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眼中,牧霖是一个极宠爱妹妹的兄长,妹妹丢了个男宠都要发动所有人帮着一起找,娄姜也这么以为,不过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被他忽略了。

    牧霖的异常,只有翊王知道。

    翊王看着牧霖的举动,相处了那么些年,他很清楚牧霖此刻是急了。

    乌名山占地广阔,他们所在的区域只是前山的一角,后山中便是划入了猎场范围猛兽活动的区域。

    值得庆幸的是,负责猎场入口的守卫要验明身份,他们确认没有其余人进入,也就是说,人在没有猛兽的前山,相对来说还算安全。

    今日没有入猎场的人也都问询过,这里面也包括牧霖的几位后妃、原相的儿子原既洲,没人说见过郡主身边的男子,于是只能采取搜山的措施,一寸寸地找。

    人不可能凭空不见,马匹车辆也都没有丢失,但他到底去了哪里,似乎只有本人自己才知道。

    从猎场出来后的众人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转而还得顶着黑暗在山野中寻人,各处都是怨声载道的,牧霖知道,也没有收回命令。

    这一晚的宴会似乎注定无法顺利举行,一个时辰后众臣子体力不支,此时已是亥时,山林中温度骤降,一批批人撤回带来的结果都是否定。

    一整天的折腾下人人精疲力竭用无可用,好在排查剩下的方向已经不多了,禄安康陪着娄姜去找。

    禄安康应该是所有人中最累的,但他还是坚持要去,娄姜看着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明明他并不知道那个“娄姜”才是牧玥,明明他们之前的关系并不好,然而这短短的时间里,牧玥却让他能为之如此,娄姜一时看不清到底这两个人哪个更“奇怪”。

    两个侍女本也要去,娄姜让她们在营帐里等准备热水劝住了,只是他没想到找着找着,他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牧霖与翊王。

    如果说牧霖与翊王是放心不下另一个身份的他,听说郡主亲自出来找人便也跟着来了娄姜觉得说得过去,但纪茗却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哪怕她故意隐藏了身形,早已看到翊王与一人同行的娄姜通过那绯红衣角也认出了她。

    牧玥与纪茗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无从得知,娄姜虽与纪茗有交集,然而根本称不上是认识,当年把他送进郡主府后大致也是知道了他不受待见的下场此后纪茗再也没有联系过他,现在当然也不可能来找他这样一个没用的棋子。

    翊王显然也不想让他知道纪茗的存在,两人简单说了两句便以不同方位的找寻而分开,继续前行的路上,相比起认真仔细的禄安康,娄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他内心有些复杂,要说多在意牧玥那不可能,两人之间毫无感情,他可以慢慢不再将上一世那些负面的情绪与现在的她联系在一起,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根本不想如此耗费心力夜晚在深山中乱走,这么做完全是被逼的,他心中总有种直觉,尽管发生了与前世不同的状况,他总觉得她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如果不这么做,不快点把她找回来,等她真正回来的时候倒霉的便会是他了。

    怕火把烧到他,禄安康自己拿着火把,给他的是一盏灯笼,娄姜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这一片连人踏出来的路都没有,地上满是植被凹坑,禄安康走在前面一点的位置,他怕有蛇虫什么的吓到郡主,先一步把隐患都排除掉。

    而且实在是天太晚,就算有痕迹也不容易被发现,周围除了细小虫鸣也算得上安静,禄安康偶尔叫一声,他叫的自然是娄姜的名字,娄姜本人在后面听得浑身别扭,但也没别的办法,更多时候他们都在倾听,希望能在环境中听到求救声,早些找到失踪的那个人。

    时间越来越晚,山林间又起了雾气,他们已经快走遍整座山头,一无所获的结果让人不禁怀疑这最后的地方也没有,一个大活人好像真的消失了,无声无息的。

    娄姜身上这套浅色衣裙的下摆与鞋子已经满是脏污,倏忽间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黑暗中短暂亮了那么一瞬,一晃神脚下不稳崴了那么一下,娄姜长吸一口气弯下了身子,禄安康察觉不对忙回来扶起他。

    “郡主你没事吧?”

    钻心的疼让娄姜不得不倚靠禄安康的力量直起身,“这里有个坑。”

    禄安康用火把一照,才发现前面是个深坑,本就处于视觉盲点中,方才要不是提前崴了一下,再往前一步人便会直接掉到下面去。

    有那么几分后怕,禄安康忙搀着人想离这里远一点,然而忽然传出来的幽幽哭泣声让两人止住了动作。

    那声音极细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出来,在如此时间地点很是有些瘆人,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亮光。

    禄安康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扶娄姜坐下,他自己一边燃了信号烟,红色烟花骤然在山头绽放,其他在找的人便会知道这边有了消息,不再继续做无用功。紧接着他便探头朝深坑下看了看。

    坑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火把的光只能照亮极有限的范围,他扬声叫道:“坑底下有人吗?娄姜是你吗?”

    黑暗中抱紧自己缩成一团的人骤然停止了哭泣,她鼓足了勇气才敢抬起头往上看一眼,头顶的那一点橘光让她惊喜方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是幻觉,她忙放开声音:“禄安康!是我!快救我!”

    底下人看不到影子,声音也十分干哑不稳,禄安康却狠松了口气,他看了眼身后默默坐着的郡主,郡主很怕黑,晚上绝对不能独处,可她都能为了找娄姜而不辞辛苦地到这种地方来,心里可见对娄姜有多看中。

    他不清楚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深厚的感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两边都是他认可的人,也确实不是他想便能干涉的事,最好的做法便是顺着他们,静观其变。

    郡主手里还有灯笼,禄安康放心不少,开口道:“你站远一点,我把火把扔给你,上面看不到底下的情况。”

    而等火把真正下去后,他才发现,坑底距离地面有相当高的一段距离,单凭他们现在的人力条件没办法把人弄上来。

    为今之计只有等,等看到信号过来的人,人多了总有办法解决。

    在等待支援的这段间隙里,禄安康便坐在坑边与底下的人说话。

    这要求很奇怪,禄安康看看怕黑又不言语的郡主,实在想不通底下那个大男人怎么反而更像是怕一样。

    他更想不通的是,好端端他怎么会掉到这里。

    牧玥在下面伸着腿用脚夹着火把,眼前的火光让她情绪平复了不少,又知道禄安康和娄姜就是上面,才终于没有害怕了。如果现在他们就在她面前就会发现她不仅浑身泥土形容狼狈,她眼睛其实已经哭肿了,满脸泪痕早已风干。

    她在这个深坑里足足待了三四个时辰。

    时间回到下午,娄姜他们出发后牧玥原本是打算睡觉,不过她没能睡着,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实在难受,于是她起来后外出走走,结果便瞧见了原既洲。

    原既洲没有去参加游猎她知道,上辈子她为此很是不爽,如今是不会了,可看着他独自往一个方向去仍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像不了解和乔一样,她对原既洲也只是表面上的了解,对方从未与她交心,她又怎么可能真正走近他呢。

    她远远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自己会做什么,结果人最后跟丢了,她自己也迷了路。

    在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多转一会儿自己下山回去,或者遇上返回的原既洲与他一道,反正她现在是另一个人了,只要她不尴尬,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是她。

    而在不久后,她遇上了另一伙人。

    彼时的牧玥还以为是巧合之间的偶遇,她并不知道那些人是从营地便跟了她一路。

    当是时,她瞧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哪怕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也装作不认识般拱了拱手:“三位兄台。”

    一看他见礼,三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牧玥只认识中间的那个家伙,说起来这位还是她的老同学,也是崔尚书的独子崔慎,不过牧玥不叫他的大名,从当年到现在,他在她这里只有一个名字——崔鲁达。

    要说当年在蓟下学院里崔慎因为酷爱吃卤蛋、每顿都必不可少被她起了这么个外号,当时学院里的学子一度见着他只想得起这个名字,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不睦,尤其他后来还和夏娇娇走在了一起,要说那场刺杀的背后黑手,他和夏娇娇也有很大嫌疑。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她。

    前世里的这场游猎中根本没有崔鲁达什么事,她也以为这一次娄姜替她去了便不再有其他事,眼下看来却不是如此。

    面前这三人虽然没做什么,牧玥总觉得他们怪怪的,旁边那两个牧玥虽不认识,但能来乌名山家里必然有些背景,只是官大官小的区别,如今他们伴在崔鲁达身边,明显就是两个狗腿子。

    倒是崔鲁达,这还是牧玥头一次见他用这种睥睨的眼神看自己。

    印象里的崔鲁达少年时微胖,那时候脸像个馒头,眼睛都成一条线,后来出了学院每年也就碰上那么几次,是有瘦了些高了些,不过牧玥总觉得他长相越来越刻薄,还没有少年时期讨喜。

    尤其此刻,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从那不足她现在身高的身体中传过来,真是格外的欠揍。

    “生面孔啊,没见过,谁家的?算了不重要,陪哥哥们一起去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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