，他有厌学情绪。老师们也没有办法。他想这样一来，鬼魂或者“使者”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吧。有时候，他也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看，想看看他的身边有没有鬼魂，使他高兴的是，他再也没有发现身边有鬼魂或者“使者”的影子，他也就放心了。他觉得他的伪装取得了成功。
可是在一个初夏的晚上，他一个人从厨房往堂屋（堂屋相当于会客厅，位于厨房东边的第三个房间）走的时候，他刚走出厨房，走进第二间房子的时候，他看到两只小小的、仿佛老妇人那种被裹过的小脚，从他眼前的楼梯上轻轻地走到楼上去了。那两只小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精美、绯红色的绣花鞋。他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糊弄谁呢？装神弄鬼的。”
他微笑了一下，他想一定有人在跟他开玩笑呢。他就悄悄地向楼上爬去。他刚爬上楼，就听他母亲喊他的名字。他正准备答应时，他仿佛又听到有人轻轻地对他说：“别答应。我们在捉迷藏呢。”
他觉得有道理，他就不理他妈妈的呼喊声了。他听到他妈在楼下对其他家人说：“你们看怪不怪，他一走出厨房就不见了？”
他又听他的几个哥哥说：“嗯？我们在厨房隔壁也没见到他进来呀？难道他到楼上去了？”
“楼上没有灯。他到楼上干啥去了？况且，如果他在楼上的话，他也能听到我喊他的声音。他怎么不答应呢？”他听到他妈妈说道。
“别人会认为你在偷东西呢？”他又听到一个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他听了以后，觉得有道理。他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真是见了鬼了。我看着他走到里屋去了。他到哪儿去了？”他又听到他母亲纳闷地说道。
“你得想个办法出去。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贼呢。”他仿佛又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他觉得有道理，他就站在楼上往四处看。他发现楼梯口南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窗子，窗子上安装一个小小的木门。他想打开那个木门，然后，从窗子上爬出去。可是，楼梯之下不停地有人来往。他又看到二楼西面墙壁上也有一个小小的窗子。窗子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被厨房的屋顶给遮住了。他爬到那个窗子上，想从那半个窗口里爬出去。可是窗子有一半被厨房的屋顶挡住了，他爬不出去。他就用力把盖在厨房屋顶上石板往下推了一点。然后，他勉强从那个狭小的、积满灰尘的窗口爬了出去。他爬出房子以后，来到厨房的房顶上，厨房是一间偏厦子。他弯着腰从厨房的屋顶上慢慢地走到房子北边。厨房北面有一块菜地。他从厨房屋顶最低点跳到菜地当中。他想现在好了，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回到家里去了。可是在他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家人却听到一声惨叫声。当他家人赶到门外时，他们才发现他的脚踩在荆棘上。因为他的双脚被尖锐的荆棘刺痛了，他想蹲下来用双手撑起身子拔掉脚上荆棘。但由于天黑和紧张，他的双手也被荆棘刺伤了。他禁不住哭喊起来。
原来，他爷爷在厨房后边的土地里面培育了一点菜苗，因为担心小鸡、小鸟等小动物吃掉菜苗，他爷爷就用一些荆棘把那些菜苗盖住了。他没有注意到，他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当他被家人抬回房子时，他脸色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别人问他话，他也不吭声，他仿佛哑巴一般。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也是乌黑色的，他太婆看了以后说他是被鬼拉去了。于是，他家人就杀掉一只白公鸡，并把公鸡血全部浇在他的头上。然后，他父亲又帮他处理伤口。
“真是见了鬼了。他就是爬到楼上，然后自己下来不就行了。那有什么吗？他怎么能从那么小的窗户里爬出去呢？然后又从那个地方往下跳？他真是被鬼拉去了。”
他听见他妈跟院子里的其他人说。院子里的大人、小孩儿都来看他。他的脸色依然是青黑色的，他也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说他闻到一股臭味儿。于是，人们就又说凡是被鬼拉过的人都会变臭的，因为鬼是臭的。鬼平时是气体，如果鬼附在谁的身上的话，鬼就会把自己身上的臭气留在那个人的身上。人们越说越神，仿佛他也越来越臭似的。特别是一些小孩子，一个个都吓得直打哆嗦。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想吭声。他觉得自己被鬼捉弄了，他看到几只猫头鹰站在他家门外的乌桐树上狞笑着。
从此，小孩子都不像以前那样喜欢他了。过两天，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他被鬼拉过，因此，他已经变臭了。
他心里的痛楚有谁能够理解呢？他决心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所以，他将乐于接受鬼魂的任何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