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士要出去吗?”护士举手拿着消毒棉问。

    楚啸脾气不好的怼人:“你眼瞎啊!”

    比起苍龙的阴测测,楚啸此刻的痞子相更不好惹,护士一定觉得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清理好后,我继续挂水,躺在床上发呆。

    楚啸把我手机拿过去了,碎屏了也能用,他知道我的密码,所有的都知道,翻着手机看了一遍后问我:“饿吗?”

    我“嗯”了一声。

    第二袋水结束,没叫护士来,楚啸给我换了,看到一颗大点的气泡,弹了弹给打散成无数个小泡泡。

    “对不住你。”我说,“白忙了一趟。”

    两个多月过去,正月都要结束了,出国比赛没我的事,我的价值也没多少了,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

    楚啸说:“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了。”

    我勾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唉,你这什么命啊!”楚啸叹了一口气,又说,“你的命真大呢!”

    我说:“有的人出生就是错的,我应该从一开始就不犟这一口气。”

    楚啸看看我,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他说:“你自由了,想走随时都可以,随便你去哪。”

    我不知道我听见这句话是什么心情,受损严重的右耳让我反应会比平时慢半拍。

    “真的吗?”我坐直起来问。

    “千真万确,庄明答应我了。”楚啸说,“只要你熬过来,就当你没熬过来。”

    “那……”我愣了愣,磕巴了一下又问:“那他答应阿姨的事怎么办?”

    楚啸目光闪烁的注视着我说:“我带她一起走,去到世界尽头,寻找人间仙境。”

    我又愣了半响,盯着楚啸的眼睛,他明眸如星,这种光彩太让人沉醉了。

    “你……”我想不到他可以为了燕冬放弃所有,手抖了抖,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紧了拳头。

    “人生有多种活法不是吗?就算是两种悲剧,我也想换一种。”楚啸朝我笑了笑,手搭我肩上捏了捏,社畜的说,“勇敢的姑娘,坚强的面对未来的挑战吧,你的人生属于你了。”

    我满身失落与仓惶,还忍不住想笑。

    所有人都叫我坚强,我到底还要有多坚强?

    “哎,你的手回血了!”宫外孕的女士忽然喊了一嗓子。

    我循着她的眼神一看,血都回了许多了,还剩半袋的药水全是红色。我淡定的放下手,斜躺下来把这些再挂回体内。

    楚啸叫了鸡汤,可能量不大,所以叫了两份,包装也挺大气,还是那种陶盅密封保温着的,里面有好东西。我拿了一份给了那位新手妈妈,医院催她出院了,上午在他们休息之前必须办好手续空出床位,她打电话给孩子爸爸,一直没人接。

    可能也不是她生了个女孩子,而是她爱过的人本身就是鬼。

    “先吃点吧。”我说着指了一下楚啸,对她说,“待会儿他去给你办,医院是他家开的,有困难尽管提。”

    楚啸正吃着一块超大的双牛排汉堡,扭脸看我的时候一双狗狗眼特别无辜。

    我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笑容荡开的同时,我赶忙睁大眼看天花板,把要晕出来的泪水逼回去。

    楚啸下午没走,带我去做了一套检查,总体恢复的还可以,只是还要静养,不建议我立刻出院。受损严重的右耳已经没办法通过手术修复了,为了不影响正常生活,需要佩戴助听器。

    暂时没有独立病房,我还要在待产室住一晚,回到病房天都黑了,新手妈妈走了后,床上躺着一个刚出生十几分钟的小婴儿,也是个女宝宝。

    产妇是剖宫产,听说阑尾炎发作一直靠药物维持,这次就正好一起手术切除,孩子先出来了,让爸爸在照看。

    爸爸是个斯斯文文的男士,一开始来的时候身形板正沉着淡定,看到自己孩子时他也很稳重。

    刚出生的宝宝巴掌大一点,躺在病床上都显得床很大,安静睡着时,爸爸盯着看的目光渐渐开始变了,想近距离打量又怕打扰了,洗了两趟手回来都觉得不干净。

    后面宝宝醒了,只一动爸爸就慌的手足无措,再到宝宝哭了,他就一个劲的喊护士。护士说哭会儿没关系,锻炼肺活量,可爸爸一点听不得,直接就哭了,又怕人笑话,赶快把眼泪给擦了。护士来按脚印,帮忙换尿布,他正好恼羞成怒的发作,嫌人动作太粗鲁,给他自己动手又各种反手蹩脚,越忙越乱。

    我坐自己病床上看着那个忙乱又无助的新手爸爸,只觉得人啊……

    楚啸还没走,他也跟着我一起发呆,呆了一会儿回头跟我说:“姑姑是故意的,杀人诛心。”

    “挺用心的,她是个好人。”我说。

    “姑姑是个很矛盾的人。”楚啸说着笑了笑,“她跟庄明,大爷爷,包括姑父,乃至许多人都无法和睦相处,大家都跟爱她吵,都对她有怨,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无辜的。”

    “处在漩涡里,怎么无辜?”我说,“她也是太贪了,对自己的力量不清楚。”

    楚啸“嗯”了一声:“我们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谁都反抗不了。”

    所以楚啸说的给我自由我并不信,燕冬走了,我必定会被留下,耐受力超群,之前所受的一切成了天将降大任。

    那我凭什么听话?牵绊我的是苍龙还是楚啸?

    晚上楚啸走了,我吃了一碗甲鱼汤,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回来看到门口床位累惨了的新手爸爸伏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妻子一手环抱着安睡的宝宝,一手温柔的揉着他的头发。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不需要谁那么坚强,或者永远坚强。

    我打电话给苍龙,把楚啸说要离开的事跟他说了,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信。

    我说我也自由了。

    他说:“那你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我不是豢养的金丝雀,没道理笼子打开了我还不飞走。

    还没出院,我就开始联系了,出国对我来说不难,也有学校愿意递上橄榄枝,已经成年的人更有权做自己的主。

    后面出院,我又回到了出租屋,三条金鱼还活着,昊昊没事上来给我喂了,家里当时走也没锁门,阿公阿婆给我收拾的挺干净,金边吊兰开出了小巧的白花。

    我翻了一下床底,金条都在,还有哥窑花盆和青瓷鱼缸。

    打电话给汪淇淇,金条直接给我变现了,就按当日的国际金价收不要佣金,至于古董,她给我介绍了一位拍卖师。

    拍卖师是汪淇淇自己人,知道不能坑我,他们大概也不敢收,直说这两样东西有价无市,本就天价的宝物还能坐等升值,不急着用钱最好不要出手。

    手上的钱自然够我用了,也怕得罪人,薛庄明送给我肯定不是让我变现的,所以我又联系了李穆清给我开了一个保险柜,把两样东西放起来了。

    为了办理护照和签证,我还回了一趟家里拿资料,爸爸不在,阿姨留我吃饭,我拒绝了。她没问我别的,我就什么都没讲,也什么都没问她,只叫她保重身体别太累着。

    我看到户口本,家庭成员只有三人,户主:燕志华,户主配偶:虞筵,户主女儿:燕循。

    多恐怖啊,我的存在就是用来消失的。

    回学校时,班主任也找我谈了谈,对我的遭遇只字不提,只问了问我今后的打算。

    我什么都说不好,一切充满了变数。

    当时正好要一模,她叫我腾出时间考一下,也没坏处。

    我都好久没看书刷题了,但我也想看看我脑子有没有被砸坏。我不是考试型的,一般只要记住了就不大会忘,倒是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三天考下来感觉还行,就语文吃力,阅读理解和作文费了我好多时间,手生的明显。

    成绩出来,我又进前十了,但并非是我进步,而是霸霸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曾雪薇也走了,原先的强化班就没剩几人,我熟悉的只有那位小精华,刻苦这么久我竟然把他超了,实属纳罕。

    到了四月,我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走了。

    一年的房租到期没再续,阿公他们也没要我钱,我走后可以再租给别人,什么都有住的方便。他们挺舍不得的,昊昊哭的很伤心,可即便有牵挂,这一家老小也成不了我的羁绊。

    为了能便宜点,我定的是夜里的机票,叫了车,晚上八点多出发,一个多小时后就到机场了。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托运行李,过安检,上飞机。

    我坐上飞机刚要舒一口气,就被空乘叫下来了,在我看到孟天东时,知道这一切果真是谎言。

    “走的人是燕循,你现在是燕冬。”孟天东把一个档案袋丢给了我,我虽然形容不了自己是什么心情,但还是打开认真的看了一遍。

    我并不是跟燕冬互换了身份,不确定走掉的那个燕循是不是燕冬,但我不全是燕冬。

    我已经跟原来的家庭脱离关系了,新的户口本上我一人成户主,落户的地址在苍龙曾带我去的那片新建别墅群的某一栋。

    新的身份证,出生日期在第二年的3月7号,也就是原来燕冬的生日,我怀疑这可能才是我真实出生日。但我也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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