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晓第二天晚上回来的,都说锦衣不夜行,但她即便夜行,也不会让人错过她的锦衣。

    后面果然就是腥风血雨,她的目的很明确,帮楚啸夺得丽都所有的管制权,代表傅氏和薛庄明谈判,还有……处理她的家事。

    我以为苍龙要爽约了,但除夕那天的中午,他打电话给我,问我可不可以早点吃年夜饭。

    我问:“要多早?”

    “天黑之前。”他说。

    薛庄明答应放我两天假,除夕和初一我是自由行,也能顶着“燕小姐”支配我已有的一切权利。

    但他给我的福利可能也仅仅是想让我安抚一下苍龙,不能太极端。

    苍龙来不了我这边,他住的地方都没有厨房,于是就让我去他们常聚集的酒吧。不在铜雀台,但相隔不远,隐蔽且低调,过年了,家家团圆,往常最热闹的地方变得冷清,但也不是没人,总有人无家可归,找同类寻求一点藉慰。

    我去超市买的菜,最后时刻,人山人海,大家抢购的根本就不在乎价格了。

    我也担心自己想要的买不到,一不小心就买过了,乱七八糟的拿了一堆。等推车都堆满了,我忽然有些焦急,不知道买了些什么,还差哪些,说好了原版复刻的,我想不起来我拿了哪些。

    超市里放着喜庆欢快的音乐,耳边人声鼎沸的吵的我开始混沌,我睁眼看着,一张张的面孔在我眼前闪过,所有人的嘴巴一张一翕的,却交影重合的看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

    我站在当场,想把推车里的东西拿出来理一理,可是人太多了,挤来挤去总碰到我。我就那么被撞着,恍惚坠入了梦境,熟悉又陌生的一张又一张面孔再次从我的眼前闪过。我被推着晃着,脚步踉跄,倒不下又站不住,颠在半空中,步步都踏空。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我蓦然回首,扬起头看到一张清晰的脸,延时效应让我的笑容在脸上慢慢绽开,泪水滑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我张手就一把抱住了他,脸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眼泪弄我衣服上了,宝贝。”他往后退了一步,我立刻紧紧地贴了上去,他拍拍我的背,说了句,“宝贝,你太累了。”

    我仰起脸来盯着他的下颌吸了一口鼻涕。

    “诶……”他冰凉的手在我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然后再去掏口袋拿纸巾。

    “我们走吧。”我哽咽的说。

    他一点没迟疑,立即说:“好的呀,走。”

    我抱着他不松手,盯着他低下的脸说:“去到遥远的地方,就我们两人!”

    他眉眼微微一抬,笑了起来,还是不见犹豫的说:“行呀,我们走。”

    我一下就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喊了起来,泪水泛滥,嗓音洪亮,哭的特别凶,像被大人狠揍的小孩,明明委屈,却满是放肆。

    “好丢脸啊,全是人呢宝贝,我都要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他真是没有一点共情心,我都哭成这样了,他竟然还笑的魅惑勾人。

    生怕被人拍的丑。

    我松开抱着他的手,自己擦了一把眼泪鼻涕,他递上纸巾给我,我直接糊到了脸上。

    他只好自己动手给我仔细擦脸,把烂掉的纸屑一点点的拿掉。

    “什么破纸,质量这么差。”我咕哝了一句。

    “路边摊的小店,吃饭时顺手抽了两张。”他踌躇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是脱下衣服,翻过来用水貂毛的内胆给我掸脸。

    旁边有位小姐姐送上来一包湿巾,客气的说:“用这个吧!”

    他温柔一笑,接过时还轻触了一下人家的手。

    “妹妹难过,哥哥要安慰一下啊,哪有这样看着妹妹哭的。”小姐姐笑着说。

    他眉头一挑,还未开口,我先接过了话,带着沙哑的哭腔说:“我们这是夫妻相。”

    小姐姐笑容一僵,随即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经常有人误会。”他把剩下的湿纸巾还回去,用极其温柔的无奈口吻说,“我一哄她,更像她哥了。”

    小姐姐盯着他的脸,像是被蛊惑了,神情完全呆滞。

    这是妖精手段,以色惑人,低级。

    我在内心鄙视了一眼,但脸上尽是委屈与依恋。

    他把推车推着,我跟在他旁边,他走一步我动一步,手缠住了他的胳膊,像所有甜蜜恋爱的情侣一样,我抬脸看他,他就对我眯眼笑。

    “心情好吗?”我问。

    “本来不好的,看见你就好了。”他说。

    “我也是。”我又重拿了一份排骨,都是一斤一份包装好的猪肋排,问他,“你吃吗?”

    “你吃我就吃,别没被人砍死,结果你把我毒死了。”他说。

    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扬声道:“小瞧我!”

    他看着我直接拿了一包红烧排骨的调料包,叹了一口气。

    “楚啸就是这样做的,他做饭基本上都是半成品加工,要么成品加热。”我说,“比你强,你连水都不会烧,脑子也不好,端热锅竟然徒手,还这不吃那不吃难伺候。”

    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我认真的说,“大过年的,晦气。”

    于是他深深的吸气,我立刻踮起脚尖拉住他的脖颈在他鼻尖啄了一口。

    他偏了一下脸,回我一个脸颊吻。

    “好甜啊!”我笑了起来。

    “那买颗糖吃吧,甜上加甜。”他说。

    不高兴再特意绕一趟,结账的时候在收银台旁选了棒棒糖,问他要什么味的,他说随便。

    我拿了一根橙子味的,他说:“你喜欢橙子啊!”于是我又拿了一根蓝莓味的。

    他从推车里拿出了一盒蓝莓:“你还喜欢蓝莓啊!”

    我这时才看到这一盒蓝莓要八十八,抢钱算了,拿过来就丢一旁不要了。

    “你这样好没素质。”他说着又给拿回来了,“我付钱,别心疼。”

    花别人的钱我从不心疼,但他不行,他说他穷。

    我还是把蓝莓丢下不要,而且是我付的款,他还不肯提袋子,让我这细胳膊细腿艰难的提溜两大购物袋。

    他给我一路嘴动加油到了下电梯才有了绅士风度,一只手全提着了,空出另一只拱我:“来呀,接着抱我。”

    这感觉真的好甜呀。

    坐上车后,他开了音乐,一首能唱到人心坎里的老歌,我跟着哼了两句,他扭脸看看我。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再次忍不住说:“我们走吧,去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做天地间的一双人。”

    “行。”他说。

    走过繁华拥堵的街道,我看着越来越偏离目的地的路线,有些懵怔的问:“我们去哪?”

    “不知道。”他说,“就这么走,走到没有路了就停下,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什么到了水尽头看云起云落?”

    我说:“行到水穷处,谈笑无还期。”

    “是么?”他一个没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竟然怀疑我这个曾经的学霸。

    如果只是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的话,只要一下小路很快就会发现到尽头了,我们定位在了城郊,断头桥下是一片滩涂,可能到了枯水期,一望无际枯萎的芦苇,气温低,脚下踩的都是冻土。

    他把车开了下去,将芦苇压出了一条路,渐渐感觉土没那么硬了,直到看到前方一条不算太宽的河。

    河水被北风刮出了一叠一叠小小的浪,泡沫也是小小的,看上去可控而安全。岸边带着晕开的湿气,我们在土有些软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将倒下的芦苇堆了堆,请我:“坐。”

    不是挺讲究的人吗?那么这到底是讲究还是将就?

    我坐下了。

    自从小年夜的那场雪后,天气一直不怎么好,难得露一点阳光,过后又阴了下来。这会儿也是一样的,才四五点,天就黑了,看着乌沉沉的,感觉还有雪憋着要来一场大的。

    坐的矮了,不算宽广的河面也望不到头,两边是深深的芦苇荡,风过只听见声音,彻骨的寒气却没那么明显。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裹着大貂的原因,他把衣服脱给我了,我露出的脸都是热的。

    他忙出一块空地后,我刚想说我们也浪漫一把了,就看见他从车上拿了两大摞纸钱,还有叠好的金元宝和红票票。

    我愣了愣,问他:“要烧给孤魂野鬼吗?”我想的是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杀人太多了,想减轻一点自己的罪业。

    结果他很淡然的说:“烧给我妈。”

    我又愣了愣,木然的站了起来,却不知道是该往一旁走远一点还是要上去跟他一起尽一份心。

    “那天从你那回去后,坐车上眯了一会儿,恍恍惚惚的就看到我妈了。”他蹲身下去,划拉着手中的一叠纸钱,“很真切,就在我的眼前,我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

    我站到了他身边,却没有动,也没弯身,只是看着他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撮小火苗。

    “她离开后,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她,我曾经特别特别的想她,可她都没来找过我。诧然见面,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讲,她却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她还是往常一样的语调,温柔又清晰,她跟我说地下冷,叫我多穿一点衣服,还说底下开销很大,让我多带一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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