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逑然听到杨随的名字本还想打趣一番,可马上便听到安玉要去军中。她从椅子上做起,急走几步到安玉榻前:“你说什么?要去军中?”

    安玉见沈逑然有些紧张,随即坐了起了,认真地说道:“嗯,去军中。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若不能去军中就太可惜了。”

    “我在荆湖时刚好碰上起义,虽说景泊安将我安排在了伤兵营,可后来还是遇到了敌军来袭。我当时很害怕,可过后却觉得我这么多年学了这么东西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还记得大聿开朝时的杨氏将军吗?”安玉也不管沈逑然的回答,“她也是女子,可在收复燕云十六关的战役中她打赢了最关键的一场战事。虽说后来天下平定,休养生息的过程中再没出现过女将军。可现在乱世又起,我不想自己只能成为浮萍,哪里安全便飘向哪里。”

    “我不是一定要当将军,我只是想战事临头时,我能靠我自己给家里人博出一丝哪也不用逃的底气来。”

    沈逑然看了安玉好一会,突然不明显得笑了一下,紧接着她说道:“阿玉,你刚刚的玩笑也是随口一说的吧?”

    安玉眨眨眼,好似已经忘了刚才跟沈逑然开过什么样的玩笑了。“你跟墨姨极像。”

    第二日,安玉便带着娘亲去了城南城北两处商街,周墨不似安玉和沈逑然一般,总是被街上新奇的玩意儿吸引,她只关注街上行人的衣裳。

    尤其到了布坊之后,与老板攀谈极为熟稔。因为与城北的布坊老板都是荆湖人,也同是随军而来。周墨与老板一见如故,安玉这才知道,那老板原姓易。

    “易娘子在北地经营多年,哪是我能比得上的。我如今也是虽官人来北地,想着他去军中了,我不能呆在家里当个闲人。毕竟之前在都城做过小营生,闲不下来。”或许是相处太久了,安玉与周墨早已心灵相通,在外习惯性得会遮掩一下自己的真实情况。

    “周老板这就说笑了,我这小本生意何足挂齿,不过是图个温饱罢了。今后你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便是。”易老板也极老道。

    今日出门时间比以往短的多,周墨本就带着目的逛,两个布坊看完便准备回家。路上她与沈逑然聊得热络,安玉慢慢得落在两人身后,跟安柏走在一起。

    今日安柏仍然充当保镖,只是身上再也没挂满盒子袋子,落得一身轻松。安玉戳戳安柏的胳膊,示意他低下头说个悄悄话:“你和爹爹打算何时到军中去?”

    安柏也低声回道:“父亲说他这两天正与老战友联系,估计下个周就成了。”

    “一开始就去前线?”

    “父亲估计要去,我要是能通过选拔,估计也要先在新州附近的厢军营中训练些日子才能赶往前线。”

    安玉叹了口气:“真羡慕你。”

    安柏斜睨妹妹一眼:“怎么着,还想进军营?”

    安玉装作激动样子:“知我者,莫若哥哥也!”

    “想得美。”安柏转过头就往前走,安玉想去军营他第一个不同意,在潭县时,因为安玉在后方伤兵营,他勉强能够安心。现在到了北地,初来乍到,他们对哪里都不熟悉,他不同意妹妹去冒这个险。

    安玉站在后面盯着安柏的背影,觉得自己在北地想发挥才干的愿望可能要有些坎坷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安玉心想着。

    回到家周墨和沈逑然差不多已经商量的七七八八,铺子选在哪,要做什么一营生几乎已经商定,安玉听着感觉好像第二天就能去寻个店面了。

    “沈娘子说得对,咱们若是开一个与他们北地一样的布坊,百姓不一定来咱们这买布。但这里布坊少,他们能买的花布也少,若是能找出特色来,倒也能在新州立足。”

    “墨姨,不如就按您先前的想法,就做些女子生意。左右布匹生意难做,咱们看能不能在这边找些绣活好的,简单绣点都城和南边流行的花样子在这边卖,也做北地的花样卖到都城。”

    “要开布坊,布匹生意是根本,不能全然不顾。要么布匹就进些普通的,只要质量好,花样倒在其次。咱们这个店铺一来做加工,二来卖布。”

    安玉这时候插话道:“铺子差不多定好了?怎么开始找绣娘了?”

    周墨回道:“今日去街上,和那城北的布坊老板聊过知道,这新州乃至北地有不少随军的女眷。这边局势不稳定,她们大多人也只能闲在家里。不如将她们喊来做一份事。”

    沈逑然也接话道:“你第一次去街上逛就跟我说,发现这边街上很是沉闷,大家都穿暗色衣服。我便想着,那些女眷也不是一定不爱艳色,只是长年战事不断,加上总是悬着一颗心,就是想放松心情也不行。”

    “胭脂铺和首饰坊对她们来说不便宜,咱们就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以绣活吸引女眷,哪怕不买布匹和成衣,做些手绢、头巾和小衣也是好的。”

    安玉点点头,这倒不错。宋心琴家的布坊之前就做北地的生意,卖的也不是多昂贵的布匹,可生意却越做越差,最后不得已只能退回北地,用了她夫家的资源在都城做起了上等布匹生意。

    安玉觉得娘亲和沈逑然的主意极其符合现实,那些随军的女眷被忽略的太久,若是能以她们的需求开铺子,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在新州能站住脚。有这些女眷,说不定以后还能将宋心琴家的上等布匹发到北地些来。

    而且……安玉不免想到,若是能将这些女眷聚在一起,以后获取军中的消息或许会有一个新的通道。安玉福至心灵,随军的女眷性格各异,但总归是放弃了一切来到北地,或许做个“夫人生意”也不错。

    三人分别定下主意,很快便行动起来。周墨让安如山请几个以前在军中的旧识,让他们带着自家娘子来家中做客,顺便打探一下这些随军女眷的消息。

    结果正在三人的意料之中,来北地随军的女眷基本上都住在新州,而且聚集在城南。这边商市不繁,物产不丰,这些娘子已经很久都没能逛到一些有意思的铺子了。

    安玉在一旁瞧着,供货没问题,资金没问题,市场没问题,铺子的选址也好说,自己刚来大聿时,幻想过的商业帝国版图仿佛已经呈现在眼前。想着如今寒冬腊月,自己仍每天早起跟在安柏身后练武,安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想想自己放着银子不挣,偏偏要去练武,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早起受罪,安玉一时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

    马上步入深冬的都城,空气里都有一片萧瑟,落叶连绵,三两枝桠印在空中,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北地的军情夹带着快马加鞭的水汽,一封又一封的被送到垂拱殿,上位之人却早已疲于应对。桌上摊开的奏折叠罗起来,隐约能看到几行关外兵马集结迹象的文字。

    那人坐在龙椅之上,对着一旁贴身宦官冷笑道:“我这好儿子,如今越来越不知道高低了。”

    那宦官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静立不动。那人又说道:“东宫此处可有什么异样?”

    宦官这才开口:“回主子,一切如常。”

    “杨随呢?”那人又问。

    “没发现他与东宫有接触。”听到这,那人又开始沉思,他盯着眼前的折子好一会儿才说道:“沈太师之女去了北地?”

    “是。”

    那人终是做了决定:“去回庞清战,不抵消杨随无视军令之过,杨随将军一职降为中卫大夫,三年内不得在军中升任。去书杨随,让他即刻独自一人返回北地。”

    此时的杨随正稳坐家中。

    “等。”对面的黑衣人就坐在杨随对面,面对递过来的消息,杨随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黑衣人有些无奈:“还要等什么?上次见过太子之后,你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个字,等。等来等去便到了现在,你还是让等。”

    杨随稳如泰山,黑衣人的这些抱怨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只问他:“武馆新址确定了吗?武师可选好了?”

    黑衣人答道:“新武馆就在汴河另一头,跟旧的一个头一个尾。武师不还是用之前那些人吗?对了,女武师你打算什么招?”

    “女武师暂时先用之前那个,不需要什么变动,照常即可。”杨随甚至闭上了眼睛,正准备再交待些什么,突然听到前院一阵熙熙攘攘:“圣上手诏!”

    杨随猛地张开眼睛,黑衣人也被这一声吸引,和杨随对视一眼便隐去踪迹,不知消失在了何处。

    杨随收拾收拾衣裳,什么也没带便出了屋门,一身粗布简衣来到院中跪了下来。

    宣读完毕,宦官收了手诏,心满意足的揣着红封扬长而去。黑衣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杨随身边,看着眼前之人没有一丝激动的神情,突然开口道:“这就是你在等的事?”

    杨随继续胸有成竹:“武馆交给你了,劳烦你多多操心。我明日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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