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周，净域更新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平息，淡出了人们视野。
唯一庆幸的是，除了卢光策，没出现死亡案例。
但她去看望周朔屿时，听关然提了一嘴，有27个玩家因为大脑过度休眠，宣判死亡。
像周朔屿一样陷入昏迷不醒的人有129人。
刚开始网上还有些舆论，不过很快就反转了。
这不仅是黄钰的手笔，全松樊也很精明，他要保住净域岌岌可危的名声。
他们把这件事解决得很漂亮，釜底抽薪，给玩家的赔偿公平大方，无可指摘。
甚至还有人感叹，净域是一家有人性、温情的公司，口碑扭转。
尽管那些是一家企业应该做的事情。
资本的高傲，淋漓尽致。
赔钱，提供治疗，都是触及自身利益后冷漠的施舍，钱是他们手里最不重要的东西，本可以早早阻止这场人祸，他们偏不，愣是把玩家的命当做手里的棋子。
离开基地时，成娴有些浑噩，步伐沉重。
路过长河大厦时，她看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吵吵嚷嚷。
人潮汹涌，她透过间隙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司机恰巧在路边停了车。
她疑惑不解。
“成小姐，有人拜托我送你来这里。”
几分钟后，一群人朝着右边熙熙攘攘走去。
有人站在车窗外，敲了敲。
她摇下车窗，一副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方水淇？”
“是我，不好意思以这种方式把你请到了这边。”
成娴打开门下了车，她看到方水淇左边还站着一位明媚大方的女生。
“先进去吧。”方水淇歉意地笑了笑。
面对林敏琪的打量，成娴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介绍一下，她是我的朋友林敏琪，参加过天枢集团的思维实验。”
原来如此，那她认识自己也不是什么怪事。
坐在一间会客室后，成娴想起了当初卢光策第一次要挟她见面的场景。
成娴拢了拢耳侧的碎发，神情一分未变。
她偶尔会想以前那段不受她本意控制的时光，但已经不能激起她什么负面情绪了。
更多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心平气和。
这也是她能坦然接受方水淇突兀邀请的原因，这里不是她噩梦起源的地方，只是一个陌生的公共场所。
“成娴，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正式道一个歉，我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拉着林敏琪鞠了个躬。
成娴没有拦着，大大方方看着她们弯腰，起身，三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空中相撞。
成娴垂下眼眸，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你们找人道歉的方式挺特别的。”
别说，这个行事风格很熟悉。
“对不起。”
方水淇尴尬地笑了笑，提起水壶给成娴斟了杯茶。
“应该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
只是道歉的话，不必这么大费周折“请”她过来长河大厦。
林敏琪赞赏地看了一眼成娴，“其实我们是想邀请你加入虚拟协会的。”
成娴抿了口茶，甘苦清甜，好茶，“没兴趣。”
“你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们今天刚好有一场活动，帮助一些沉迷虚拟游戏的青少年回归家庭、学校，重新进入正常生活。”
“你们肯干一件人事了，难得。”成娴毫不留情讥讽道。
方水淇忽略了她的挖苦，“你先看看再决定吧。”
成娴跟着她们来到了活动室，粗看，里面聚集了一群家长和孩子在做手工。
细看会发现他们做的手工并不简单，是一整套完善的心理诊断过程。
方水淇解释道：“我们不仅心理干预，还会进行物理或者病理方面的治疗。”
成娴收回眼神，迷茫地问了一句，“这些事情有意义吗？”
“我们也不清楚，做了之后才知道。而且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林敏琪靠着墙，双手插兜。
“虚拟协会会长还是全松樊吗？”
“早就不是了，我们算是看清他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欺骗我们给他卖命，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我们害了那么多人……”
方水淇像是逮到机会，狠狠吐槽了一番全松樊，批判得一文不值。
“你们会长是谁？”
“是我。”突然出现的黄钰，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为什么邀请我？”
黄钰眉毛一挑，说：“你很适合这里，绝佳合作伙伴。”
“那恐怕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我没兴趣。”
“其实沉迷虚拟游戏的很多孩子，只是没有接收正确的引导，一旦成瘾，一个家可能就没有了。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黄钰拦住她道。
虚拟游戏，被网友戏称，21世纪的合法毒品。
“对我来说，这没有意义，咎由自取罢了。”成娴瞥了眼室内，孩子在亲人好友的陪伴下，认真做着手工，她转身离开。
方水淇说：“钰姐，真的不再争取吗？”
黄钰看着成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我曾以为她和我是相同的，现在我明白了，境况再相似也是两个人，两个有着不同思想的人。”
林敏琪拍了拍黄钰肩膀，“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强求。”
＊
一年后，成娴搬离了这座城市，带着圆圆来到了北芒市，一座以山的名字命名的城市。
那座山常年有雪覆盖，古木枝繁叶茂，躲过了大污染时代的残害，仅存的一片净土。
某次爬山的时候，她遇到了李博仁和徐雨彤他们。
是徐雨彤先认出的她。
她惊讶地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自我介绍后，真实感强烈袭来。
坐在山道的台阶上，成娴调侃，“原来大家都是实名‘上网’的呀。”
“这算不算缘分。”
有人附和道：“肯定算啊。”
茫茫人海中重逢的几率太小了。
“娴姐，你不会讨厌我吧？”徐雨彤揪着衣角，不好意思地问。
成娴温柔地笑，“怎么会，我们才认识，与那时候无关。”
“太好了。”徐雨彤激动不已，直接抱住了成娴，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
“成娴，我可喜欢你了，真的好怕你会讨厌我。”
成娴震惊地拉开她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徐雨彤后知后觉，慌忙解释，“娴姐，你不要误会啊，我对你的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
一群人爆发出笑声，意味深长看着徐雨彤，搞得她更崩溃了。
“好了，我分得清楚。”
李博仁笑够后，凑到旁边坐下，讨好地问道：“娴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成娴疑惑地看了下大家。
“咳，我们组了个团队准备开发一个知识共享平台，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团建。”
成娴佯装皱眉，“你们团建居然是爬山，这也太恐怖了。”
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大家投票出来的，哎哎，偏题了。娴姐，你加入我们吧。”
成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嗯……”
众人目光灼灼，屏声息气，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加入你们。”知识应该属于所有人。
天空明朗澄澈，山顶白雪皑，他们欢呼出声，
飞鸟离树，在空中化为一抹轻盈的小点，和雪色融为一体，他们朝着山顶攀登。
其实，这个想法早已扎根她的脑海，可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递到她的手上，没理由不抓住。
那天过后，成娴陷入了忙碌，伴着黎明晨曦的清醒，黑夜星星闪烁的寂静。
不光是她，团队的人都如此，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七个月后，Share-Hub横空出世。
短短三个月，注册人数从开始的7人迅速攀升至五千万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多。
短期，这个平台在社会上可能看不到什么作用，但日积月累下的改变是惊人的。
知识应该属于所有人。
成娴想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在一切尘埃落定后。
以前她常常觉得世界就是一个人为构建的幻境，让人陷入里面的虚拟，不愿意出来。
活在一个一眼可以看到头的世界，每天醒来就是遵从社会规则，出门-上班-人际，毫无新意，拥有的娱乐也是放大了人类社会的一切。
影视、书籍、游戏，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她都陷入了无意义的构想里。
现在，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她能感知到外在的一切，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的缤纷，人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也能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阴暗、失望、喜悦、痛苦……她来者不拒，一一接纳。
＊
10月，秋意渐浓。
成娴给自己放了一次长假，Share-Hub已经步入正轨，他们的日常不算忙碌。
她回去和溪溪住了半个月，省得这位大小姐天天吐槽她没良心。
而后，又在路引溪怨愤的目光中收拾行李，踏入了航天城的宇宙航行部，瀚海的星尘在等着她。
宇宙航行前，他们还要经历一次为期七周的训练。
训练中心的人很多，不同批次的人一起训练，不合格会被淘汰，成娴为此准备了一年多，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闪失。
结果是好的，她顺利通过了最后的关卡。
成娴怀着愉快的心情在餐厅里享用她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饭，餐厅中央屏幕上播放着新闻。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净域集团上个月进行了一次股权调整，董事长黄钰将80%股份收入囊中。今日两点，她召开了记者会宣布将公司无偿捐献给政府，游戏改名为“虚空”，意为踏破虚空，寻求真我。
像是黄钰的风格，为了这一天，她应该筹谋了很久。
全松樊以及其他股东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成娴吃完后，将餐盘放在回收点，心情复杂，谈不上高兴，难过也不是，只是怅惘，那些人和事已经脱离她的生活很久了。
不过，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她要进入北极号航行飞船了。
北极号飞船，外形像一块镂空的圆形银饰。
她穿着轻便的旅行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轻轻扣上安全带。
右边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清爽的木质香。
她抬眸看过去，身体仿佛被定住，半响没有动作。
“你……好巧。”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空气凝滞，气氛安静，旁人兴奋的喧闹融不进这片天地。
成娴再次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手无处安放，按下了安全带搭扣，又扣上，重复了好几次。
周朔屿终于看不下去，伸手过去帮她扣上了，“你再按下去，航天员该来找你了。”
此时，广播宣布了航行开始。
在周朔屿含笑的目光中，成娴僵硬坐好，配合检查。
“你来找我？”
一会后，成娴像是想到了什么，警惕地看着他，“这次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他郑重地说：“对不起。”
成娴假咳了一声，别扭点了点头，岔开话题，“听说你昏迷了五个月才醒来，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能宇宙航行了。”
“也是，祸害遗千年。”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印象？”周朔屿哭丧着脸问。
成娴笑着嗯了声。
“那重新认识一下可以吗？”他没等成娴回答，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周朔屿。”
成娴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手心上传来微弱的凉意，有东西放在了她手上。
她垂眸一看，一只小猫，准确来说是一只老旧的机器小猫，上面遗留着熟悉的划痕。
“你修好了它。”成娴捧着小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
他们在宇宙中重新认识彼此。
……
北极号航行在宇宙，缓缓航行，透过舷窗她看到了无以言表的震撼，辽远的寂静，闪烁的星尘，是宇宙的呼吸。
“听说离宇宙越近，心也会越宁静。”
成娴回头，撞上了周朔屿深沉的目光。
“嗯，我好像看到了我母亲传回来的光。”
“哪里？”
“那里，最弱的那缕蓝色光芒。”
其实，他心知肚明，那不是，可为了心中的执念，他在哄骗自己接受那就是。
“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跟我说对不起吧。”成娴了然道。
“一半是因为你，另一半是想离我父母近一点，你呢？”周朔屿低眉垂眼，目光温和落在她的身上。
她啊，为了看星星。
成娴沉默了片刻，指着广阔无垠的宇宙轻声说，“看星星。”
湛蓝色的地球，漂移在飞船身后，他们共用一面舷窗，凝望着越过漫长时间长河的无数星尘。
唯一庆幸的是，除了卢光策，没出现死亡案例。
但她去看望周朔屿时，听关然提了一嘴，有27个玩家因为大脑过度休眠，宣判死亡。
像周朔屿一样陷入昏迷不醒的人有129人。
刚开始网上还有些舆论，不过很快就反转了。
这不仅是黄钰的手笔，全松樊也很精明，他要保住净域岌岌可危的名声。
他们把这件事解决得很漂亮，釜底抽薪，给玩家的赔偿公平大方，无可指摘。
甚至还有人感叹，净域是一家有人性、温情的公司，口碑扭转。
尽管那些是一家企业应该做的事情。
资本的高傲，淋漓尽致。
赔钱，提供治疗，都是触及自身利益后冷漠的施舍，钱是他们手里最不重要的东西，本可以早早阻止这场人祸，他们偏不，愣是把玩家的命当做手里的棋子。
离开基地时，成娴有些浑噩，步伐沉重。
路过长河大厦时，她看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吵吵嚷嚷。
人潮汹涌，她透过间隙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司机恰巧在路边停了车。
她疑惑不解。
“成小姐，有人拜托我送你来这里。”
几分钟后，一群人朝着右边熙熙攘攘走去。
有人站在车窗外，敲了敲。
她摇下车窗，一副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方水淇？”
“是我，不好意思以这种方式把你请到了这边。”
成娴打开门下了车，她看到方水淇左边还站着一位明媚大方的女生。
“先进去吧。”方水淇歉意地笑了笑。
面对林敏琪的打量，成娴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介绍一下，她是我的朋友林敏琪，参加过天枢集团的思维实验。”
原来如此，那她认识自己也不是什么怪事。
坐在一间会客室后，成娴想起了当初卢光策第一次要挟她见面的场景。
成娴拢了拢耳侧的碎发，神情一分未变。
她偶尔会想以前那段不受她本意控制的时光，但已经不能激起她什么负面情绪了。
更多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心平气和。
这也是她能坦然接受方水淇突兀邀请的原因，这里不是她噩梦起源的地方，只是一个陌生的公共场所。
“成娴，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正式道一个歉，我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拉着林敏琪鞠了个躬。
成娴没有拦着，大大方方看着她们弯腰，起身，三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空中相撞。
成娴垂下眼眸，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你们找人道歉的方式挺特别的。”
别说，这个行事风格很熟悉。
“对不起。”
方水淇尴尬地笑了笑，提起水壶给成娴斟了杯茶。
“应该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
只是道歉的话，不必这么大费周折“请”她过来长河大厦。
林敏琪赞赏地看了一眼成娴，“其实我们是想邀请你加入虚拟协会的。”
成娴抿了口茶，甘苦清甜，好茶，“没兴趣。”
“你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们今天刚好有一场活动，帮助一些沉迷虚拟游戏的青少年回归家庭、学校，重新进入正常生活。”
“你们肯干一件人事了，难得。”成娴毫不留情讥讽道。
方水淇忽略了她的挖苦，“你先看看再决定吧。”
成娴跟着她们来到了活动室，粗看，里面聚集了一群家长和孩子在做手工。
细看会发现他们做的手工并不简单，是一整套完善的心理诊断过程。
方水淇解释道：“我们不仅心理干预，还会进行物理或者病理方面的治疗。”
成娴收回眼神，迷茫地问了一句，“这些事情有意义吗？”
“我们也不清楚，做了之后才知道。而且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林敏琪靠着墙，双手插兜。
“虚拟协会会长还是全松樊吗？”
“早就不是了，我们算是看清他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欺骗我们给他卖命，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我们害了那么多人……”
方水淇像是逮到机会，狠狠吐槽了一番全松樊，批判得一文不值。
“你们会长是谁？”
“是我。”突然出现的黄钰，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为什么邀请我？”
黄钰眉毛一挑，说：“你很适合这里，绝佳合作伙伴。”
“那恐怕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我没兴趣。”
“其实沉迷虚拟游戏的很多孩子，只是没有接收正确的引导，一旦成瘾，一个家可能就没有了。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黄钰拦住她道。
虚拟游戏，被网友戏称，21世纪的合法毒品。
“对我来说，这没有意义，咎由自取罢了。”成娴瞥了眼室内，孩子在亲人好友的陪伴下，认真做着手工，她转身离开。
方水淇说：“钰姐，真的不再争取吗？”
黄钰看着成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我曾以为她和我是相同的，现在我明白了，境况再相似也是两个人，两个有着不同思想的人。”
林敏琪拍了拍黄钰肩膀，“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强求。”
＊
一年后，成娴搬离了这座城市，带着圆圆来到了北芒市，一座以山的名字命名的城市。
那座山常年有雪覆盖，古木枝繁叶茂，躲过了大污染时代的残害，仅存的一片净土。
某次爬山的时候，她遇到了李博仁和徐雨彤他们。
是徐雨彤先认出的她。
她惊讶地看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自我介绍后，真实感强烈袭来。
坐在山道的台阶上，成娴调侃，“原来大家都是实名‘上网’的呀。”
“这算不算缘分。”
有人附和道：“肯定算啊。”
茫茫人海中重逢的几率太小了。
“娴姐，你不会讨厌我吧？”徐雨彤揪着衣角，不好意思地问。
成娴温柔地笑，“怎么会，我们才认识，与那时候无关。”
“太好了。”徐雨彤激动不已，直接抱住了成娴，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
“成娴，我可喜欢你了，真的好怕你会讨厌我。”
成娴震惊地拉开她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徐雨彤后知后觉，慌忙解释，“娴姐，你不要误会啊，我对你的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
一群人爆发出笑声，意味深长看着徐雨彤，搞得她更崩溃了。
“好了，我分得清楚。”
李博仁笑够后，凑到旁边坐下，讨好地问道：“娴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成娴疑惑地看了下大家。
“咳，我们组了个团队准备开发一个知识共享平台，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团建。”
成娴佯装皱眉，“你们团建居然是爬山，这也太恐怖了。”
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大家投票出来的，哎哎，偏题了。娴姐，你加入我们吧。”
成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嗯……”
众人目光灼灼，屏声息气，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加入你们。”知识应该属于所有人。
天空明朗澄澈，山顶白雪皑，他们欢呼出声，
飞鸟离树，在空中化为一抹轻盈的小点，和雪色融为一体，他们朝着山顶攀登。
其实，这个想法早已扎根她的脑海，可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递到她的手上，没理由不抓住。
那天过后，成娴陷入了忙碌，伴着黎明晨曦的清醒，黑夜星星闪烁的寂静。
不光是她，团队的人都如此，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七个月后，Share-Hub横空出世。
短短三个月，注册人数从开始的7人迅速攀升至五千万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多。
短期，这个平台在社会上可能看不到什么作用，但日积月累下的改变是惊人的。
知识应该属于所有人。
成娴想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在一切尘埃落定后。
以前她常常觉得世界就是一个人为构建的幻境，让人陷入里面的虚拟，不愿意出来。
活在一个一眼可以看到头的世界，每天醒来就是遵从社会规则，出门-上班-人际，毫无新意，拥有的娱乐也是放大了人类社会的一切。
影视、书籍、游戏，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她都陷入了无意义的构想里。
现在，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她能感知到外在的一切，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的缤纷，人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也能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阴暗、失望、喜悦、痛苦……她来者不拒，一一接纳。
＊
10月，秋意渐浓。
成娴给自己放了一次长假，Share-Hub已经步入正轨，他们的日常不算忙碌。
她回去和溪溪住了半个月，省得这位大小姐天天吐槽她没良心。
而后，又在路引溪怨愤的目光中收拾行李，踏入了航天城的宇宙航行部，瀚海的星尘在等着她。
宇宙航行前，他们还要经历一次为期七周的训练。
训练中心的人很多，不同批次的人一起训练，不合格会被淘汰，成娴为此准备了一年多，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闪失。
结果是好的，她顺利通过了最后的关卡。
成娴怀着愉快的心情在餐厅里享用她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饭，餐厅中央屏幕上播放着新闻。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净域集团上个月进行了一次股权调整，董事长黄钰将80%股份收入囊中。今日两点，她召开了记者会宣布将公司无偿捐献给政府，游戏改名为“虚空”，意为踏破虚空，寻求真我。
像是黄钰的风格，为了这一天，她应该筹谋了很久。
全松樊以及其他股东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成娴吃完后，将餐盘放在回收点，心情复杂，谈不上高兴，难过也不是，只是怅惘，那些人和事已经脱离她的生活很久了。
不过，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她要进入北极号航行飞船了。
北极号飞船，外形像一块镂空的圆形银饰。
她穿着轻便的旅行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轻轻扣上安全带。
右边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清爽的木质香。
她抬眸看过去，身体仿佛被定住，半响没有动作。
“你……好巧。”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空气凝滞，气氛安静，旁人兴奋的喧闹融不进这片天地。
成娴再次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手无处安放，按下了安全带搭扣，又扣上，重复了好几次。
周朔屿终于看不下去，伸手过去帮她扣上了，“你再按下去，航天员该来找你了。”
此时，广播宣布了航行开始。
在周朔屿含笑的目光中，成娴僵硬坐好，配合检查。
“你来找我？”
一会后，成娴像是想到了什么，警惕地看着他，“这次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
他郑重地说：“对不起。”
成娴假咳了一声，别扭点了点头，岔开话题，“听说你昏迷了五个月才醒来，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能宇宙航行了。”
“也是，祸害遗千年。”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印象？”周朔屿哭丧着脸问。
成娴笑着嗯了声。
“那重新认识一下可以吗？”他没等成娴回答，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周朔屿。”
成娴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手心上传来微弱的凉意，有东西放在了她手上。
她垂眸一看，一只小猫，准确来说是一只老旧的机器小猫，上面遗留着熟悉的划痕。
“你修好了它。”成娴捧着小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
他们在宇宙中重新认识彼此。
……
北极号航行在宇宙，缓缓航行，透过舷窗她看到了无以言表的震撼，辽远的寂静，闪烁的星尘，是宇宙的呼吸。
“听说离宇宙越近，心也会越宁静。”
成娴回头，撞上了周朔屿深沉的目光。
“嗯，我好像看到了我母亲传回来的光。”
“哪里？”
“那里，最弱的那缕蓝色光芒。”
其实，他心知肚明，那不是，可为了心中的执念，他在哄骗自己接受那就是。
“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跟我说对不起吧。”成娴了然道。
“一半是因为你，另一半是想离我父母近一点，你呢？”周朔屿低眉垂眼，目光温和落在她的身上。
她啊，为了看星星。
成娴沉默了片刻，指着广阔无垠的宇宙轻声说，“看星星。”
湛蓝色的地球，漂移在飞船身后，他们共用一面舷窗，凝望着越过漫长时间长河的无数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