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婆真可怜,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啊!”我看着自己的照片,问他,“一点不觉得歉疚?”

    他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举起在我面前挥了一下:“我已经是自由身了。”

    “那爱过吗?”我又问。

    “有过心动的瞬间,但连贯不起来,维持的时间特别短暂。”他说,“但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没得选,我不会离婚的。”

    我长长的“切”了一声,把他都给逗笑了。

    他问:“你有把我的照片留着吗?”

    我很自然的疑问:“我什么时候有过你的照片?”

    他就不问了。

    安静了片刻,他突然说:“我们之间本来是可以画上句号的,错就错在你不该给我钱。一千多万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了,它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苍白,也让我找到了目标和前进的动力,让我想要更多。”

    “所以我错了,一错当我跟你大胆表白时没有察觉你的认真,二错我只想着给我自己画句号,却忘了顾及你的尊严。”我说,“我的身体,我的热情不是你用钱买的,而你的生命,你的炽热,也不是能用钱弥补的。当我发现你回来时,我就知道我完蛋了,你的目标就是我,你要从我这里拿回你的尊严。”

    他顿了顿说:“你这话有点绝对了。”

    我没再搭腔。

    下雨天,路上的车好像比平时更多了,雨柱在一条条连成串的车尾灯里肆虐,有种将这个世界净化彻底的痛快感,可我们躲在密封的车里,雨水荡涤不了我们肮脏又贪婪的灵魂。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那么轻易的就说爱我?”梅瑞林问我。

    其实我有话说,但思来想去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红绿灯,已经等了两个了,前面还是长长地车龙。

    “你知道我的愿望吗?”梅瑞林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两人携手语,十里看山归。机尽笑相顾,不惊鸥鹭飞。”

    “这不是讲爱情。”我扭脸去看他扶着方向盘的左手,无名指上戒痕还在。

    “可这就是我认为的最好爱情。”梅瑞林说,“当我发现你也可以当个学霸时,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经拔高到了与我并肩的地步,你根本不用担心追不上我,因为一旦某个人的位置在心中定了格,基本上不会再改变了。以前觉得一生很长,但其实能遇上怦然心动又合拍的人也就那么幸运的一个,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也没有那个心情和悸动去寻找了。”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攻势不要那么猛,很容易适得其反的。我就是很贱,对我好没用的,要不我们雨中来一场?玩完把我送进医院。”

    他冷哼一声说:“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女人坏的很。”

    我一时没忍住,咧嘴笑了。

    “要找个地方吃饭吗?”梅瑞林趁势问我。

    又过了一个绿灯,但车子也就挪了一小段,看前面的样子,估计还要再等两个。堵车严重一来是前面的红绿灯,二来就是这边的桥在修,只通了一半,行人和非机动车也在这条道上挤,桥上的围栏还缺了一个口,看着就十分危险。

    “不了,我回家有饭吃。”我说。

    “你知不知道李春花是柴平的姑姑?”梅瑞林问我。

    “我信得过她。”我说。

    他说:“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楚啸的,楚啸是弄死柴平的直接凶手。”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随口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我睨眼。

    “那万一是我救了你一命呢?”他说着朝我笑了一声,“我只是想邀功,已经替你找过她了。”

    我正要说话,他扭脸过来的目光却倏地一凛,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开了车门下去了,等我眼神找到他,已经是他落汤鸡一样的从河里抱着个小孩上来了。

    周围速度的围了一圈人,排队等红绿灯的车辆里几乎都下来了人。

    我脑袋有点懵,找伞的时候动作甚至是慢悠悠的,但很快我就冲进了大雨里。

    是个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花雨衣,脚上是一双粉色的雨鞋。梅瑞林把她抱上来时我就从他的手里接过去了,我说:“给我,我来!”

    他放手了,交在我手上时,瘦瘦小小的一只,却让我内心沉甸甸的。

    小女孩的状况不好,我迅速的对她进行了抢救,及时用手清理了她嘴里的异物,再单腿跪地将她俯卧在我的大腿上,将她呼吸道内的积水倒出,发现她呼吸和心跳都有些微弱,又立刻给她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也没什么时间概念,就一直默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听见小女孩哭出声了。

    我这才缓了一口气,严厉的问了一句:“谁家的小孩?!”

    问完才发现我身边跪着一个女人,浑身颤抖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吓傻了,小女孩哭声依旧微弱,她都不敢上来抱着。

    已经有人报警了,也有人打了120,我还跪在地上,雨水渗透了我半身,梅瑞林来把我拉起,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我抬眼看他,他全身湿嗒嗒的落魄,可眼神却分外的清明。说不清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似乎我们这一眼对视里,都明白彼此有了想要救赎的心。

    回到车上,他开了暖气,没有毛巾,他把纸巾盒子丢给我。

    我抽出几张纸擦了擦滴水的头发,又抽了几张,回脸看认真开车的他。

    他说:“不用,没事。”

    不要我就把纸拿回来擦脸了,建议道:“先就近找地方去洗个澡吧。”

    “你家最近啊,不是都快要到了吗?”他说。

    他说“你家”,让我不好意思绝情,哪怕并不是真的最近。

    半个多小时后才进了小区,楼下停车位常年被占,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空地,我说:“开出去,停在便利店的门口。”

    他问:“那我还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他这个时候还低声下气,我不由心软了,嘀咕了一声:“好胆你就来。”

    我被暖气烘的差不多干了,下车时他叫我别动,打了伞过来给我撑着才让我下车,我抬头看他,他说:“我找到那个让我不顾一切冲进大雨中,以全身之力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了。”

    我不想听这些,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梅瑞林和我保持着距离,伞几乎都在我的头顶。

    上楼梯时我在前他在后,才刚爬了两个楼梯,我脚抬的不够高,一下磕在台阶上了,眼看着要栽倒,梅瑞林眼疾手快从后面将我扶住。

    我自己都无语了,信誓旦旦道:“你就是冲我,看我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略带抱歉的说:“怪我,是我乱了你的心。”

    我说:“仇恨一样会乱我的理智。”

    “好好看路,小心点。”他走上前来,将手搭我肩上了。

    走到二楼,正巧二楼的门开了,这家已经有孩子了,会走路也总抱在手上,我目光已经与她们对上,先打了声招呼:“出门吗?外面都下雨了。”

    “不肯在家待呀,闹的烦死了,带她出去逛一圈,回来也好哄睡觉。”女人说着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男人。

    梅瑞林手刚搭我肩上就拿下去了。

    “姐姐好。”小丫头才会说话不久,叫了我一声立马害羞的抱住了她妈妈。

    她妈妈说:“还有叔叔呢!”

    我说:“那也要叫我阿姨。”

    小丫头回过身来看看梅瑞林,“啊哈”笑了起来,踢着腿又把她妈妈紧紧抱住了。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春花姐还没走,见我回来,笑着问了一句,刚要说洗手吃饭,陡然看见了跟着我进来的梅瑞林,她一时没能掩盖住惊惧,立刻逃避了眼神,回头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春花姐一走,我对梅瑞林说:“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找身他的衣服。”

    “估计不合身。”梅瑞林进来打量了一圈家里,说道,“还挺不错的,布置的很温馨。”

    “他品味一向好。”我说着问梅瑞林,“发怵了?”

    “我怕什么,我们又没多大的仇怨,更不是情敌!”梅瑞林淡淡的笑了笑,“虞松川爱惨我了,他应该从来没跟你讲过我的坏话吧?我让他保密的,他肯定也跟你只字未提。”

    “那你呢?”我问,“你是怎么看他的?怎么看他对你的感情?”

    “我也很喜欢与他相处的舒适度,暧昧的刚刚好,他像一只高贵的猫,降服的很有成就感。”梅瑞林说,“以前看他做事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要来自己处理了,才发现他的不简单。这个人的后劲挺大。”

    “你倒是肯实话实说。”我不想聊了,他不急着去洗澡,我也懒得催他,去厨房看看春花姐做的菜。

    说让简单一点的,三菜一汤倒是很豪华,炖了半只鸡,鸡汤的味道是一种浓郁的清香,黄鳝和排骨一起红烧煲在砂锅里,家常口味中又没有从前的记忆,肉末蒸蛋估计是昊昊跟她说了我的败笔,她又给升级了一个版本,青椒炒鸡蛋是用来下饭的,好吃不挑剔。

    “要一起吃吗?”洗好的青菜放在一旁的菜篮子里,这是要放鸡汤里的,但青菜不经烫,春花姐应该是等我回来才准备下锅的。

    “总不能让我看你吃吧!”梅瑞林走来抢过我手里的菜,“走开点。”

    我还真朝旁边让了让,看着他开了火加热鸡汤。

    “都要放进去吗?”他拿起菜篮子问我。

    “要多吃蔬菜。”我说着含笑看他。

    他也笑了,戏谑道:“好孩子,还记得爸爸跟你说的话。”

    “想听我可以叫你爸爸啊,反正我彻底没爹了。”我倚在门边歪了歪脑袋。

    他手里拿着汤勺靠了过来,抬着眉眼说:“那叫啊,我听听。”

    我张着嘴,已经要发出“b-a”这个音了,却突然急转弯:“乖,妈妈的好大儿!”

    微微一滞后我俩都笑了,笑得眉眼俱开,可片刻后我们又都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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