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心脏的阵痛逼醒,牧玥捂着胸口坐起,墨雪隔着笼子看了她一眼,不明意义地轻叫了一声。

    “干嘛?你在安慰我么?”

    墨雪那双蓝色眼睛瞳仁细成一线,它直接转过头去,牧玥已经下床轻嗤:“嘁,我说是就是,不承认也没用。”

    随着话音她伸手指进笼子戳了戳它的背,一个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一个心情略微舒畅起来打开了门。

    墨雪的笼子如今就大咧咧放在桌子上,门一开墨雪不禁转头望向了外面,外面光线很亮,它直勾勾盯着,牧玥看了它一眼,随后就那么靠坐在门外发起了呆。

    好端端又梦到出事那天多半是因为之前那封信,那信来自她唯一的好友和乔,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问她为什么没有赴紫苑池之约。

    近日应当是菡萏绽放的时节,紫苑池接天莲叶无穷碧美不胜收,三年前她们也确实相约了趁无人的时候清早去紫苑池陪和乔绘丹青,只是那一天她也没能去,许是睡过了头,具体细节她也不记得了,这件事本来不算什么,她们都没在意,这一世牧玥心里却咯噔了下,总觉得或许是因为紫苑池她没去,因而错过了什么。

    冥冥中她有一种感觉,或许就是一些细微处的变化,才让之后的走向完全随之而改变了。

    和乔,她那么在意的人,哪怕是看到她与那个人拉拉扯扯,她都不相信那场刺杀会与她有关,只是这根刺硬生生梗在她心里,那个挂在他腰间的荷包来自于谁?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只可惜时间回溯,现在的她也无法去当面问她、与她交往了。

    她确实很生和乔的气,因为她什么都没同她说过,直至让她亲眼目睹两人明显熟识的痕迹,被背叛的刺痛感、多年情谊可能错付的失落悔恨,以及对自己粗心大意的懊恼谴责,都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所以她没有叫她只叫了那人来赴宴,她叮嘱那人一定要来,而死前最后一眼看到了他,却什么答案都没来得及知道。

    她宁愿相信是他要杀自己,都不会是她,也不能是她。

    那人先前每年在昀都待的时间都不长,也就是这次回来以后没再走,一切都是这段时间开始的,然而她已经错过了,早上在紫苑池发生了什么除非去问本人,可她现在这副样子问是不可能了,不过……她倒是可以利用娄姜的身份去跟踪观察,她一定要查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午后阳光正烈,大半边院子都处在阳光之下,牧玥坐在阶上望着面前明暗交界处浮动的尘埃,耳畔渐近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就见禄安康像条蛇般走了过来。

    也不知是他没在自己面前这般走过还是她一直都忽略了,盯着他那怪异的走路姿态,牧玥这才进一步发现,这般坐着看去,禄安康又高又壮像一尊小塔,不比以往在自己面前低头弯腰,昂首挺胸的他比许多男子都要高大。

    他的衣服也很特别,敞着怀下面则是裙子一般的绸布,内里没穿衬裤,走动间大腿便那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瞧着手持团扇一步一摇靠近自己的人,牧玥只觉得眼睛疼,但凡是个大美人这般打扮没什么问题,可眼前这是个腰背粗壮满脸胡子的大汉啊……

    牧玥默默收回了视线,她清楚禄安康是禄公公抱养来的,禄公公有个对食,原是个小倌,禄安康从小被养在对食那里,受了影响养成了这样的行为习惯属实正常,更何况他喜欢的还是男人呢。

    可是说起来禄安康大她三岁,进府已有近十年,除了卢管家,只有他是这府里跟她最久的,她竟然都没有好好认识过他,想起马车上娄姜的那番话,她真的不曾好好对待过身边环绕的其他人,没有用心与他们相处过。

    禄安康此时已经走到了牧玥身边,他居高临下睨着坐在阶上的人,递了个东西过去阴阳怪气地道:“喏,郡主让我拿给你的。”

    牧玥看了看那一小罐东西,该是她的东西,可她没用过,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里面装的什么?”

    突然被她用与以往截然不同熟稔而亲切的态度问话,禄安康的第一反应便是别扭,他一脸嫌弃地道:“少与我来这套,这是上好的伤药,你背上不是还有鞭伤,这些日子没管,不痒?”

    “哎?”他这一说,牧玥才恍然明白,但她很快又摇头:“真的不痒,我都忘了这事。”

    禄安康直接白了她一眼,“不痒便算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那一小罐伤药被直接扔到了牧玥怀里,见他转身,牧玥忙道:“你这就要走了?不多待会?”

    禄安康转头狐疑地看着她,牧玥则拍了拍身边,“来坐会呗,聊聊。”

    “我与你无话可聊。”

    “怎么会无话可聊,你之前不还喜欢我?”

    禄安康当即眉头一拧,既而坐下:“你少威胁我,郡主她早就知道,她不会因你几句话就迁怒于我。”

    “是是是,当然不会,我也没说要告你状,就让你坐下聊聊而已。”

    牧玥发现用娄姜的身份其实还是有好玩的地方的,她笑眯眯看着禄安康一脸戒备的模样,托着腮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啊?”

    要说禄安康名声臭其实还有她的功劳,是她告诉禄安康她养在后院里的那些男宠他有看上的可以给他,那些个男宠本就是玩物,大家各取所需,只要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跟着她这么个主子,喜好又异于常人的狗腿子自然别想有好名声,尤其他的背景就摆在那里,宦官与小倌的儿子,对她不敢出口的,就全招呼他那里去了。

    牧玥曾在很多处听人不敢骂她转而骂跟着她的他,出于补偿的心理,她纵容他,但他从不会逾距,做事都会先征求她的同意。

    她是知道他看中娄姜的,那么些男宠里,他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他,过去她当然不在意甚至想故意恶心娄姜,然而几年过去在府里的处境那么差,禄安康似乎也仍然没有得手。

    禄安康闻言倒是反而离她远了点,他冷哼:“你说错了,现在你可是郡主面前的红人,哪里轮得到我来喜欢呢。”

    顿了顿他却又看向她,眼神深沉:“不过我近来确实发现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变了。”

    “哦……那就说说,原来你喜欢‘我’什么吧。”

    禄安康只觉得现在的娄姜人奇怪,问的话更是奇怪,不过面对对方充满好奇的双眼,他总觉得熟悉,可能是因为和郡主的感觉太像了,他忍不住顺着她,因此想了想还真道:“有一种人眼神明亮,视物定而不散,这种人性格多半豁达坚定,我最喜欢压折青松了。”

    牧玥看着他,她总觉得他的话半真半假,但他的沉默明摆着不可能再说下去,就算她现在不是娄姜,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到毫无隐瞒的地步。

    她识趣地不再问,但禄安康转头却又对她道:“我奉劝你,如果真对郡主做了什么快些收手吧。”

    牧玥笑了笑,“瞧你说的,我是个人,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我能对郡主做什么呢?”

    话是没错,可近来实在太怪了,禄安康眯了眯眼,“那我只能劝你自求多福,你该知道,郡主哪怕现在对你特殊也不会持续多久,你若真是喜欢上了郡主,郡主是不会对你有几分真心的,郡主她心中早就有人了,郡主夫君的位置只会是那人的。”

    这回牧玥没笑,她顿了片刻才道:“是,我知道,她,也知道。”

    满昀都都知道,郡主牧玥喜欢丞相独子、大衍国第一美男原既洲,两人是从小便有了婚约的,如果不是原既洲被父亲从小丢去了边关历练,两人可能早就完婚了。

    而事实上呢,牧玥确实喜欢原既洲没错,他回昀都她总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跑去堵他,她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然而哪怕是回了昀都,在昀都三年后他们也仍然没有在一起。

    原既洲躲她,对她总是冷脸寡言少语,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她以为他天性如此,总有一日她能够暖化他这块坚冰,可是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他好像讨厌她。她看到过他与和乔纠缠拉扯,那时他的脸上有些不一样的神情,那之后想了许久她才明白,有所不同,是因为有情有爱啊,只是让他产生了情绪波动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暖了他那么久,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她也没想过会变成那样,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无法接受,可能一怒之下想要杀了两人也不一定,可真死了一道过后,现在的她竟然出奇冷静。

    身为被宠爱长大的郡主,她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一个男人而已,真不喜欢自己就算了,世上男人那么多,又不是没了他她就活不了了。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禄安康已经不在了,她嘁了一声,打算以新身份出去走走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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