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静走后,安柏抱着闹闹问安玉:“你怎么不去送一送?”

    “我觉得静姐姐此刻可能更需要一个人呆着。”安玉说,随后她反问安柏:“你呢,你为什么不去送一送?”

    安柏看着闹闹,轻言道:“不合适。”听到这样的回答,安玉一把抢过闹闹,白了一眼他哥,就回了旅店。

    安玉将闹闹抱到后院,四处寻觅,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给闹闹筑窝。而闹闹此时趴在安玉怀里一动也不动,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呜咽的声音,安玉不停地捋着闹闹的头顶。

    旅店的后院只能算一个平常小院,可供闹闹玩耍的地方实在是不多,所以安玉想了想,准备把闹闹的家安置在隔开后院与旅店的院墙下,那块空地还多些,到时候多给闹闹做点玩具,它也能多玩开些。

    这时安柏走了过来,手里不知往哪找了木料和一些工具,“准备在哪搭窝?”安玉伸手指了指地方,安柏没再吭声,安安静静地给闹闹做了一个小木屋。

    看着木屋一点一点地成型,安玉心里对安柏的怨气也慢慢消散。安玉这几年亲眼见证娘亲是如何一个人维持着旅店和这个家。相比施茜,安家的旅店是爹爹在走之前就已经步入正轨的,店里的伙计都是父亲曾经的战友和部下,他们把旅店当成自己的家,保证了旅店和安家的安全,所以安玉这几年并未感受到生活的艰难。

    可是安玉心里也清楚,像自家这样的才是少数。绝大多数投军的家庭,妻子哺育孩子苦苦地等待,年迈的父母操持这个家。时静并不需要一个像安柏这样长年累月驻守边域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和拎不清的母亲不仅仅禁锢了时静的选择,也要让她的丈夫必须能在娘家为她撑腰。

    安玉暗暗分析一通,生生地把自己分析郁闷了。给闹闹搭完窝,安玉也没喊安柏,独自一人去了武馆。只是今日在武馆练了许久,安玉都没有看到杨随身影,偌大的武馆里只安玉一人。

    直到安玉筋疲力尽,正准备回家,才看到杨随一个人从武馆大门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安玉总觉得今日的杨随有些落寞和伤感,安玉罕见地没有跟杨随打招呼。杨随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武场里还有一个安玉,径直走向了后院。

    安玉默默收拾好武场,放好鞭子和长枪,明日就是除夕,至少到上元节前,自己来武馆的机会应该是很少了。安玉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大过年的,这么忧伤着实不太好。

    等跑回旅店,天色都暗了下来。娘亲看到安玉一个人回来,忍不住数落,“怎么今日一个人跑出去了,也不叫上你哥。越是临近过年,这街上就越是不安稳,明日可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跑出去了。”

    安玉坐到火炉旁,剥着花生回应着安母,“我去学武的嘛,现在一般人已经打不过我了。”

    “那也不行!现在天黑的早,不准再这么晚回来了,要么就喊上你哥一起,不然以后不允许你一个人跑出去。”安母丝毫不为所动,给安玉下了命令。

    安玉没再犟嘴,只是告诉安母自己知晓了,以后不会再随便跑出去了。安父在一旁倒是一声也没吭,只剥着花生,剥完攒成一堆推给安玉吃。

    安玉想到自己最近大概都不会去武馆了,便央求父亲带着自己一起练武。安父看到安玉对练武一事这么痴迷,有点好奇地问:“怎么感觉你比安柏还像个武疯子?”

    安玉恭维她爹:“生女肖父,我这么棒一定是随了您。

    安父听完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我回来时你娘亲就说,现在玉儿特别会哄人,我看着不仅是会哄人,甚至还会给人戴高帽子了。”

    “哪有哄人,我是真的厉害,前两天杨随还夸我有天赋呢。要不是您,我怎么可能在武学上这么有造诣呢。”安玉继续哄。

    听到安玉提起杨随,安父收敛了一些神色,小声问安玉,“你这两天去武馆,有没有发现小将军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到爹爹说起这事有些小心翼翼,安玉也往他身旁凑了凑,小声回答,“倒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今日过去练武的时候,他没在武馆,很晚才回去,看着兴致也不太高的样子。”

    安父叹了口气,“最近朝廷不太平,咱们武将估计又要吃挂落喽。”安玉有点疑惑,自己爹爹自打回了都城,日日都在店里帮忙,怎么还能知道关于朝廷的消息,心里这么想,安玉就问出了口。

    安父把又一堆剥好的花生放到安玉手中,回道:“刚刚不是还夸你爹厉害,现在又开始怀疑我了?”安玉没再继续跟爹爹开玩笑,连忙撇清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安柏在安玉身后突然出声:“你之前一天天忙的不着家,父亲都在店里帮忙,还时不时有战友同僚过来,消息当然比你灵通的多。也不知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日日事情都那么多,我看那府尹都没你这么忙。”

    安柏刚开口的时候给安玉吓了一跳,可是听完安柏的话,安玉才突然反应过来,前一段的自己好像确实天天在学堂、武馆和义堂之间来回奔波,就算有那么一点空闲时间,也都拿来学习律法,对店里和家人的关心就被繁忙的事务挤的少之又少。

    安玉有些愧疚,把手中的花生递给安父,又给他续了热茶。安父倒是满不在乎,“别听你哥瞎说,咱们安家的女儿才不拘泥后院呢,玉儿这样日日有事可做,我看是很好的。”看出爹爹是在安慰自己,安玉朝安父笑了一下。

    安父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如今朝廷的动向就像摆在明面上一样,官家抑武之心越来越重,边域战事越是激烈,反而越是给了他机会削弱武将的机会,这朝着北地去的银子可是源源不断。”

    安柏不服气道,“边域战事越是激烈,难道不应该就越要看重军队,看重武将吗?”

    “官家昏庸,纳克逊可不是。当初他们问大聿要银子来承诺停止战事,给了官家以银养和的错觉。现在他们一缺银子就在边域作乱,朝廷就给他们送银子,到最后怕是兵钱全都落在了倭人手里了。”安父猛灌了一口茶,似乎是把这盏茶当成了烈酒,好消一消这身为武人的愁。

    安柏也有些愁容满面,“那若是朝廷对于北地一直这么下去,那大聿……”

    安父拍了拍安柏的肩膀,“否极泰来,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最谷底的时候。朝廷现在不天平不仅仅是对北地争论不一,内部怕是已经相当激烈了。”意识到这些话不适合跟安柏和安玉二人交谈,安父转了话题,“无论未来大聿朝廷怎样,北地必有一战,柏儿,你要做好准备。”

    安柏听到父亲如此郑重地交待自己,沉默着给自己和安父斟了杯茶,一饮而尽。

    ——

    武馆内,杨随仍然待在后院的武场,这里的武器架比前院大,足够杨随痛快地全部耍上一遍。昨日生辰,杨随回了家,母亲早已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和父亲等待着自己。吃完饭,母亲进屋拿了一个箱子出来,放到杨随面前。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店契和地契,杨随惊讶地看向母亲。

    “这些年一到你的生辰,太子便会遣人送来一些,不过你放心没人知道这些。”母亲解答了杨随的疑惑,接着说道,“自我去东宫做乳娘起,咱们一家人的命就跟太子绑在了一起。我曾恨过、悔过,却不能怨过。你们之间有什么从未向我透露,但是最起码我现在知道,太子没忘了你,也没忘了咱们家的好,这就足够了。”

    看着母亲说着说着又想流泪,杨随起身安慰道:“母亲,我与太子确实并不像外面传言一般,请您相信我,也请相信太子。”

    “随儿,近日多加谨慎,务必事事小心。”见父亲语气郑重地叮嘱自己,杨随点了点头,却听见父亲又低叹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家里过完生辰,杨随第二天回了武馆,带着那一箱太子为自己攒的家业。这几年在外,跟太子的联络全部依靠暗卫,甚至为了不泄露消息,杨随只跟东三联系。联络不便,太子也从未跟杨随交待过任何除了公务之外的事。若不是现在回了都城,杨随与东三怕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还能互相笑闹。杨随也绝不会知道,在自己离去的这么多年,太子竟每一年都还挂念着自己。

    想起幼时太子挑选自己为伴读,一起跟着太子读书学习的那段时光,杨随此刻想的有些出了神。那时,北地还没这么乱,自己一心也只想考取个功名,为报答家人和太子,也为天下黎民百姓。那时,杨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后来学了武舞,从了军,靠着一身伤痕当上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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