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是谁?来自何方?将在幽冥界行何事?

    蔚珃初见凤君就有这些疑问,故而,当他进入蜃妖专门为凤君编织的幻境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破了这幻境。

    幻境里,神光普照,仙气缭绕。黑底鎏金的“太清宫”三个字,令蔚珃久久不能回神。

    太清宫,是九重天天帝起居和处理政务之所。而这里的仙侍神君见到凤君,皆是恭恭敬敬称其一声“君上”。

    能出入太清宫,又被尊称君上者,唯有天帝之下的诸帝君以及各族的主君。

    蔚珃对凤君的身份有了些底。

    随后,他跟着凤君到了天刑台。让他没想到的是,甫一踏入天刑台,他竟与台上受刑的神君合作一体。

    天雷摧心灼魂,蔚珃几要承受不住。但这并不是最为动摇他的,动摇他心智的是凤君,是凤君看他的眼神,还有她的触碰。

    那一刻,他似与这位神君感同身受,心神荡漾。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慌了神,情急之下立刻破了幻境。

    永夜林万籁俱静,惟有清泉淙淙。

    凤君与蔚珃两厢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眉间凤凰花微动:“蔚殿主无需拘束,照旧称我‘幽篁’便可。”

    凤君笑意盈盈的,看样子,没有追究他窥探幻境的意思。

    蔚珃回以温和一笑:“那神君便也不要‘殿主’‘殿主’的唤我,称我‘阿珃’即可。”

    “好。”凤君应得爽快,“阿珃。”

    阿珃。

    这两个字从凤君嘴里吐出,语调轻缓慵懒,听得蔚珃心头一颤,幻境里那种奇怪的心绪再度如藤蔓一般攀爬于心间,丝丝匝匝缠绕。

    他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得立刻找件事,分散注意力。蔚珃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不由拽紧了手里的夜明珠:“诛离和祗澜不在此处,我们先去寻他俩。”说话间,他环顾四周,踩着浅浅的山泉,溯流而上。

    凤君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弯下腰拘了一捧水,尝了起来。

    蔚珃见凤君没有跟上来,停下来回头去看她。

    凤君砸吧砸吧嘴:“清甜甘洌,是幻境里尝到的味道。果然,那酒和果子不是蜃妖的口水。”

    她还在意着这事啊。蔚珃失笑。

    “蜃妖以此山泉水编织幻境,诛离和衹澜若也在幻境里,必定是在这泉水流经之地。我们循着这水找,事倍功半。”凤君甩落掌间的水,湿漉漉的手用袖子擦了擦,而后朝着与蔚然所走的相反方向一指,“你溯流找,我顺流找,一个时辰若无收获,再回到此处汇合。”

    蔚珃同她想的一样。

    就在两人即将动身之际,百里开外处,飞鸟惊起,剑气纵横。

    蔚珃和凤君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朝着那里飞掠而去。他们前脚刚到,诛离后脚也到了。

    诛离并没有被蜃妖带入幻境,琵琶声起之后,蜃景消失,他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带到了别处。之后,便一直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找人,直到感知到这股强大的剑气。

    朝光剑低吟。

    蜃妖被祗澜澎湃的剑气震飞,摔倒在凤君脚边。

    “噗——”她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有如此修为!怎么可能!”

    祗澜提着剑,一步步缓缓走来。剑尖划过地面,带起一片寒霜。他的眉眼更冷,冷哼一声:“区区妖物,也敢窥视于我。”

    剑意森森,杀气漫天。

    蜃妖脸色瞬间煞白。

    “祗澜!”凤君朝前走了一步,挡在蜃妖身前,“先莫杀它,我有话要问。”

    凤君一开口,衹澜立刻敛了周身气势,收剑入鞘。他眼中的肃杀之色慢慢褪去,转而低垂着眉眼,乖巧地走到了凤君身侧。

    诛离被这前后的变化,惊得张大了嘴,暗道:主上这一世,脾性大了些,但妻管严这一点是半分没变。

    朝光剑凝的一片霜花随着剑气飞落到蔚珃手背上,一接触到温暖的体温,拿飞霜瞬息化为一粒水珠。蔚珃静静地看着飞霜化水的过程,眸色渐深。

    凤君转过身去看蜃妖。

    蜃妖还是蜃景里的装束,只是没有了遮面的面纱,那姿容便减了三分。她眉间有一道繁复纹路的黑印,隐有魔气缠绕。

    魔气?凤君微微眯起眼睛,蹲下身。

    她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只是这样托着下巴看着。蜃妖就觉得极为压迫,整个身体僵直着不敢挪动分毫。

    “没有肉身的元神长久滞留于世,灵气散尽,神志混沌,便会异化为魑魅魍魉,如行尸走肉,只知吞噬一切可吞食之物,除非像诛离一样有神力稳固元神。萧随风说,你是尚有神志的魑魅魍魉,但我看,着实不像,倒更像是魔。用魔气来稳固元神,理论上也是可行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化魔的?”

    自上古神魔之战后,诸魔永镇天柱之下,它们那些将人引入魔道的功法典籍也一并焚毁。这千万年来,世上再无魔现身。

    凤君这辈子也只见识过两次魔气。一次是不周山倾塌,镇压于天柱下的魔逃了出来;一次则是师兄历劫时凡身入魔。

    这幽冥界的蜃妖又是如何化魔的?是像她师兄一样心魔难抑,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摸索出了什么门道?凤君很是好奇。

    “什么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蜃妖却是矢口否认。

    “你可以欺负这儿的人没见识,却是不能质疑我的判断的。不说也没关系——”凤君伸出手,朝着她眉间黑印探去,“我可以自己看。”

    纤白如玉的指尖点住蜃妖额头的黑印。

    蜃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想朝后退去,摆脱凤君的手。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对方灼灼的灵力自眉心倒灌入灵台。

    “刷刷刷——”

    就在这时,数十道箭矢自密林深处破空而来,袭向凤君。

    朝光剑再度出鞘,祗澜与蔚珃、诛离一起斩落袭向凤君后背的箭。

    箭矢密集如雨,纵有他们三人相护,还是有一两道箭矢突破防护圈,与凤君擦肩而过。

    凤君不得不撤回灵力,回身防御。

    凤君灵力一撤,蜃妖便痛呼出声,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自脸颊滚落下来。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部力气,软倒在地。

    此时,一道黑影飞掠过来,带走了蜃妖。

    凤君有所察觉,长袖一甩,将身周的箭矢尽数扫落在地,当即朝着黑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四人追着黑影和蜃妖,箭矢则追着他们。一盏茶功夫,四人便跟丢了那黑影,密密麻麻的箭矢也不再袭击他们。

    蔚珃想用萧随风的追踪符追寻,却发现追踪符也失去了效用。显然,是那黑影察觉到追踪符,救走蜃妖的同时,顺便毁去了它。

    茫茫山林中,要想再寻那蜃妖,宛如大海捞针。

    “没想到那蜃妖还有同伙!功亏一篑!”诛离分外懊恼。

    “也许,我们还有一个法子。”

    众人惊讶地看向凤君。只见她眉间凤凰花微微萎靡,眼中一贯的三分笑意淡去了两分:“方才探入蜃妖灵台,发现她的化魔,是因为沾染了我师兄紫微帝君的神力和魔气。”

    蔚珃和诛离齐齐一怔。蔚珃是想起了幻境里那个受刑的神君,感到惊讶。诛离却是疑惑,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衹澜。

    衹澜没什么表情,但若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朝光剑。不过,在幽暗的林子里,没有人发现他这个小动作。

    “我师兄身遭变故,被我用本命法器封印了元神,我将之化作一枚黄色的龙形玉玦戴在身上。来幽冥界那日,不慎被我遗失。蜃妖身上的神力和魔气,大抵是来自于那玉玦。”

    “蜃妖既接触过玉玦,那多半玉玦在哪,蜃妖也便在哪。”诛离一下就猜到了凤君的打算,“本命法器相伴相生,女君是想通过与自己法器的感应来寻到玉玦,寻到蜃妖?”

    凤君点了点头,随即沉下神识。果不其然,灵识一扫,焕日神枪的灵力波动就传入灵台。

    “跟我来!”凤君循着这阵波动,朝着永夜林更深处行进。

    一行四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柏树越发高大粗壮,将光挡得严严实实。再往前走了几里,忽的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凤君四人看到那是一堵人为砌起的青石墙。这堵墙高耸入云。

    凤君足尖一点,攀上了高墙。蔚珃等人紧随其后。

    这堵墙约莫九层楼那么高,远远高过了底下的松柏树。

    凤君御风立于墙上,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高墙内,琉璃瓦,玉石墙,赫然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如蜃妖那样眉间有黑色印记的人穿梭在回廊之间。

    “嘶——吼—吼——”忽的,尖利的嘶鸣此起彼伏。

    山林震颤。无数黑影自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过来。

    “是魑魅魍魉!”蔚珃拔剑出鞘,严正以待。

    “是许多魑魅魍魉!”诛离补充道,清清朗朗的嗓音带上几分凝重和忧虑,“如此之多,就凭我们四人,怕是——”

    数不清的魑魅魍魉,还有底下那么多不知底细的妖魔,蔚珃也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他询问的目光看向凤君:“幽篁,不若先回去从长计议?”

    焕日神枪就在不远处,凤君能感知到。那越来越多的魑魅魍魉聚集过来,她也感知到了。

    双拳难敌四手,这些没有神志的魑魅魍魉不怕死地前仆后继,纵是全盛姿态的凤君也不敢贸然留着。

    她思忖片刻,接受了蔚珃的提议。

    于是,四人退出了永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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