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到了崇原的办公室,办公桌后我仿佛又见到了小时候仰视的神,他的身上依旧带着神性的光环,纤尘不染的目光,冷的恰如其分。

    不懂明明心如死水,却还是有了羞耻感,是的,就是羞赧与耻辱交杂的感受。

    我抗拒他的目光,但很快就缴械投降,这是种奇异的感受,一股酥麻如电流过体,从后脑直通脊椎,再由后背快速蔓延到全身,强势霸道又销|魂蚀骨。

    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就让我体验了那种不可对外言说的——颅内高|潮,且持续又强烈。

    双腿无力支撑,我踉跄一步后跌坐了下来,但快感过后,耻辱占了上风,仅剩的理智全是满满的恶意。没用的,我这个人就是操不熟,管你多强大,神来了也一样。

    “你觉得梅瑞林这个人怎么样?”崇原终于开口,单刀直入。

    我回他一个孤狼般的凶狠眼神,嗤道:“不怎么样!”

    “我也觉得,所以我动了放弃他的念头。”崇原神情清淡,却自责道,“怪我眼拙。”

    我才不上当,随他说什么都不予理睬。

    “我曾经跟虞松川谈过,叫他别小瞧你。”崇原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近前,然后又蹲身下来面对我说,“没想到,我也不该小瞧你。”

    我咬着唇,眼神倔强又不甘。

    “邻居家的小妹妹。”崇原伸指抬了一下我的脸,“给你出一道选择题,无论你怎么选,从此你脚下的路都是你自己的。”

    我挣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们要把梅瑞林怎么样?”

    梅瑞林肯定出事了,我那会儿求他时,他是答应的,可后来他又反悔了。出尔反尔是大忌,第一次有悖可以功过相抵含混过去,但第二次的性质已经不是悖逆了。

    “他的生死在你的选择里。”崇原目色无杂的看着我,“谁让你把他给征服了呢!”

    我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梅瑞林是我亲手带入门的,我一眼相中了他,也了解他。他从来就不好控制,这把刀太锋利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操刀者,所以必须为他配一把副刀,两把刀相生相克。”

    我咬着牙龈呆呆的望着他说不出话。

    “你选自由,天大地大再无束缚,肚子里的孩子去与留你自己斟酌。”崇原给了选择A,又道选择B,“你与梅瑞林成婚。”

    我眉头深深蹙起,震惊道:“他有太太!”

    崇原望着我,面色不动,我在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情感波动,生冷道:“也可以没有。”

    我一句话没说,却已经歇斯底里。

    选A,是梅瑞林消失,一把无法操控的刀只有毁去,只怕我得来的自由也是一场意外来解决。

    选B,是无辜人的牺牲,那我与我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恃强凌弱,甚至更加的卑劣,虚伪!

    “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崇原站起身,又坐回了办公桌后,“别那么悲观,焉知是福是祸。”

    我木讷的也跟着起身,然后踏着僵硬的步伐离开。

    “燕循。”在我拉开重重的木门时,崇原又叫住了我,“奉劝一句,看开一点,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以集万千宠爱。”

    我微微一滞过后无力的垂下了头,“咯咯”的笑了两声,本想停下来,却越笑越癫狂。

    什么万千宠爱?分明就是个质子!

    不生,总有羁绊,与其打扰别人,不如奉上亲子,爱或不爱,也不若走父母亲人一般的道路。

    太可笑了,真的太好笑了,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荒诞剧,我的上人没能为我打破囚笼,我挣扎半生依旧困在其中,现在我的孩子也要低贱的生来为奴了。

    没力气了,就这样吧,算了。

    出来时,烈日当空,低头看看脚下的路,影子就缩在脚下,又抬头看看天,强烈的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求生的意志彻底被瓦解了,我不堪重负的佝偻着背,步履蹒跚,万分渴求能有意外来将我解脱。

    哥哥,恭喜你,终于解脱了,你可以拾起自己的尊严,你可以平等的去找寻心中的伊甸园,不管是妈妈还是妹妹,都放下吧,别去找妈妈,也别等妹妹了。

    一直处在精神恍惚中,跟行尸走肉也没有什么区别,但等我倏然回过神来时,我却被眼前的人惊的不知所以。

    虽从未见过,但我们应该早就互相认识了,就是不知道我游魂的跟她面对面在咖啡厅里坐了多长时间了,我的面前还放着一杯泛着金圈的红茶,和一块超级大的蝴蝶酥。

    一直就知道她是位大美人,可当真切的见到,一张脸就近在眼前,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了。

    也许该用“惊为天人”,可她并不像崇原那般一尘不染的全是天神的疏离,若说她“妍姿艳质”,又似乎轻薄了,她并不是庸脂俗粉之流于表象,再说“霞姿月韵,清风霁月”,她又接着地气,眉梢中含着伤情,眼角下压着故事,也会悲春伤秋,感叹“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可她真的很美啊,这种美让我想到了苍龙。

    她跟苍龙是反着的,也中和的恰到好处,苍龙再添一点就会显得阴柔女气,而她要是多一些,就又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大美人,而是雌雄难辨了。

    她跟苍龙又是同一天生日,大约性格上也会有几分相似之处吧!

    “祁小姐。”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可以叫我清晓。”她嗓音清越,如山涧之水,除躁安神。

    我说:“抱歉,我没有名字了,你可以叫我燕冬,也可以叫我燕循,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你在避着我。”她说着冲我礼貌的清浅一笑,很美,但也凄楚。

    我眨了眨眼,了无生气道:“我们本该是平行线上的两个人。”

    她问:“两条平行线上相同命运的人吗?”

    她很有教养,在我失去时,不惜暴露让我明白另一种的感同身受。而且我也知道她伤的很重,且已然病入膏肓。

    “见到祁小姐的风采,觉我形秽。”我笑不出来,也没办法维持涵养,何况我素质本来也不高。

    “我跟崇原,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祁清晓提到崇原,黯淡的眼眸中幽然升起了星点亮光。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她说完这句话,我的目光盯上了她,表现出愿闻其详。

    所以她又笑了,有那么点故弄玄虚得逞后的满意。

    但这种笑稍瞬即逝,她接着淡淡道:“我跟崇原是一届的,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在一中读的高中,成绩还不错。”

    我不敢调查崇原,怕被薛庄明发现蹊跷。

    “我们曾经一起代表国家队参加过比赛。那时候我倨傲又封闭,拒绝外面的一切,我的世界只有爸爸,其他的我什么都看不进去。后来也不过多了庄明和阿啸,还有那位劲敌。但崇原的出现非常蛮横,我至今清楚的记得我见到他的第一眼。”

    我的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

    “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姓崇?你是少数民族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叫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的内心非常清楚,这是个只能藏在心底的人,但我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祁清晓说着抬眼看向我:“我在你小时候就见过你,我听见桑榆叫你燕循。”

    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色。

    “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她跟崇原在打羽毛球,大男孩欺负小姑娘,就光让小姑娘拾球了。小姑娘两次接不到球,生了气摔拍子,结果又被他训了一通。小姑娘生气归生气,还是听话的去把球拍拾起来了,并且跟球拍说了对不起。这一幕看的我很想笑,真是岂有此理。”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到了小姑娘跟他撒娇时他的眼神,原来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是那么冷淡如月的。”

    刚要遥想,她又把话题转回来了,望着我说:“你当时坐在花坛旁看着他们,神情空乏,有羡慕却排斥加入,羽毛球掉到了你的脚边,桑榆喊你帮忙你才送去,不喊你就光看着不动。”

    “好一个美人胚子,身旁的月季,身后的晚霞,都黯然失了色。我当时很惊奇,这个落魄学校的家属区到底是个什么洞天福地啊!”她说着眸色一动,忽然带上了歉意。

    “薛庭竹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又被薛庄明牢牢控制着,可我按捺不下那份好奇心,还是做了调查。别人都是正常的,只有你,原来你是燕志华的女儿,一位在逃的灰姑娘啊,我还奇怪怎么看你有几分眼熟。其实你长得不怎么像虞姬,小川才像,但神态……就是心计放在脸上,无辜与邪恶交杂,一眼就叫人戒备。”

    “我把你的照片给爸爸看,爸爸却叫我别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但很快你就到丽都来了。崇原也没能幸免,他还是被薛庭竹找到了,然后他就出国了,之后我就没了他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我,又让我兴致所起,他可以与他的青梅竹马田园牧歌随遇而安,而不是陷入这样的风波里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至于你,也许要晚些年,或者就让你这么被遗忘了。”

    我已经没力气憎怨了,万般皆是命,没有这一遭也会另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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