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又停下了,又有人坐在了我旁边。我睁开眼,看到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见我看着她,她笑着问:“姐姐可以跟你坐一起吗?”

    她都已经坐下了还问。

    “好。”我回应了,不想人家觉得难堪。

    小姑娘坐下就开始开吃,她怀里抱着的包里全都是零食,还好我虽然很久没吃东西了,但我一点都感受不到饿。

    看了看窗外,路牌指示我还有两百多公里才能到,我撑不住了,非常想睡。

    “姐姐你要吃吗?”小姑娘见我又睁眼看她了。

    她上来后司机问她收钱我听见了,她下车比我还要晚,于是我委以重任的说:“到九江能不能叫我一声?”

    到站底太远了,我还要往回折返,虽然跟司机说了,但他不一定会提醒我。

    “好啊。”小姑娘一口答应了。

    我睡了,睡得死沉死沉,等我醒来,倏忽间有一种不知今昔何年的懵瞪,但很快就被恐惧占据。

    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我一回头,车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再拉车帘,景色很陌生,我到了哪?

    幸好,司机没换。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修路了,换了一条道走,但司机和已经下车的小姑娘都忘了要叫我的事。

    车又开了会儿,我就坐到站底了。

    这个小城的发展不在预料之中,新车站建的太远了,高铁又不经过,机场相隔百里,辗转的换车,把人的心都给磨的烦躁了。

    公交车也分市内和跨郊区,我还要再到另一个车站转车,外地人来绝对晕倒,因为买票都不在同一个地方。得要从售票大厅出去走旁边的小门,小厅里才是直达几个区镇的车站,然后买了票等车来检票走人。而且还不好半路上车,中间也不能提前下来,它是定时定点无人售票的。

    半个小时一班,不巧,前一班刚走,我还要再等将近半个小时。

    小厅坐的都是人,我拖着行李箱也找了个位子坐下,虽然睡了一觉,但身体没有丝毫的好转,我还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人多,嘈杂的声音更容易叫人入眠,地方紧凑,没有暖气也不算冷。

    我又睡着了。

    “燕循?”

    我人一抖,骤然睁眼却没了猝醒的迷糊。

    崇原?!!

    邻家哥哥,是我从来都不敢仰视的神,这一刻却突然真切的出现在我面前,他颀长的身体,清癯的面容,看不懂情绪的神情……

    我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忘了对他笑。

    他也没想等我说话,看了一眼我手里握着的车票,友善提醒道:“时间到了,上车吧!”

    等我反应过来,他人早走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票,他应该跟我同一班车。

    可是我的车票买错了,家里没有人,那个房子也不是我的。

    票退不掉,我又重买了一张,去往外婆家。

    半路上,天快要黑了,我看着窗外,心空空的。

    不敢再闭眼,我一路咬牙坚持着,怕自己意识混沌,嘴唇都被我自己咬出血了。

    终于到了小车站,我也彻底走不动了,找了个台阶就坐下缩成了一团。

    水泥的冰冷从靠它最近的屁股开始,我浑身发烫却冷的打颤,都开始抽搐了,阴冷的寒风再一吹,命都感觉凋零了。可我不能放弃啊,求生意识提醒着自己,数到十就站起来,再不走天就彻底黑了,就坐不到车了,冻死在这里怎么办?没人替我收尸会不会成了孤魂野鬼?

    我默数:“1、2、3、4、起,燕循,快站起来,6、不,5、7、8……”

    耳边有人在按着摩托车的喇叭,那声音吵的我想吐,可我动弹不得只能忍受。

    “燕循?是不是燕循?!”

    不管是谁,能叫出我名字就是救命恩人了。

    快点,不想死就抬头!

    抬起来了!

    “哎呀,我老远就看着像你了,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努力的想要喊出声,却是非常轻的蚊吟:“舅舅——”

    太好了,得救了。

    心里酸酸的,有点想哭,可我很快就把这情绪给按压了下去。

    我坐在舅舅的摩托车后面,伸手抱着舅舅的腰,寒风吹着我的脸。我还是冷得要命,全身都僵了,可是……我还是有亲人啊。

    到了外婆家,舅妈先看到了我,话说的还是一点都不客气,揶揄道:“就知道你会来,还真准时。”

    我无力跟她说话,直径往表弟的房间走去。外婆家本来就不大,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加上表弟张元,三居室住得满满。

    张元比我小两岁,今年初二,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见我没敲门就进来,扭脸看着我就想骂脏话。

    我脱了鞋直接进被窝,睡,天昏地暗让我休眠。

    感觉睡了很长时间,舅妈过来叫醒我时,我还以为一夜已经过去,等她问我:“晚饭做好了,要不要来吃?”我才意识到我只睡了一会儿。

    吃,再不吃我饿都要没命了。

    睡了一觉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不受欢迎的客人也就别指望会有什么优待,能来喊我吃饭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我说我不饿,他们就会不再理我,所以我还是强撑着起来自己去吃饭。

    就在厨房的小桌上吃的晚饭,一大家挤在一起。烟火气太足也就显得油腻腻,但冬天天气冷,挤在厨房里反而暖和点。只是我还是冷的要命,一直不停的打冷颤,不要说我没有一点食欲,就连嚼下东西都困难。

    外婆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如果能好一点,也就不会在意多我一张嘴了。跟爸爸走之前,我来求过他们,我给他们下过保证,也就这几年,等我挣了钱一定连本带利的还来。

    我知道跟爸爸走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他一点都不在意我。

    可是他们不愿意。

    并不能全怪舅妈,她只是做了恶人而已,其实包括外婆在内,都不希望我待在他们家。

    这两三年,每到妈妈的忌日,我还是回来的。我爸爸会在年前过来把我接回去,顺带给外婆他们一点钱,所以还能维持客人的场面。

    但今年就难说了,除了那次爸爸来学校打了我一顿,之后我和那个家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爸爸今年还会不会来接我。如果爸爸不来,他们大概也就猜到爸爸已经不再管我了,而他们在我身上也就得不到好处,自然更不会欢迎我了。

    “你妈三周年,要做斋会的,你爸爸来不来?”我才刚坐下,外婆就问我。

    我扒拉了一口饭,干干的咽下,嗓子也疼,整个喉咙都肿了。

    “你阿婆问你话呢!”外公说,“老丢着个死人脸,谁看了会喜欢。”

    “我不知道。”我说。

    “你怎么不知道,你不知道不会问吗?”舅妈恨铁不成钢的说,“燕循,你也是你爸亲生的,你还是大老婆养的呢。她们才是小三和野种,是鸠占鹊巢登堂入室,你怎么这么软弱,任人家拿捏欺负?”

    这种话寻常听听也就算了,但我今天回了一句嘴:“谁知道我是不是亲生的。”

    外公气愤的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东西?!”

    舅妈接着说:“燕循,你不要丢着脸给我们看,你在那个家过不好是你自己没本事。我们又不欠你,你妈走绝路不是我们逼的,你也恨不上我们。我们只是亲戚,没义务养你!”

    话都说成这样了,我只能闷声低头吃饭。

    桌上有一道红烧的鳊鱼,看着肥嫩嫩的,感觉还不错。

    可我刚要伸筷子,舅妈火速抢在我之先把鱼两面腹部的肉都夹到了张元的碗里。

    我的筷子停在上方,很刻意的顿了顿,然后收回。

    舅舅看不过去了,说舅妈:“他又不小了,自己不会吃吗,你都给他了,别人要不要吃?”

    舅妈小心思被舅舅当面点破,讪讪的嘀咕了一句:“哪里全给他了,不是还有吗?”

    “就是就是,大孙子多吃点,鱼肚子刺少,不会被卡住。”外婆一面替舅妈说话,一面把雪菜肉丝里的瘦肉丝挑在了张元的碗里,过了半会儿才终于伸了一筷子扔进了我的碗里,“燕循,你也吃点,你看你瘦的。”

    我低头一看,外婆一筷子夹给我的全是雪菜,还有两根白白的纯肥肉丝。

    他们也不是穷到了缺衣少食的地步,如此不过是膈应我的存在,我以前来他们家,他们也一直这样,既不把我当自家人也不是个能获得尊重的客人。

    要是以前,多少该有点眼色,也不知道是生病矫情了还是预感到一切开端都需要导火索。

    筷子又伸出去,瞄准了菠菜炒鸡蛋里的一大块鸡蛋。

    果然,外婆人老速度却很快,精准的截击了我的目标,落到了舅妈的碗里。她一直很护着她家的儿媳妇,两人的感情可好了,舅舅才像个入赘的。

    炒鸡蛋和菠菜的颜色很明显,停顿在上方的筷子很快又锁定了目标,我再次一试,又被强势的外婆撇开,我的目标冲到了外公的碗里。

    看来外婆铁定了不想如我意,算了,其实我也不想吃。

    我浑身像针刺一样,就着雪菜和肥肉咽了两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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