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是门口床位的那个新手妈妈,接了碗还拿了根吸管来,避开鱼汤上面的油,将吸管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真的饿得眩晕,张嘴含住吸管就喝了起来,直到碗底,她扔掉了吸管,将碗里还剩的一整条鲶鱼还给了站在一旁看着的男士。

    男人接过碗,神情还是有些呆楞,产妇大喊:“把碗扔掉,扔掉!”

    她反应这么激烈吓得一旁她的宝宝又哭了起来,岳母也忍不了了,不能怪自己的女儿,就说女婿多管闲事,然后气愤的看着我。

    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心情绿茶,躺下来后我又继续装死。

    过了会儿新手妈妈的外卖也到了,她问我:“要喝点粥吗?”

    我其实已经够了,长久没吃东西,食道和胃都不太能承受,但我还是坐起身点了点头,并且将床尾的桌子放了下来。

    她只叫了一份白粥,还有一个白馒头,粥分了半碗给我,又分了我半个馒头。

    我说:“谢谢。”

    她说:“没事。”

    我刚喝了一口粥,门口人影一晃,我下意识的扭脸看去。

    “还好。”苍龙歪了一下脸就进来了,走到我床边说,“没在你的眼里看到失望。”

    他一出现,病房里的气氛再次骤冷,这次连新手妈妈都脸现诧异。

    苍龙用还带着凉意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把我手里的馒头拿走,看着粥说:“吃吧。”

    我低下头默默的喝粥,他在我身旁坐了,吃起了手里的白馒头。吃了两口,他发现大家都在打量他,于是眯眼和气一笑,又举了举手里的馒头对新手妈妈说:“谢谢。”

    新手妈妈没开口,她的女儿醒了,拉帘子准备给宝宝喂奶。

    吃好粥时间也差不多了,护士进来整理卫生,关空调开窗通风,没一会儿医生来查房了。

    我是第一次见到楚天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这人是楚啸的姑姑,随后才想到她是薛庄明的妈妈,然后直到苍龙开口,我才意识到这人也是苍龙的姑姑。

    血缘关系真的算不上什么了,如果在这事之前我还没办法理解苍龙的所作所为,可是经历之后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已经不再祈盼未来了,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善美了,处处都充斥着暴力,所有人遵循着恃强凌弱的规则,我无力又渺小,可怜又可悲,连菩萨都对我闭了眼。

    菩萨?

    我扭脸去看苍龙,苍龙坐在床边正问楚天云:“什么时候能出院?”

    楚天云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参合?没事快点走,我已经通知楚啸了。”

    苍龙冷冷的说:“那你再告诉楚啸,我就在这,敢来我掐死她。”说着他伸手卡住了我的喉咙,但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有用力。

    楚天云不为所动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淡淡道:“我会说的,楚啸来不来是他的事,至于你走不走是你的事。”

    苍龙昂着头,清丽的脸变得很生硬:“赌啊,我反正不怕死,不像有些人瞻前顾后什么都想要。”

    楚天云又看了我一眼,缓了一口气说:“这话该劝你自己,不该你的东西别贪。”

    苍龙也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向讲话言简意赅很少动口吵的人怒火冲天的大喊:“她这条命是我抢回来的,凭什么要让给他?!求求你公平一点行吗?!”

    “虞松川!”楚天云也被触动了,一摔手里的文件夹板,“你扪心自问,我对你还不公平吗?”

    苍龙凄惶的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地面说:“哼,公平,你们只是从我的悲惨里意识到了错误,却从来都没想过对我弥补,我一直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病房里落针可闻,这么激烈的争吵两个小婴儿都没吭声,一同查房的医生有七八个,加上护士挤满了空地,有个医生拾起了地上的病例报告和夹板递给楚天云时叫了一声:“院长。”

    楚天云胸口起伏的厉害,目色也带着恨与无力感,但难听的话她没讲,愣了几秒后先转身走了。

    随着其他医生护士的离开,房间里变得更加安静,苍龙过了好久才抬头看我。

    我先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挺好的,你还有怨气,有人能计较。”

    苍龙也从刚刚的失态中缓了过来,变回他惯有的神态,不在意道:“这又没什么,她跟她儿子一样吵,吵得更凶,只有楚啸像只家养的狗,对谁都摇尾巴。”

    我不想提楚啸,只是随口一问:“薛先生也会这么幼稚吗?”

    苍龙恢复残忍本性,眉头一扬道:“当然,有妈的孩子就是宝宝,被人爱的一方永远幼稚。”

    我咬了咬唇,行吧,你开心就好。

    护士来给我吊点滴,苍龙继续在我床上坐着,通风结束,空调的暖气很快又上来了,他脱掉外套,里面只是一件长袖的立领衬衫,他从衬衫胸口的口袋里把铜钱掏出来给我。

    我脖子不能戴了,摇了摇头说:“送你了。”

    他就真系到自己脖子上了,还扭开两颗扣子,拉了拉衣领问我:“怎么样,性感吗?”

    我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痣,心如止水,此刻再美妙的色都诱不到我了,只是我现在看着他,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戒备与隔阂感。

    我记得他通红的眼眶,记得他泪水滴在我脸上的温度,记得他不肯放弃的喘息,记得他在我混沌时说:“药医不死病,天助自助者,你要挺住!”

    我真的想放弃了的,很疼,很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就连要归西,我连一句遗言都没有。

    可感受到他抓住我手的力量,我突然不忍心了,怕他会哭的很凶,怕他会绝望,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刹,怕他孤零零的,也再不要人陪……

    一挂水我就想睡觉,饥饿感不再强烈,人歪下去酝酿睡意。

    苍龙也歪身过来,半坐着倚靠竖起的枕头。

    我转过身,脸贴着他的腰侧,将吊着水的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低头过来,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说,“不认识,没见过,救我的人就是你。”

    苍龙眉头略微的抬了抬,凑过来默声说:“他说你很聪明,千万别小瞧你。”

    我抬眼看着苍龙,话不方便问出口,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没有背叛,只是在他们制定的规则里我注定了输。”苍龙用唇蹭了蹭我的额头,又抬起来用口型说,“随便你怎么做,只要别说出那个人的存在。”

    “我明白,你救我的命我会还给你的。”我轻声的说。

    “我不要你还。”苍龙靠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清淡却沉沉的嗓音,“别依赖我,我什么都保证不了你,你只能自己坚强。”

    我没说话,心酸里有感动的滋味,泪水流了两滴,我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隔壁小孩又在哭了,婆婆妈妈和老公都在,产妇却没了之前的烦躁,让把小孩抱来试着喂奶。

    婆婆是刚来的,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见到我床边坐着人意外的“哎”了一声,大概是苍龙端丽没有攻击力的外表让她误以为他和善好相处,直接问他:“她是你什么人?”

    苍龙带着笑意的语气:“你猜。”

    婆婆缄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打量他,随后说:“哎呦,你俩还有点像呢,亲戚吗?”

    “怎么就不能是夫妻相呢!”苍龙笑意更大了一点,还要再说什么,我睁开眼坐了起来。

    “哪里就夫妻了,小姑娘一看就还是个孩子。”婆婆脸上的笑容也变的尴尬了。

    我怕有变故,开口说道:“是我哥哥,亲哥。”

    “别瞎说。”苍龙回过头来嗔了我一声,本没留意,眼神忽然一对视,他倏地上来吻住了我。

    我懵了一下,抿不住唇就咬紧牙关,就在我不可控要颤栗时,他把我松开了。

    我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叹息,强制忍耐住不让自己颤抖。

    苍龙扭过脸去不甚在意的同时略带挑衅的问婆婆:“你见过有这样的亲哥吗?”

    婆婆不跟疯批讲话了,转过身去只顾着自家的小孙子。

    每天要挂五袋水,水滴的慢,在护士来换第二袋时,顺带拿了药来给我下身清洗消毒。

    “男士让一下吧!”护士对苍龙说。

    苍龙神色如常的说:“不用让。”

    护士来看我,见我没有反对,她拉了帘子让我把裤子脱了。

    我一只手插着针头,只能单手脱,动作也很快。

    在护士动手前,苍龙按了一下我的膝盖,凑脸过来觑眼看了会儿,我明显察觉他的眉头由微蹙到舒展。

    “还好。”苍龙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又来问护士,“医生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和仁慈是吧?”

    护士刚刚见过他跟院长吵架,不敢得罪他,更不敢讨好他,只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凑在跟前,难免目光闪避。

    “只是表面,我以后很难有自己的宝宝了。”我用轻松的语气说出绝望的话。

    苍龙也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没事,我要是不死,咱俩就凑合过,我反正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挺好。”

    我说:“那你可要好好活着。”

    “你别出卖我,游戏就公平。”苍龙刚说完,帘子就被拉开了。

    “哇喔,来这么快?!”苍龙遇到楚啸,人会变得乖张亢奋,即便表面淡然,也能感觉出他浑身汗毛都炸开了。

    楚啸在气势上完全把人压下了,沉着声调说:“立刻滚。”

    “好,滚,我这就滚。”苍龙拿起床上的外套,掏口袋把我碎屏的手机以及其他的东西还给我,穿好外套时还把里面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扣好,然后朝我微笑的挥手,转身一掀帘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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