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灯开着,他在吃饭,一次性的快餐盒,他就是在吃白米饭,已经吃了一小半。

    空调开着,冷气很足,他的脸上还有一点汗水,低头时能看到发根亮晶晶。

    “来点?”他吃了一大口,把剩下的连同筷子递来,“有菜,但我怀疑被动过了,这个干净。”

    我不想吃,说了一句“走了喊我”就把车门又关上了。

    往下走了走,到了湖边,我越看这个地方越觉得熟悉,直到看见湖边还停了一艘小船,我想起来了。

    梦里被白裙子女孩追杀刺死的地方。

    恐惧感倒是没多少,就是回想起来还疼。

    我扭了一下脸,苍龙过来了,再次把水给我,不冰了,甚至还带点温热。

    “怎么做到的?”我问。

    “发动机。”他拉了一下我的手,带着我往另一边走,穿过一片小树林,走上了一条木板铺就的小路,小路一直延伸到湖心,湖心还有一座亭子。

    我把水打开喝了一口,问他:“你要吗?”

    “你先喝。”他在东边的长凳上坐下,我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又喝了一口水后人歪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难受跟我讲,别硬撑。”说完又感叹一句,“你还挺能忍。”

    我没讲话,贴到他的身上把他给抱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苍龙没动,只是问我:“你这是什么操作?”

    我抬起头,撒娇说:“亲亲。”

    苍龙低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湖光的原因,他的眼睛很亮。

    他低头看着我不动,我又撒娇说:“菩萨娘娘,亲亲我。”

    磨不过,他捏着我的下巴,张嘴过来含住了我。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味道,口腔里都是熟悉的属于米饭的甜香气,我不是馋,就是忽然有些动情,也有些留恋。

    “怎么了?”苍龙撑着我的脸,几乎笃定的说,“你就是没玩过,第一次。”

    我摇摇头:“他那时很温柔,比不得你要命。”

    苍龙带着笑意问:“小男孩的实力不够强?”

    我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啊,你是个大人,成年人,久经沙场,身经百战。”

    听我这么说,他收敛了笑意,摸摸我的脸,又把我抱怀里了。

    我贴着他的心脏,就听见“砰砰,砰砰”的心跳声,稳定的节奏让我疲倦的身体感受到了困意,我闭上眼睛,酸胀感伴着渐渐清晰的痛感侵袭的我一点不想动了。

    可我不敢睡,闭着眼睛问他:“我的铜钱呢?”

    “不在我身边。”苍龙摸了摸我的头发,手指又伸到我的发根处按揉我的头皮,“累了就睡会儿,不丢下你。”

    我无奈的叹口气:“哥哥,你这样不好吧,我不是都很听话了吗?”

    “很重要吗?”苍龙问。

    “辟邪,没它总有鬼祟缠着我,睡不好,精力差。”我说。

    苍龙说:“那我改天给你介绍个神婆。”

    “会驱鬼啊!”我还真想找个大师给我看看呢,总不能一直靠一枚铜钱镇压着吧。

    “不清楚,但她真的会通灵。”苍龙说,“我妈去世都快一年了,她让我和我妈见了一面,聊了很多,非常真实。但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她才来跟我讲,活人不能跟死人见面。”

    “你妈妈是你的禁忌吗?”我问。

    “是,我愿意聊才行。”苍龙说。

    我定了定问:“她是怎么死的?”

    苍龙也顿了一下,说道:“被打死的。”

    我没接话,沉默了很长时间,苍龙又补充了一句:“被我爸打死的。”

    “那你爸打你吗?”我睁开了眼睛,侧脸贴着他的胸膛,目光盯着他的小腹,隔着衣服伸手来回揉了揉。

    “打呀,不光打我,还干我,他是进入我身体的第一人。”

    我的耳朵有些失聪,脑袋也是木愣的,光是听清这句话都迟钝了很久,更记不得他当时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语气了。

    “他还沾沾自喜的告诉了别人,一句话把我踹进了地狱。母子局,在当时很潮流,我只在一开始哭喊着求放过,知道没用后,我也学会对人笑了。”

    我坐直了身体,呆呆的看着苍龙平静的脸,他的目光对着偏西的满月,柔和的没有一丝戾色。

    “有妈妈还是好的,至少她能替我挨下头遭的灾难,能在我喊疼的时候叫我再坚持一下,能在偶然空闲时带我出去玩,能在下雨天的夜里给我讲故事,念叨着‘小川你要快点长大啊!’”

    “她遇上楚天河是劫数,而我则是命数。有她在,我只要告诉自己熬一下就会过去了,生活虽然绝望又无期,可是有勇气拾起信念,期待未来。她不在了,我的天就塌了,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已然身在地狱,我还坚持什么,不如也化身魔鬼。”

    “能理解。”我说。

    苍龙睨眼看我,突然目色怔了一下,眼睛完全睁开直愣愣的望着我。

    我冲他眯眼笑。

    他眉眼一抬,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得服气,垂下眼角乖觉的说道:“太深了,都捅到我的心了。”

    “听人说过吧,我长的像我妈,至少形似七分。”苍龙盯着我说,“你和她神似三分。”

    我“嗯?”了一声。

    苍龙盯着我自顾自的说:“多惊险啊,我不止一次的就结果了你,我怎么没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端倪呢?我要是真杀了你,该有多懊悔!”

    我:“……什么渊源?”

    “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苍龙说着理了一下我的刘海,将我额头露了出来。

    “说。”我凝视着他的脸,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菩萨的慈悲。

    “你是我的小姨妹,我妈和你妈是亲姐妹。”苍龙说。

    我表现出了难以置信:“没听说过,我只有一个舅舅,外公外婆没必要隐瞒,邻里邻居也不可能不八卦。”

    “那人不是你生母,她是你爸爸的妻子,她和你爸爸也有过孩子,生下来就被弄死了,然后把你送给她抚养了。”

    “我?”

    “你爸爸以前是缉毒警,身份特殊,行踪也隐蔽,她知道厉害,不会跟人说什么的,包括自己的家人。”

    “我爸爸?”

    “不知道什么原因,你爸爸选择了这条路,他进入东筠之前就已经不是警察了。他和小姨一开始也只是名义夫妻,直到有了你。”

    我:“阿姨……”

    “你不是爱的结晶,只是无奈之举。小姨有遗腹子,急需一个‘父亲’身份的人掩护,燕冬其实比你大,她才是姐姐。”

    “燕冬的爸爸是集团里的人,因为利益牵扯,为了集团牺牲,集团欠下一份情,答应会为她们母女负责。她与你爸爸的婚姻是集团的安排,两人各取所需。”

    “可戏太假了,谁都不会信,燕冬需要健康成长,不能被流言蜚语干扰,你的出生就是借一个身份,为燕冬。”

    “而你爸爸,大约与他的原配妻有真情吧,妥协能让她活命,远离纷争,把你给她抚养,也是情感寄托或者……情感发泄。”

    “直到她离世,又把你接来,可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存在吗?”

    我看着苍龙,请他解惑。

    “因为燕冬逃不过集团的捆缚,因为她遇见了楚啸,因为薛先生答应了小姨的求助。而你,是燕冬获取自由的交换,她会用你的身份远走高飞,而你则留在丽都的泥潭,听候差遣。”

    我问:“什么叫听候差遣?”

    “有可能你会像我妈妈,也有可能会像我小姨,看你配给什么样的人,自己又能争取几分价值。”苍龙说,“但跟我不是好选择,我这个人没有心,楚啸要是愿意选你,你的路不差。可他不可能再要你了,而我也一定会让他死。”

    我“嗯”了一声,抿紧嘴没接话。

    苍龙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感叹了一句:“你说你怎么没让楚啸动心呢,要不然我直接把你的头割下来送给他,多痛快呀。我要动燕冬,等于是要我小姨的命了,燕冬还不像你,性子太烈了,碰一下肯定要出事。我怕我妈在黄泉下会怪我。”

    我笑着说:“就怪你,你要不作贱我多好,还广而告之,他就算不嫌我脏,自己也要脸。”

    苍龙看着我语气更加温柔了:“别有怨,人跟人生来就不一样,狭隘了路就容易走窄,你就想想你要什么。”

    “没,我无所谓的,真的。”说着我把苍龙抱住了,撒娇的说,“原来你是我哥哥呀,怪不得我觉得跟你很亲密,这就是你所谓犯禁的快感?”

    苍龙将我撑住,又说:“别无所谓,你也可以走我的路,既然谁都不在乎你,你就成魔。”

    我摇摇头:“太累了,我不要,是我就是我吧,也没什么。”

    “你真没志气,白瞎了这么好的先天条件。”苍龙说,“我也可以帮你的,只要你值得。”

    “算了。”我望着苍龙好看的脸,祈求的说,“哥哥,抱抱。”

    “不要叫我哥。”苍龙说,“还是秘密。”

    “那你从何得知?”我问,“薛先生告知的吗?怕你真把我杀了?为乔雨见你的那次,你就知道了?”

    “很多人都夸你聪明。”他说。

    “也没人说你蠢。”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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