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你乱辈份了!

    凤君正要纠正陵光对衹澜的称呼,就见陵光素手拨弦,“铮——”的一声,响遏行云。

    眼前便雾蒙蒙一片,让凤君不知身在何处。

    “女君。”

    “醒醒,女君。”

    “女君。女君。”

    “女君。”

    耳边有好几个声音在说话。一个声音清朗拘谨,是容杞;一个声音抑扬顿挫,是大鸿胪;剩下的是些不怎么相熟的声音。

    凤君缓缓睁开眼,容杞和大鸿胪的脸就印入眼帘。这两人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哭?凤君猛然瞪大眼睛,坐了起来:“大祭司呢?”

    她环顾一圈,没有看到大祭司的身影。这里的人,但凡触及到她的视线,都默默低下了头。

    凤君心中一紧,低头便看到掌心捏着一块玉牌。

    玉牌之上,白云悠悠处,一株挺拔的苍松立于山巅,绝世独立。

    凤君看过许多人间的折子戏,戏里的姑娘大多会给心上人送些香囊荷包玉佩的物件作为礼物。她自上界下来,随身带的血玉箫已经赠给了端木玙,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所以,那日趁着逛街,她便买了这个玉牌送他。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衹澜像一棵崖壁上的孤松,不畏严寒,不惧摧折,在逆境中扎根,稳稳妥妥地向天空伸展。这块玉牌,很是适合他。

    当然,送礼自然是要诗情画意些的。君不见那闺阁佳人私相授受之时,都会来上一两句诗词,凤君也不想落伍。但她毕竟自小以武力见长,学的大多也是些不能摆在台面明说的主君心术,并不会诗词歌赋。她想着,既然衹澜像松柏,那她就来做那青山好了,相依相偎,感觉也挺不错。

    “他人呢?”凤君拽紧玉牌。

    容杞扶起凤君,领着她到了殿外。

    极目远眺,眼前是一个银白的世界。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此时只剩光秃秃的树杈。

    “女君且看。”容杞指向天空。

    凤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乌蒙蒙的天空之上,紫光浮动。

    “大祭司用自己神魂开启浮生阵,在封天印上画出了一道口子,引外界灵力入印。浮生阵成,风雪便止了。”

    无需容杞说明,凤君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感知到了师兄的灵力。

    她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龙形玉玦,而后御风而上,穿云破雾,来到了浮生阵前。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此浮生阵是献祭魂魄神力,自无生有,从而演化出同等的星辰之力与封天印相抗抗衡。

    凤君伸手去触碰浮生阵,阵中的魂魄神力匝匝缠绕指尖,柔和似水。她再往前探了探,在阵眼中摸到了扶桑石。

    扶桑石是紫微帝君魂魄的载体,这里面确实是师兄的一魂一魄。

    “衹澜,你看,我没有认错你。你就是我的师兄啊。”

    死别,自大祭司被沧溟剑毁掉心脉的那一日,她就知道了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却还是那般难过。

    细细算来,她在他身边的日子,加起来都不满一个月。这与他们分别的十万年相比,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

    凤君坐在云头,心里堵得很。她透过云层,俯瞰整个有容国。

    这底下已经沦为一片冰原,除了蕲年宫里的那些人,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尽数被厚厚白雪覆盖,夺去了生命。

    有容氏践踏蜉蝣百姓万年,此番终得报应。只是,那山林乡野间的寻常百姓和百兽家禽又是何其无辜!

    凤君一路向南往看,看到了横亘东西的昆仑山。

    突然,她想起长公主在封天印闭合之前去了昆仑,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随即她红衣一动,穿过浮生阵去往昆仑山。

    昆仑山巅,水华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长公主以一己之力,杀死了数百名术士,但她自己也死了,未能破坏阻止端木玙结封天印。

    藏青色的嫁衣染满鲜血,有她自己的,也有那数百名术士的。她以沧溟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半跪在地,浅绿色的眼睛怨愤地盯着前方。

    她盯着的方向上,站着巫咸、端木玙和慕萱。

    他们三人脸上也满是血污,衣衫处有多处破损,想来经历了一场恶战。此时,他们神色各异,像是刚刚争执过什么。

    巫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银灰色眼睛冷冷盯着端木玙。

    端木玙收起血玉箫:“斩草不除根,你留她于身侧,你自己不害怕吗?她不是随便从外面带来的阿猫阿狗,是曾经监国二十载的镇国长公主,有容氏的半君。”

    凤君听出来了。巫咸想留长公主性命,而端木玙不肯,且干净利落地下了手。

    巫咸沉默地走到了长公主身前,屈膝半跪,替她合上了眼睑。

    “巫咸,你可是入戏太深?”凤君慵懒散漫的嗓音蓦然响起,带着嘲意,“或是心有不甘?毕竟,你是披着大祭司的皮俘获的公主心。”

    红衣猎猎,自天而降。

    水华台之上骤然紧张了起来,打扫战场的一众术士立刻结阵围拢了过来。

    “退下!”端木玙喝退了众人,而后徐徐行至凤君身前,躬身一礼,“见过女君。”

    众人面面相觑。

    端木玙是他们的首领,首领都这般卑躬屈膝了,他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他们犹豫片刻,也一起喊了一声“见过女君”。

    巫咸和慕萱整个人都绷直了。

    凤君想像以前那样摸摸端木玙的脑袋,伸出手去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长高了,长大了。她默默收回手:“时光荏苒,不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甚好。”端木玙乖巧地回答。

    “是极好。”凤君看了眼还未被收起来的玄天珠,不知喜怒,“五年时间,你便联结楚国和东海巫族下这么大一盘棋,出息了。”

    “女君!”端木玙跪了下来,“有容氏万年来残害蜉蝣百姓不计其数,女君可曾看到这大地之上,多少人丁凋亡?为了生存,我们避居蛮荒之地,但仍是躲不过被拉去炼制成长生轮转丸。每年,诸方国要进贡千人充入上善塔,而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为了讨好有容氏那些封君,不知送去了多少无辜之人。有容氏不灭,枉死之人只多不少。女君可问问台下这些术士,他们为何愿意助我?”

    不用问,凤君也知道。这些血脉天赋一般的术士,也是有容氏权贵们用来炼药的材料。虽然,有容氏明令禁止以术士炼药,但获罪的术士是不在此列的。他们只要随便安个罪名,就能光明正大地拿这些力量微弱的术士炼制长生轮转丸。

    “女君曾同我说过,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但只要有容氏一日不灭,我们便没有这样的权利。”

    凤君叹了口气。欲壑难填,如大祭司,如容佾,他们都不喜长生轮转术,也想要取消长生轮转术,但架不住底下封君大臣渴求长生。有一句话,端木玙没有说错,只要有容氏不灭,那群长生成执念的恶鬼就会一直在。

    “你且放心。本君来此,并非是想毁掉封天印。本君只是来看看长公主,顺道送一件东西。”

    端木玙说了这么多,是担心凤君来毁封天印。

    从私心的角度来说,凤君是想毁掉封天印的。因为,封天印在一日,浮生阵就得在一日,师兄的一魂一魄也得在那留一日。

    而封天印破,要到何时,犹未可知。一直不破,师兄得一直在那,那历劫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但是,天道有常。封天印是有容氏数千年痴妄得来的果,合该受此劫。她若干涉,此劫未过,等待有容氏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思来想去,她放弃了毁掉封天印的想法。

    凤君看向慕萱:“阿萱,大祭司说,他有个东西要给你。”

    慕萱怔愣间,凤君已至跟前。她将一个方形的锦盒递给了慕萱。

    慕萱看着那木盒,手都在发抖。她缓缓打开木盒盖子,看到了那根鎏金梅花钗,还有那句诗:月下斜倚水,流影照君心。

    那是诛离赠给慕萱的。

    刺杀容佾的时候,慕萱虽然挣扎,但全程很是冷静。长公主怒斥她忘恩负义的时候,她也不曾多有动摇。而现在,她看着那只发钗,崩溃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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