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知晓此事不对劲后,安玉将从安柏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诉了李叔。李叔沉吟片刻后对安玉说道:“既然是杨将军给的兵,那城内原有的防务应该是不会动的。”

    “可是现在街上却有打斗。”安玉不了解城南的防务。

    “新州城南与城北分界明显,北边的城防是军队负责,咱们这里是州府负责。不过州府衙门在城南,城防力量不算弱,但是到底比不上在军队里厮杀出来的士兵。”

    “若那倭族真的渗透到城南,就城南那些巡逻的士兵估计抵挡不了多久。”李叔忧心忡忡,“现在看外面极有可能是两方在巷战,安武师你今日莫要再出去了,先呆在武馆。”

    这个建议让安玉有些焦急:“我不回去家里人肯定会担心,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个信回去。”

    李叔并不放心,言语间不自觉带了长辈的威严:“你现在在武馆里等着,你父亲知道城南有异动,今日定会赶来,在你父亲没到之前,你不能走。”

    “我……”安玉还想辩驳几句,李叔却将她和孩子一并带到后院。然后换了一身软甲出来。

    李叔腰间带着一把剑,当着孩子们的面,他朝安玉鞠了一躬,安玉连忙扶起李叔。

    李叔坦言:“今日若你没来武馆,我断不会出门。可今日你来了,这些孩子就有人照料了。将孩子这样冒然交给你我知道有些不妥,但是你父亲在外厮杀,我不能安然坐在武馆,等着他将倭人清除干净。”

    安玉隐约猜到李叔想要做什么,他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去城北,越早找到你父亲城南就越早安稳下来,你便也能早些回家。”

    “李叔……”安玉不知此时她是否应该再劝一劝。

    李叔似乎全然不觉这一趟的危险,笑着对安玉说道:“安小娘子文武双全,这群孩子就暂且托付于你了。”说完,李叔便朝后院深处走去,武馆向来设有隐门。

    安玉目送李叔身影消失在后院,突然感觉自己手臂被拉了一下。她低下头,旁边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道:“师傅是去战场了吗?”安玉摸摸她的脸颊,点了点头。

    见安玉点头,小姑娘眼中忽含热泪,却使劲睁大双眼不肯使其掉落:“师傅还会回来的对吗?”

    小姑娘的模样令安玉有些心疼,她轻言:“我父亲就在城北,你放心,我父亲绝对会护他平安。”

    小姑娘咬紧双唇,不再说些什么。事已至此,安玉除了留在此地照料这些孩童别无他法。安玉想带着孩子去正屋,可扫了一眼后发现不对,她忙询问身边之人:“你可见到陈树他们?”

    陈树在武馆年龄最大,虽只有十四却身强体壮,武馆内的孩子无人能及。因着强壮,身边总是围着两名兄弟,一为陈均,一为陈平。两名小跟班来武馆时无名无姓,陈树年龄大,自然而然将他们视为兄弟,时间长了三人处得极好,这两个小孩便自愿跟了陈树的姓。

    其他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注意到陈树三人去了哪里,唯独一人眼神有些闪躲。安玉再次察觉不妙,看向这人径直开口:“陈树去了哪里?”

    “我,我……我没注意。”小孩不擅长隐瞒,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安玉放柔了声音,蹲在他面前,再次问道:“现在外面很危险,陈数他们若是出去了,遇上倭人可能性命都难保。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我可以想办法保护他们。”

    小孩子终是怕的不行,一听到陈树他们会有性命之忧,没等安玉说完便主动交代:“陈数他们刚刚听到师傅跟您的对话,从后门跑出去了,说要杀光那些倭寇。他们说……他们说准备去衙门,加入城防兵。”

    安玉觉得此刻的情况过于棘手,武馆内的一群孩子她不能不管,可跑出去的那三人她也担心,既想管又想救,安玉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思索再三,安玉将孩子们全部带到正屋,并将在武馆内打杂的一并喊到正屋内,安玉钦点了人数,除了陈树三人全部都在。

    安玉这才开口道:“一会儿大家回寝舍将铺盖全部搬到这里,从现在开始,大家吃住都要在一起,你们之间互相监督,千万不能再自己跑出去了。”

    安玉随即又看向正屋内的其他两人,他们是武馆里打杂的帮工。这两人年纪轻轻,但因为在前线时受了伤,便退了下来,李叔见他们生存不易,便将他们喊来武馆帮忙,跟旅店那伙人很像。

    安玉没来之前,武馆就这三人维持着运转,如今李叔去了城北,安玉能依靠的也就这二位。安玉将二人喊到一旁,跟他们商量:“我一会儿去墙边摸一下外面的形势,若是战况还算平稳,我会出去找陈树他们……”

    “不行!李叔说了,让你在武馆内照看孩子,你不能出去。”一人还没等安玉说完,便断然拒绝。安玉只是个武师,又是个小娘子,即使武功尚好,可外面是在打仗,他断不能让安玉出去冒险。

    “找到陈数他们,越早越好。你们放心,方硕真起义那时我正在荆湖,也上过前线,跟起义军交过手,所以我知道战场是什么情况,我出去也要在侦察确保安全之后。”安玉态度坚决,“陈树是武馆年龄最大的孩子,也是马上要从军的孩子,我们不能任由他跑出去面临危险。”

    一番话让二人都有些沉默,安静几秒后,其中一人才说道:“安武师,我们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大树跑出去说是要去衙门,可现在外面正在打斗,他们能不能跑到衙门都要两说,你若是出去了,要该怎么去寻大树他们?”

    “我自有办法,出去若寻他们不着,一个时辰为限,我便回武馆。”安玉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在外面遇到的危险,“如果到时间我没能回武馆,你们再也不要出来,就躲在正屋内,直到战事平息。”

    安玉安顿好武馆内众人后,拿好自己的软鞭便往后院走去。她摸了摸领口处的哨子和内兜里的那枚烟花,毅然决然地将它们藏好。这里不比当时在荆湖,她若用了这些东西,那便成了杨随的累赘,安玉不愿让杨随在前线战场上,还要操心自己。

    安玉没从后门出去,而是攀爬到了门旁的墙沿,后门外是小巷,战事目前还未蔓延到这里,安玉决定从小路直通州府。

    行来一路都没看到任何身影,安玉心有焦急,陈树他们不知能不能到衙门,若是半路朝倭人杀去,安玉即便有心,也无力回天。

    安玉在小巷里穿梭,快到州府衙门时,猛然听见打斗声,传出来的声音极为激烈。安玉停住脚步,武馆离衙门距离不远,又处在新州城南最广阔的大道上,武馆门前有打斗,这里俨然更胜,安玉立马推测出倭人可能先攻击新州州府,战事散开后才殃及到了武馆门前。

    “那这样说来,家那边可能还安全。”安玉这样想着,身子却极快地隐到巷子拐角处。

    安玉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合适的藏身之处。州府森严,周围的宅子也建得高大,不似安玉家中那种,一座连着一座,挨着极近。

    安玉正思考着要不要撤回武馆,重新再做打算时,突然闻到一股香灰味。灵光一闪,安玉想起来,这巷子往尽头走是个将军庙,供奉的正是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将领。

    将军庙在巷子深处,衙门城防正在和倭人激战,安玉快步往那边走去,她要前去探一探,如果陈树他们没去衙门,很可能就在那里。

    将军庙无人值守,安玉进去之后,还未往里面走几步,便听见正庙后面传来争吵声,声音正是陈树。

    安玉连忙穿过正庙,跃过门廊后便看见了陈树三人。三人见到安玉后有些诧异,陈树还在气头上,陈平陈均倒是松了一口气。

    安玉找到三人,没有任何废话:“跟我回去。”说着就要上前拉走陈树。陈树却将手一摆,挣脱了:“我不回去!那些倭寇就在衙门,我要去杀了他们!”

    陈树双眼通红,甚至因为激动额头处都是细密的汗水。安玉见此没再继续规劝,反而转头看向陈均。

    陈均虽小一岁,但平日性情稳重,遇事有谋断。“你们为何在此处?”安玉问道。

    陈均语速快,调理却也清晰:“他们二人说要前去杀敌,我不放心他们便跟了过来。走到衙门那条巷子发现那里战况更加激烈,我便想着先退回来,看有没有好的时机再杀出去。”

    安玉学着杨随的样子,拍了拍陈均的肩膀:“你做得不错,我刚去了衙门,远远便闻到了血腥味。倭人很可能先攻击了衙门,武馆门前应该是支援的城防与倭人打了起来。”

    然后她转头看向其他两人:“我们必须先离开这,这离衙门太近。那倭人随时可能会打过来……”

    安玉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将军庙门口一阵骚乱。陈树三人听到门口的动静有些慌乱,安玉稳下心神,不管陈树的挣扎,将三人带到庙宇后方,“先保命,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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