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等红绿灯,大黄待在后排将下巴搁在中央扶手箱上张着嘴哈气。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我扭脸看看它,问了一句:“要开空调吗?”

    大黄很轻的“嘤”了一声,一双狗眼委屈又乖觉。

    我一点也不觉得热,但还是把空调开了,且特意降低了两度。

    昊昊从校门出来,身上只背了一个书包,看到我还是开心的,但很快就变得小心翼翼,先抱了抱大黄,故意躲开了我的目光,然后才问:“怎么不是春花奶奶来接我?”

    “这个周末她休息。”我说,“接你和玉锦哥哥一起散散心。”

    昊昊安静了一会儿才问我:“那你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时间长了就好了。”我说。

    昊昊说:“可是阿公阿婆都走了很久了,我还是会想他们。”

    我深呼了一口气,问他:“那想起他们还会很伤心吗?”

    昊昊摇了摇头:“我都是很伤心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

    这话说的还挺触动的,时间长了,心里的某个人就变成了求抚慰的寄托了,就像很多人都七老八十了还会想妈妈,去妈妈的坟头上哭一场。

    是很爱妈妈吗?不是,只是自己失意了,委屈了,受伤了,也知道只有死去的妈妈才会无条件的爱他。

    也或者苦难受多了,有一天扬眉吐气了,也会想到某个人,和他一起分享喜悦。

    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会缅怀伤痛,反刍幸福。

    “你有什么好伤心的?”我问昊昊。

    “我伤心的事多了。”昊昊说,“只是男子汉不能表现出来。”

    “也对,人生无常,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和承诺。”我总是反复说这句话,“我不是你的榜样,在生活中也找不出一个可以给你学习的榜样,所以你前面的路要靠自己摸索。”

    “可是梅叔叔以前说,我应该向你学习,他说你很善良,你不是我妈妈,也跟我无亲无故,却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责任。说你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再难的问题都能解决,说你独立,遇到麻烦不是先想到求助而是自己解决,还说你勇敢、乐观、坚强……”

    我眨了眨眼看向天空:“可我这次真的伤的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疼,可能这辈子都会一想起来就会哭。”

    “那我可以保护你,我很快就长大了。”昊昊一脸严肃,“我现在就长大了,我什么都不怕!”

    我摇了摇头:“不用,我也长大了,是个很成熟的大人了。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尽量不让别人为我们担心,我们也要养成独立的人格,学会与这个世界和谐共存。”

    昊昊听我这么说,笑了起来。

    我问他笑什么,他说:“阿姨你总是说一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再骗我了。”

    我看着昊昊稚嫩的脸,突然也笑了起来,这种笑没有温度,很冷冽。

    去接玉锦,玉锦暂时还走不了,他们刚经历了一次比赛,输的挺惨,教练在给他们复盘,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玉锦刚有上第一梯队的机会,大概没在状态,即便不骂他,他也很自责。

    我跟俱乐部的经理聊了几句,先给态度以示我会对玉锦负责,他们经理也不绕弯子,说想把玉锦商业化。

    其实这样也好,一旦跟资本捆绑,除了身不由己,但至少安全了。饭不会一次吃干净,谁都想细水长流,玉锦还年轻,路很长,而且可塑性强。何况只要我还在,他的背景就在,没我点头,谁也不敢打他的坏主意。

    等玉锦出来天也黑了,我们找了一家可以带宠物进去的餐厅,吃饭时两个男孩坐在了一起,我和大黄坐并排,也可以给狗狗点餐,这样的大狗吃东西没那么挑剔,猫粮对它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

    玉锦给昊昊看自己的右手,说他快要废了,于是昊昊拿起刀叉给他切好牛排,还问要不要喂他吃。

    玉锦不好意思的笑了,左手拿起叉子戳了块肉先递给了昊昊。

    昊昊一本正经的摇头说:“太生了,我不能吃。”

    玉锦小眉头一抬:“那你上次还吃生牛肉!”

    昊昊急了,赶忙来看我。

    “哦忘了,你没吃,我吃的。”玉锦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我看着这两个男孩,一个濯濯如春月柳,一个轩轩如朝霞举,竟让我追忆起了似水年华。

    我本来是个只会往前看的人,从不回头的。

    第二天先把昊昊送去补习班,然后带玉锦去学车,玉锦该拿个驾照了,以后出行也方便,不能总把自己当成万事不通的小孩,昊昊都看上去比他有担当。

    给他找了个一对一的教练,速成的,结果上车试了两把,教练跟我直摇头,说这孩子急不来。

    我说:“不急,费用好说,但一定要他拿了证能上路。”

    我也不是神车手来的,正式上路一样费了很大的心理建设,但还是给玉锦加重了口气:“都是大人了,不能向小学生看齐,孙春熙以后还指望你多照顾呢。”就没指望他,他俩在一起昊昊才是那个指挥官,他都听弟弟的。

    到了周一,我去东筠上班了。

    东筠大楼以前是在富康路,现在那里只剩了地标的价值,新大楼设在重华区,因为东筠的入住,整个区都成了新星,地位可想而知。也是因为东筠,周围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各种商城、乐园、酒店、私立学校等等纷纷跟入,房价节节攀升,已经逼近老城区。

    由金井路转入,进了东筠大道,隔着四五公里就设了卡口,所有人员经过身份识别才能进入。苍龙的车转给我后换了车牌,所以没有通行证,我被要求靠边停车,人下车后先进行车辆检查,然后验证车辆与我本人是否有关联,没问题后再登记基本信息,然后才放行。

    到了东筠的大门,自觉不进去了,路边就有两长排的停车场,有棚子还有充电桩,不远处甚至有加油站。

    因为没有通行卡和工作证,在门卫一样要登记,听说我来入职的,门卫打了电话给里面,要有人来领我才能进去。

    等了五分钟,一个跑着过来的女孩喘着大气进来了,看到我后先打量了一眼,然后问:“你是燕冬?”

    我说:“是。”

    她很干脆的招手叫我跟她走。

    东筠总共有四栋楼,四四方方相隔不远,每层之间有连廊相连,每栋占地宽广但楼层不高,只是设施完善,顶层一样有停机坪和空中避难所。

    最前方是一个大厅,进大楼前还要先过安检,过后便到了服务咨询台,来接我的女孩就是这里的人,将我的资料袋给了我。

    我现场拆开,拿到自己的身份,在财务部,是核算部的一名会计。工作地点在C-9,903室,F组。

    我又看了一下我的个人简历,都是真实的,或者准确的说是燕冬这个身份是实际的。双非的二流本科,专业还不对口,那肯定就要被鄙视了,东筠作为总部,每年的招聘也不是我这种流程,尤其是普通员工。

    但体检报告不全是事实,我怀孕的事没提,我这个时候的体重也远远没达到45kg。

    我把资料袋里的工作卡给了刚刚带我来的女孩,她给我激活后进行了身份核对,录入了指纹、人脸和人眼,车牌也登记了,还拿到了自己的专属停车位,然后又电话通知了人事部。

    人力资源部过来一位中年男士,略微有些秃顶和啤酒肚,但看气质和说话语气,应该是管理级别的了,热情又细心,谨慎且持重,分寸拿捏的游刃有余。

    先带我办理了入职手续,第一件事就是先交了保险,工作卡也是饭卡,打上一个月的饭钱补贴,还有加油卡和超市购物卡等,也是以后每个月都有的津贴。

    拿到了公司的简章和规章管理制度手册,厚厚的两大本,不是做样子的,转正前还会有几场考试,这里面的内容也会考到。

    之后又进行了安全培训、消防培训、急救培训等相关培训,一样也是两个月后转正考试,成绩算在综合评分里。

    然后我一天的时间就下来了。

    后面的四天每天也都是各种培训,想要了解东筠,覆盖的东西实在是太广了。吃饭时遇上我这张新面孔,偶尔会有人跟我多说两句,大约还是容貌优势,我虽不再像以前那样故作楚楚惹人怜,却也没必要刻意高冷回避。

    知道我还在新人培训,提醒我有问题就多问一问,因为在人事部了解的可能就是我以后关于东筠所能了解的全部。到了具体部门定岗后我对外面的事就知之甚少了,整个圈子基本封闭,尤其是现在政权更迭的时候,他们就是风向标。

    东筠的管理制度还是秉承着燕副总的风格——军事化管理,纪律严明,制度严格,作风严谨。

    可毕竟不是军队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帝国,一旦融入之后,会因为上位者的游戏规则而将很多话题变得讳莫如深。规则不会条条罗列,谁也不确定哪条就成了红线,于是习惯了言行律己,除了工作本身,其他的都当成禁忌。

    话还是要听懂的,不该问的别打听,但该了解的多问几句也是人之常情。对自己的部门总该知道一些的,比如财务部在C栋的9-11层,9层是会计核算部,10层是计划资金部,11层是财务分析部。

    财务部的大boss——首席财务官,这是绝对分量级存在的大人物,除了负责财务和会计,投资、法律、信息服务以及公关都由他监管。

    这个人我还挺熟,副总之一的宋觉,他跟燕副总从前的分工基本上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燕副总负责管理,宋副总协调各方关系。

    CFO不常在,真正坐镇的是其下的总监,另外三大部门各有一位总经理,分量也很足,已经算是高层之列。总经理之下是分部主管,那两个部门都是顶端人才,只有会计核算部冗杂繁琐人员众多,C-9共有11位主管,我所在的903室只由其中一位主管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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