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将入相’形容我是不是不恰当?”薛庄明看着远去的身影点了我一句。

    我打电话取消之前的报警,回脸正色说:“那怎么形容,总不能实话实说用‘经天纬地’吧?”

    薛庄明脸色恢复惯有的沉寂,他从不跟我调笑,所以不接话。

    我给桑榆转了一千块钱,标注老板赔的衣服钱,准备发出时,薛庄明说:“别给。”

    “算了吧,熟人。”我是真希望他算了,但我不能表现的太在意。

    但薛庄明被我影响不了,低头对我说:“你要再阻拦,我就当成是你有意了。”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但你要想清楚,当我的女人,决不许谁三心二意。”他咬着牙,语气灼灼,“尤其是前人已经有了一,我再不许有二。”

    我做不到,所以干脆的把转账删了,收起手机。

    薛庄明上车了,还是他来开车,孟天东坐到了副驾,我一个人坐后面。

    “你们认识多久?”薛庄明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在来丽都之前,住一个弄堂里。她爸妈都是高中教师,家庭氛围很好,她是独生女,是个一路幸福成长的宝宝。她有个青梅竹马,后来出国了,但两家关系一直很好,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脑子很好,智商很高,小时候是个围棋少年,一度杀遍天下同龄无敌手,后来因为太专注了,不接地气,就回归平凡了。”

    “青马竹马叫什么名字?”薛庄明问。

    “不熟,没在意过。”我说,“只记得形若修竹,清冷矜贵,是个神仙人品。”

    “咳!”孟天东听我这么说,忍不住笑的呛住了。

    我谢谢他的插科打诨。

    “交给你了。”薛庄明说,“年前就把事办成。”

    “换个人吧。”我说,“她不是个傻姑娘,后续只怕有麻烦,田姐说新来了一批货,全都验过了,可以挑一两个留着。”

    我拿出平板,找到资料,递给孟天东:“前八个都是处,最小的十四,最大的十九。十九的那个是个高材生,很识趣会来事,身体健康,精力旺盛,声线绵软,面色红润,胸大腰细腿长,背景干净。”

    “我不碰货。”薛庄明说。

    “留下来就不是货了。”我说,“受您赏识,我不也成了他人尊重的燕小姐了!”

    薛庄明沉默了片刻,忽然语气不容商榷的说:“那就你吧,今晚跟我走。”

    我呼吸有些喘,生硬道:“我不方便。”

    “我方便。”他说。

    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说:“给我三天时间。”

    薛庄明不说话了。

    孟天东回头看我一眼,有些担忧的提醒一句:“脸色很难看啊!”

    “肚子疼。”我说。

    “肚子疼你掐自己脖子干什么?”孟天东问。

    我愣了一下,突然松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复杂的纹路,一堆乱草。

    崇原如果知道有一天我会把他的女人送上别的男人的床,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了我,会不会来将我生吞活剥凌迟处死?

    “小时候桑榆的妈妈不许桑榆跟我玩,她说我是个坏孩子,满眼憋着坏心思,一肚子都是坏水,所以防我像防豺狼虎豹。”我叹了一口气,“唉,妈妈的预感多准,这就灵验了。”

    薛庄明得了便宜卖乖:“焉知福祸。”

    我苦涩一笑:“放我下来吧,我要回去了。”

    薛庄明把车停下来了,我在下车前问他一个问题:“刚刚你是故意撞她的吗?”

    薛庄明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答案了,怀疑他都不是第一次见桑榆,否则不会这么不理智。

    回去把锅里剩的饭热了一下,加了一小勺的猪油,拿出黄彩仙给我带的萝卜干,一碗吃的意犹未尽。

    冲了一杯红糖水,躺床上一边静等姨妈来一边想着方案。

    玩票大的吧,说不定能给我迎来转机呢,至少眼前我想救苍龙。祁清晓回来,第一个就会拿苍龙祭旗,他挡不住暴风骤雨,何况这可能只是前奏,楚啸长大了,可以顶事了,薛庄明只怕还不止作壁上观。

    晚上桑榆给我回信息了,她答应了我的邀请。

    在我松了口气时,姨妈来了,一来就轰轰烈烈,我疼的受不了,吃了两片布洛芬,还是不见效果,于是找人去给我买榴莲。

    大夜里的,外面又上冻了,我住的地方还这么偏僻,真是难为人了。

    可是当人提着一大包的榴莲来时,我看到他脸上全是谄媚,声声叫着:“燕小姐,燕小姐!”

    人总想往上爬,可高处只有不胜寒,一如薛庄明,他能看到几颗真心,他又能相信几个人?

    一大包的榴莲里都是剥好一盒一盒分装的,盒子上写明了品种,有十几种,连黑刺和猫山王都有,我开了一盒干尧,尝了一点,味道香甜浓郁,熟的刚刚好。一盒装了两房,我烤了一块,又放一块和牛奶一起煮了,吃下后浑身生热,我流着汗睡着了。

    早上醒来,状态好了很多,只是姨妈量大,去薛庄明那边时,我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去上厕所,开着会话说一半打断:“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女人就是麻烦。”有人说。

    孟天东替我怼人:“有本事你去干男人去啊!”

    中午吃饭,孟天东单独给我弄了份清炖鸡汤,还有猪肝饭,等我吃完了,他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刚想谢谢他,他说:“你老板的手艺。”

    我是吐也不是,咽下去了都觉得如鲠在喉。

    老板的厨艺很好,但太难消受了。

    晚上我和孟天东一起守在了门外,套房太大,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但过了十二点,还是没什么动静。

    由年前压缩到三天,结果第二天就把人送来了,但上不上床这种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孟天东说:“应该不走了,你是回去还是在这边开个房歇一歇?”

    “你不是说他不怎么留人的吗?”我在薛庄明身边的时间还不长,对于一些小概率的事情很难找到规律。

    对我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孟天东不以为意的说:“凡事不也有例外么!”

    第二天早上,我来的时候特意在彩爵二楼的法餐馆绕了半圈,看见桑榆正在吃早饭,背对着我,什么表情没看见。

    薛庄明坐在她旁边,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上去后,等了半个多小时,薛庄明才来。

    过来时拍了拍我的肩:“过年放你两天假,你自己安排。”

    这不是一般的奖赏,等于是同意我去帮苍龙,还是以薛先生的名义。

    “那我能拒绝高宴吗?”我问。

    “可以。”他大方的说,“不高兴跟他玩就算了,我去帮你说一声。”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我说着看了一眼薛庄明,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问了一句废话,“人走了吗?”

    薛庄明点了支烟,没吸,夹在手上等灭了,他又重新点上,这次吸了一口,抬眼跟我说:“你不用管了。”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薛庄明沉沉的脸色下,眉梢眼角都透着很不一样的神采。

    “她没有男朋友。”我说,“准确的说,除了青梅竹马,她没谈过恋爱。”

    “不重要了。”薛庄明说。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突然有些恼怒的说:“你这种人真的很缺德,不缺钱还想白嫖,有什么意思!”

    “哎哎哎,你大姨妈来过火啦!”孟天东把我拉开,又对薛庄明说,“她是关心则乱,脑子不好使了。”

    “东子你怎么回事,你老替她说话干嘛?”薛庄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藏不住了。

    孟天东把我搂在怀里,一脸无辜的说:“我们是同僚嘛,就应该和睦相处友爱互助喽!”

    我一脚踩在孟天东的脚面上,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滚!”

    孟天东松手是因为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桑榆,目光看向薛庄明。

    薛庄明说:“扩音。”然后转过椅子背对着我。

    “燕循,出大事了!”桑榆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声线很细很弱。

    我一紧张,问她:“你怎么了?你哪边不舒服吗?我医院认识人,带你去看看?”

    “不是,我昨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就……就……我一开始还想着你提醒我的话,但是后来跟他聊着聊着,莫名其妙的就……你那个老板是个高手吧,循循善诱的逼我就范,我果然还是太单纯,没狠得下心。”

    我很轻的“啊”了一声,讷讷道:“他都三十六了,又不是十六,十六岁的大男孩也什么都懂了。”

    桑榆都没听我念叨,自己嘀嘀咕咕的着急:“怎么办呀?我怕他来找我,虽然我什么都没给他留,但他知道我学校啊,还知道我名字,还知道我们认识!”

    我又“啊?”了一声,问她:“什么意思?”

    “我要把这一段给掐掉。”桑榆说着嚎了一声,“你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跟这种人沾边,他要是问你什么,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那你……”我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啊?”

    “我刚吃药了,有点恶心想吐,也有可能是我早上吃多了,不知不觉吃了好多,吃完才觉得难受。”桑榆又嚎了一嗓子,“我刚刚站在药店门口犹豫了半天,进去也不知道怎么跟店员说,吭哧吭哧的,好丢脸啊!”

    “那你两个小时之内不要喝水吃东西,两个小时之后要多喝水,这两天也别吃辛辣凉性的东西,伤身体,以后要保护好自己。”我说,“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老板私生活不乱,挺自律的。”

    “自律?”桑榆说,“分明就是个老手,出手稳准狠,一点不迂回,我早上看到他……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跟我装,操!”

    “他最近有点心态不稳。”我说,“他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两人谈了很多年,后来他女朋友嫁给别人了,听说这几天要回,他有点被刺激到了。”

    有个纸团从天而降砸到了我的头,但我转了一下身体继续说:“他应该不会缠着你的,我估计他也后悔呢!”

    “操,那人品更不行了。”桑榆有点暴躁了。

    “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说,“他长情,放不下。”

    桑榆更加暴躁的问:“放不下当初为什么不娶?”

    “他那会儿年轻气盛事业心重,许多人不看好他,他就更想证明自己。而且万年铁规律,谈的久了一般都很难有结果,感情淡了又不是一朝一夕,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就算他自己看得开,但他在丽都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了,禁不住别有用心的人总拿这事笑话他呀。”

    桑榆“呵”了一声,叹道:“好荒唐啊,这种事情早晚要坦白,都不知道会不会被……”

    我猛地咳了一连串,差点气都喘不上来了:“别说,你都这么大了,别叫家里人操心。”

    前天我问她,她说她跟崇原还是有联系的,只是她以为他一直都在国外,正常的上学工作。

    两人不谈未来,都在履行没有说出口的约定,桑榆说她现在还在上学,所以不急,家里人也不催她,至少她可以再等两年,后面再说。

    我没有跟她探讨什么是爱情,我们两个也没熟到那个份上,只是我叫她可以试一试,青春就这几年,枯等一个人十年,太不公平了。

    只是我没听明白,她的纠结是因为她本是张纯白的纸,却稀里糊涂的被人染了指,颜色既已画上,这一笔怎么抹去?

    “燕循,以后没事我不跟你联系了,你要重新做人,我也成你的旧顾吧。”桑榆忽然说。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说:“对不起。”

    桑榆在那边笑了:“大家都是很成熟的成年人了,也接受了高等教育,对自己做的事要负责,要有能力承担后果。根本不关你的事。”

    她又说,“小时候不懂事,大人们被生活摧残的尖酸刻薄麻木不仁,你也只是个比我还小的小女孩,独自承担着偏见和流言蜚语。真心希望你能幸福,能找到一个依靠,别再自己苦撑,也对这个世界有信心。”

    我低低的哼了一声,无话可说,只有重复:“对不起。”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哪有那么多爱恨纠葛恩怨情仇,看开点,我荣自我荣,我衰自我衰。”她说着忽然呼喊了起来,“让我们来点阿三的乐观,大家一起跳起来,阿开苦力猴亚猴奔,迪哒鲁工嘎猴□□……”

    我看着挂断的电话,愣怔的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薛庄明转过身来看我。

    “我给你问了桑榆的生辰,也约了陈大师,要不要去听听他怎么胡扯?”我收起情绪,神色恢复干练。

    薛庄明还在看我。

    我说:“不算自作主张吧,你自己说的桑榆非晚。”

    薛庄明手一指我的额头:“你再这么用脑子,估计活不过三年。”

    “早死早安生。”我说着站了起来,也学着中二青年起了个势摇头晃脑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阿开苦力猴亚猴奔!”

    “中毒了吗?”孟天东问。

    “不是,”薛庄明特别正经,“她在嘲笑我。”

    孟天东摆着一张童叟无欺的懵逼脸,想笑不敢笑。

    薛庄明还是一本正经:“你没听过吗?这首歌的名字叫《新娘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噗!”孟天东憋不住了,放了一个好响的屁。

    薛庄明也叫他:“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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