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不是创造者、也不是猜谜语者和偶然之拯救者，那么，要我做人，我怎么受得了呢？
——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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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凄沧，裹挟着黄沙的风吹得脸疼。亡者的残躯已化作光点飞散，浓烈血腥味却仍让人不适。武装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已经干涸变黑，灰头土脸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扫战场，速度不快却秩序井然。
冥王孤身巡视着，连个亲卫都没带。不时有士兵好奇地投来目光，即使没认出他的身份，也慑于气势不敢搭话。
虽然乍一看，他就是在别人忙的时候偷懒。
冥·看似闲庭信步·王：“……”
突然，不远处一阵喧闹，但很快就平静了下去。冥王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狮王领着护卫队来找他。下意识地点开手环，果然光屏上弹出五六条未读消息，冥王揉揉额心，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惭愧。
“回去吧，有事路上说。”他制止了狮王等人行礼的动作，转身就要回营。
忧心忡忡找人找了一整路的狮王顿时没话了，他叹口气，以落后冥王半步的速度跟上。待狮王汇报完清理战场的进度，一行人早就不知不觉走到了主帐外。
目光所及军容严整，狮王下意识地问：“我们已经挡住了精灵族的攻势，之后是否要……”
冥王脚步一顿，连带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想乘胜追击？”他声音平缓，却像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心头。
如今的狮王已不是曾经那个为亡者强撑尊严的少年。
他现在……
长得很着急，已经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了。
前任豹王傲景直到离开冥界前，都在惋惜那个软乎乎好欺负的傲娇少年（狮王：？）。
但狮王变老（？），也是为了接手豹王掌管的长老院时能看起来可靠点儿，多些底气。
按照之前当众立下的赌约，他现在没资格成为护法。
虽然冥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真做了护法也不会有人嚼舌根，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但连冥界三把手地位的护法都不是，就要接手历来只有二把手豹王才能管的长老院，狮王是有压力的。
可只用短短半年的时间加速骨龄的增长，青葱少年就变成了沧桑大叔嗯……确实看起来靠谱了，但大家更多是折服于他的个人的管理能力。
正如此时，狮王高大的身躯在砖石上投下阴影，蓄了胡子的中年人声如洪钟，汇报诸事有条不紊。
“这些年狼族发展得很好，能撑得起大战的消耗。”狮王总结，“此外，长明家在余乐成为家主后转变了发展方向，将售卖事宜交给蒙戈族全权处理后专心做研发。我们这次能在快速反击的同时保持极低的伤亡率，他们供应的武器装备功不可没。”
“还有？”冥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狮王多了些底气：“我们与超兽学院达成的合作使狼族在Eden 有了驻地，这些年多亏那里充裕的能量，冥界战士的整体实力有了质的飞跃，即使没了长明家的武器加持，也不比同等级的非人强者差。”
“第三个理由了。”冥王很是欣慰。
“其四，您和凤凰公主暗中结婚的消息在超兽族皇室成员族群的高层间流传，让他们有了顾忌。但豹王隐退后狼族的顶级强者实力骤减，我们……”狮王没继续说下去。
“唯有让他们看到狼族的实力，心生忌惮，才是真正稳妥的做法。”冥王接过话头，听身后没了声音，才回身看向愣住了的狮王，“呆在这里做什么，你不该去召集将军们来这里议事吗？”
“啊？”狮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进攻精灵族是大事，需要妥善安排。”狮王眼中逐渐焕发出光彩，冥王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愿我们能为你的亲人和牺牲的将士们报仇。”
狮王欣喜的神色僵在脸上：“冥王……”
“冥界的精灵族也到了处理的时候了，”冥王的声音从帐中传来，一字一句敲打在了他心上，“你的第五点理由是替父母和兄长报仇，而我则是要割除困扰狼族六千万年的毒瘤。”
狼族的祖先作为罪人被流放到了冥界，不得已和本土的精灵族争夺星球上稀缺的生存资源。
他们伴随着血腥和掠夺成长，其他族群厌恶狼族，却又不得不重视甚至畏惧他们。
冥王深爱凤凰，她就像是照亮深渊的一道光，毫不吝惜地给予他温暖。但得知天羽的身份后，如果没有异能量的检测结果作证，冥王是不敢相信她是自己的孩子的——
他爱着凤凰，相信他们会有可爱的孩子，却不敢相信生于幽暗冥界的孩子会有这样一颗光明又天真的心。
可事实就是如此。接受事实后，冥王改变现状的渴望和信心前所未有地强烈——他一定会成功，不然这样和她母亲一样美好的孩子，怎么会从未来穿越至此被他见到？
一旦收服精灵族，狼族就能为六千万年全民皆兵的时代画上句号。他有漫长的生命为冥界带来不逊于其他族群的繁荣，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此刻的冥王无比深信。
也许是天意，之后的安排顺利无比。
难以想象，七年前两族还是分庭抗礼，七年后狼族部队已经有了碾压级别的优势。
远在第七平行宇宙的傲景看完冥王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信心与希冀的消息，关掉光幕后抚摸着浑圆的肚子，总觉得心神不宁，不好的预感越发地重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侧的酒葫芦。
结果摸了个空。
风怀尘端粥进门时正看见她的动作，他抬眼望向天花板，已经气到无奈了：“亚伯汗千叮咛万嘱咐，酒喝一滴都是伤身，更何况你是孕妇！”即使早早把她的酒都没收了，傲景下意识的动作也暴露了她自己的不上心。
难得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谴责意味，傲景只得装乖接过粥小口地喝了起来。
呵，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因为爱喝酒被她拿下的！
虽然风怀尘在她这次怀孕后，为了防止她被勾起馋虫，也跟着一块儿戒酒了。
傲景余光瞥眼坐到床边明明生闷气却还要盯着自己喝粥的丈夫。
异能量降到普通人水平后，七年的时光到底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即使一直被切西亚压着做护肤，傲景的眼角也有了细纹，倒是风怀尘蓄了胡子遮着，看不出怎么变老。
如果说最初应傲景是为了两个注定出生的孩子，风怀尘是在异能量骤减后无所事事，由着她闯入了自己的生活，而今七年相处，六年夫妻，他们早已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这种老夫老妻般的相濡以沫，相互珍视、扶持，傲景就很知足了。
“你又在想什么？”风怀尘看她出神，不由得问。
全然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在生闷气。
傲景咽下嚼了半天的鲜虾仁，心虚地转移话题：“阿耀呢？都要吃饭了，还在外面玩？”
“那孩子跟我练完基本功后，又问那几个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来。我搪塞过去后，他就去后山玩了。可能又忘了时间，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目光落在傲景隆起的腹部上，风怀尘的声音沉了下去，“这次我们都大意了，害你要遭罪十个月。”
“我哪有那么脆弱。”傲景笑着把空碗递还给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风耀和风影童年的猜测，没再多说什么。
科技发展到现在，只要手环中安装了程序定期检测，在胚泡埋入子宫内膜前及时用咒术将其移入人造子宫，就可以免去怀胎生子的痛苦和风险。
风耀就是这么出生的。
只是风怀尘没想到时隔多年，傲景会再次怀孕。傲景本人则是猜到了自己的死期，对身体的某些变化不怎么上心。
于是，未出生的风影就这么错过了体验高科技的机会，傲景则成了五千万年来世所罕见的孕妇。
风怀尘和冥王急得团团转却帮不上忙，连五岁的小风耀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练武时都没了精气神。身负重任的亚伯汗现查Sally 的数据库学习，在他攻克这个领域前，藏竹人瑰洱只能临危受命，从记忆里挖掘知识，照葫芦画瓢。
所幸瑰洱靠谱，亚伯汗学习能力强，把傲景母女平平安安地保到了待产期。而后委托蒙戈族研究的咒术也有了眉目，新上任的大长老的叶青亲自过来布置——风刃、修复、瞬移等复杂咒术以对彼此效力影响最小的方式层层叠加，确保傲景在生产时不用承受任何痛苦。
圣界里的一家子其乐融融，与此同时的冥界战场中，狼族战士正是勇往直前。
如狮王所言，他们的实力今非昔比，击溃精灵族的反抗势力易如反掌，清缴残兵游勇的过程更不应遇到任何问题。
可不知为何，行动如此顺利，冥王在欣慰之余，却感到了一丝违和。
即便事实就是如此。从阵前观察看，精灵族确实是在全力战斗，兵力估算和实际也没太大出入。
前任狮王言护法一家死后，傲景拎着鞭子骂将军们的场景犹在昨日。七年对他们这些强者来说真不算什么，白云苍狗，谁能想到胜利的天平在短时间内已然倾斜？
Eden 确实对强者异能量的提升效果拔群。冥王把这个能量七大平行宇宙第一充沛的星球的重要地位在心里又提了提，并考虑在来年超兽学院招生时，为狼族争取到更多名额。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隐约有不妙的预感，直到收到前线急报，才勉强踏实几分——
一支搜索小队在追击精灵族残部时，不慎让他们逃入了传送方向未知的虫洞。他们没有妄动，而是上报后原地休整，等候上级指令。
主帐中，狮王提议斩草除根，应闲和应知乡两位护法一致赞同。冥王遂下令上报的小队先行探路，大部队随后就到。
“只是这队非人强者的幻术有些麻烦，”应知乡皱眉，“它们虽然战斗力不高，却能伪装成任何样子，物种优势真是令人嫉妒。”先前有几个伪装成误入战场的狼族平民，让那支小队连折数人。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就能和超兽学院那边联系，请切西亚过来一趟了。”狮王也很遗憾。炎城战役中，切西亚把精灵族都蒙骗过去了的幻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要是能请到她，这几个精灵族根本不足为惧。
主管后勤的应闲看重族人是出了名的，他直接向冥王请示：“因为它们的幻术，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个冥界战士。反正进去了也是精灵族反抗势力的地盘，干脆对可疑的格杀勿论，以免出现无谓的牺牲。”
“这……”应知乡和狮王有些犹豫，这道命令太过狠绝，很容易落得滥杀无辜的名声。三人抬头眼巴巴地望向主位，冥王沉吟片刻，同意了这道命令的下达。
但为保万无一失，他派擅长隐匿的护法应知乡前去指挥，避免这支小队在大部队到达前陷入重围。
目送护法领命离去，冥王想着自己的小外甥女快出生了。
如果能收服精灵族，让完整的冥界成为狼族的领地——这将是送给昔日狼族豹王最好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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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花总是开得绚烂，丛生无序却总能吸引人眼。
奔跑中，小风耀白色的刘海被风吹乱，一簇簇艳丽的花被踩踏成色彩斑驳的泥，汗水浸透了新做的衣裳，他却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他刚才都听到看到了什么啊——
锋利的刀刃穿过求饶妇孺的胸膛，未亡者在苟延残喘中被挨个砍下头颅。鲜血混合着脑浆、内脏和腹腔剖开后泼洒的污物，散发出的气味吸上一口就得吐个昏天黑地，可恐惧捂紧了他的口鼻，被父亲训练的战斗本能勒令他转身就跑。
也许真的是天赋异禀吧，未来战神在狼族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连堪称潜行专家的应知乡都没发觉。
小小的白色身影飞速跑出茂密的丛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会儿是红发青年拿糖笑着让他叫飞哥哥，一会儿是金发姐姐笑嘻嘻地讲吓得他不敢睡觉的鬼故事，又一会儿是白发哥哥踹走红发哥哥后和父亲一起教他功夫，分外亲切的黑发姐姐和母亲在旁边笑着看他们，手边放着茶水和好吃的点心……
视线逐渐模糊，他跑得脱力，在昏迷和清醒的交界点哭着摔进了父亲怀里。
“爸爸……”小风耀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有……有……”
“怎么了？”傲景听到声音，扶着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谁欺负……”熟悉的血腥味传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狼族人，是狼族人！”小风耀的哭喊像惊雷炸响在她耳畔——
“……他们杀过来！”
傲景眼前一黑，耳边丈夫和儿子的惊呼声仿佛相隔千里，再也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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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量达不到黑洞级别的不能算作强者，也不能在死后化作光烟进入永恒轮回。
精灵族是非人强者的统称，他们死后自是散得无影无踪。
这次任务当真顺利。
“下山吧。”应知乡下令。
他并不怀疑自己被传送到了不该来的地方，那些精灵族死前还拼命往山下跑，肯定是想求援。
可惜异能量检测器被磁场干扰得不能用了，只能自己对异能量进行粗略感知——这地方真邪门！
应知乡有些烦躁。
反正没感知到强者，他不如把山下有问题的都解决了，省得大部队来回跑，耽误时间。
浮窗画面外，白发苍苍的鬼谷眼看着危机临近平静的村庄，第一位挥舞锄头奋力反抗的村民被围攻倒下后，他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冥界的精灵族还是有几分魄力的，他想。
清楚地知道逃不过被狼族吞并的命运，也不知是不是炎城外的那条蛟龙提高了人类的可信度，在他找上门合作的时候，它们答应得很痛快。
那位带头的是怎么说的来着——
“既然容不下我们，那么就算拼上性命，我们也要让冥王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想起自己暗闯林夕族时探听到的秘密，鬼谷的心不由得狂热起来——
寞尊说，成神的秘密，藏在冥王和雪皇身上。
他不是没怀疑过此话的真假。
但狼族的冥王和豹王都有六千万年的异能量传承是真，而白虎族……如果他此前探得的消息没有错，白虎族的底牌马上就要摆在他面前了。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他挑起战争，让冥王和雪皇彼此消耗后将他们杀死并吸收异能量，就真的赚翻了。
即使是假的，狼族和白虎族两败俱伤，对无名族也是有利无害的。
思虑至此，鬼谷看着这场缓缓展开的无趣屠杀，估摸着境内的白虎族巡逻队也该发现不对了。等待消息传来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一个艰难推车载着母亲离开的小小身影上。
定睛一看，那个为了掩护他们而被偷袭至死的父亲，那个身怀六甲昏迷不醒的母亲，不都是他的熟人吗？
鬼谷不怎么相信“巧合”二字。
这个虫洞的出口是那群精灵族定的，他怀疑是它们灵敏地感知到了昔日狼族豹王的所在，恶毒地让她视若生命的族人亲手毁灭她隐居的家园。
而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下。
恰好收到急报的鬼谷起身，给心中原本的计划添上几笔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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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知乡不知怎的，带队杀入这个精灵族据点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出生入死练就的直觉发现了细节，脑子却还没想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拦腰劈断眼前人的身子，应知乡的武装上被喷满了鲜血。虽说早该习惯了，这次却格外不适。乱哄哄中，有人汇报说刚才有个反抗激烈的，好在他们配合默契，把人解决了也没造成额外伤亡。
不对！
应知乡的脸刷地白了——尸体化光烟飞散、灵魂入永恒轮回的才是强者，非人物种的强者才是精灵族……要是尸体没消散……
他们不是精灵族是人！
“快联系……呃！”
应知乡震惊到浑身发抖，他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羽箭，倒下后死不瞑目——
不可能！
他是冥界护法，是冥界仅此于冥王和豹王的强者！
他怎么可能被这么轻易杀死！
尸骸遍布的土地，因消散的应知乡而寂静。
匆匆赶来的白虎族战士被村庄的惨象刺激得双目通红，恨不得将眼前茫然无措的冥界战士剥皮饮血。
鬼谷缓缓放下手中的弓，沉声下令：
“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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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辅佐冥王掌管军队的四位护法地位相当于冥界的三把手，其中两个位置留给最初自愿并入狼族的狮族和炼世之难中归降的云蝠族，剩两个在确保忠诚的情况下，通常任人唯强。
现如今的冥界护法中，属于狮族的位置因狮王的承诺暂时空悬，云蝠军团那位常驻第四平行宇宙，非必要不干涉冥界诸事。余下两位都是狼族人的情况不多，应闲的资历老些，第一次和应知乡以护法的身份见面时，还笑称彼此有缘。
一桩桩一件件，往昔种种在收到狼族祭司殿急讯后，通通化成刀子扎进了他的心脏。
“您怎么了？”亲卫看他脸色不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试探问道，“我去找位炼药师给您看看？”
“……准备一下，我去向冥王请战。”即使努力克制，应闲关掉浮窗的手还是抖的。
亲卫愣了：“可您已经很久不上战场了。”
“是啊。”应闲按下另一只手上异能锁的启动键，暗色武装逐渐覆盖全身，他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几分扭曲的嗜血的渴望。
这副残躯空有强大的异能量，早年间在战场上受的伤却怎么也养好不了。艾莫军团的亚伯汗被冥王请来给他看过后，也说他不宜再进行超兽武装。
管了几百年的后勤，应闲以为养老状态的自己早没了一腔热血，可直到现在收到共事不足十年的应知乡的死讯，提刀砍人的杀意充斥脑海，才明白言护法陨落时他并非不愤怒，豹王抱憾归隐时他并非不痛惜。
休眠火山只要未死，翻涌的岩浆就绝不停歇，平静只是为了等候时机喷涌而出——
即是现在。
应闲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但或许正如那些愚蠢的外人所说，嗜血刻在了狼族的基因里，扎根在了他们源于罪人先祖的血脉中。
应知乡的死让应闲隐隐感到大战将至。
若不能为族人杀敌，为冥王扫清前行的一切障碍，他还不如早入永恒轮回，来生有幸再为狼族尽份心力。
他还真不适合管后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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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走出虫洞前，冥王还能因见过穿越而来的三位冥界护法而担忧应闲的生死问题，那么从踏上这片熟悉了七年的灰白土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彻底乱了。
一个可怕的认知在他脑中成型，并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连传送门突然关闭，埋伏的白虎族将士瞬间暴起，都不能迫使他冷静下来。
“传令下去，即刻撤离！”
冥王按捺心中不安，撕开传送的虫洞后下了死命令。
“那您呢？”应闲忍下战斗中牵扯的旧伤疼痛，抱拳问他。
“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立刻走，不必等我。”
因为强者不能越级作战的规则，冥王不能对这些白虎族的精英战士出手，留在这里反倒要应闲他们分出人手和心神护卫。
“是。”
一字一句话，瞬移离开的冥王还不知道，护法应闲颔首再行礼的动作，会成为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圣界特有的繁茂树木在寒冷的温度中聚集成林，冥王已经远远看过了空无一人的村庄，即使被紧急清理过，血腥的空气也新鲜依旧。
散落的狼族盔甲刺激着冥王的神经，强大的异能量感知蔓延开来，锁定目标后他转身飞掠而去。
幼小的风耀不知道，真正想救他们的人还在路上，而即将害死他母亲的人，已被他亲自请进了门。
白发苍苍的鬼谷把手悬在昏睡的傲景腹部上方，正下方或明或暗的各色华光来自被她生命体征激活并运转开来的叠加咒术。鬼谷的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认真做的却不是救人性命的事。
代表风刃的蓝和与空间转移有关的暗系颜色逐渐亮起，止血和修复类柔和的暖色愈发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不愧是无名族内部排行榜的榜首，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破译并更改蒙戈族最优秀的咒术师亲自布下的咒术。
小风耀守在傲景床边，猛眨眼睛不让银豆豆掉下来。
他即使年纪小，也明白为他们阻挡敌人的父亲回不来了。而母亲不仅没有醒转的迹象，肚子都开始发出诡异的光（救命咒术：？），他也是急昏了头，才冒险出去找人。
而一直关注他们的鬼谷早已剿灭了村中所有冥界战士，并以向雪皇汇报为由离开了白虎族部队，待小风耀出门后，“正巧”与慌里慌张的他相遇。
婴儿清亮的啼哭在安静的木屋中骤然响起，小风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那位好心的老人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长满了黑斑？这是不祥之兆啊……”
余光瞥见小风耀面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欣喜被疑惑覆盖，鬼谷保持着愁苦的神色，将刚出生的孩子用备在一旁的襁褓裹好，转身走了出去。
他知道他一定会追出来的，而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傲景，将在咒术强制的昏睡中浑噩死去——
这也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毕竟冥王和傲景的亲缘关系，在超兽族皇室成员族群的高层里不是隐秘。
如果雪皇和元正长老会因之前的相识而考虑冥界的进攻另有隐情，那么把傲景的死摆上去后，就会让人不得不怀疑——
冥王难道是怕开战后被拿捏弱点，或是需要新任豹王的效命而将突袭地点定在了这个傲景隐居的村落？
一旦他们对冥王的“人性”产生怀疑，鬼谷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狼族士兵屠杀平民，狼族冥王残害亲姊——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任是雪皇和元正长老心怀仁慈，也不能容许狼族在圣界如此肆意妄为。
开战无可避免。
鬼谷甚至想好了，如何伪装出因狼族所作所为气愤不已的样子。这样主动请战的时候，他应该不会被拒绝。
只要让他踏入冥界的领土，让两族关系降至冰点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至于这个孩子……
鬼谷低头看了眼她安静睡着的样子，想起她降生瞬间黑斑闪耀的暗紫光芒和与傲景全盛时期十分相似的异能量波动。
如果他没有猜错，狼族豹王的传承，在傲景气息奄奄之际，机缘巧合地落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如此一来，他反倒息了将这俩孩子杀人灭口的心思。
一个身负狼族豹王传承的孩子在白虎族长大，身上还长满了象征不祥的黑斑，几乎可以料到她未来会遭受多少不公——设计好了，在关键时刻就是只完美的替罪羊。
只是她的哥哥有些难办。
虽然他是将她养大的最佳人选，但毕竟是屠村的目击者。鬼谷担心小风耀的话会透露出引人怀疑的细节，所以不得不用言语暗示和遗弃婴儿的行为让他意识到白虎族人对小风影的排斥。
想必以他对亲人的重视，会独自将妹妹养到有自保能力后再领她回归族群。到那时，时间早已冲淡了记忆，威胁不大。
小风耀紧随抱离风影的鬼谷而去，木屋逐渐安静了下来。
傲景所剩无几的异能量被运转的咒术榨干，鬼谷走前好心地停了其余咒术，留下一个昏睡一个止痛的，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怜悯。
光线倏尔扭动，瞬移而至的冥王入目就是奄奄一息的傲景和空寂的屋子，差点停了自己的呼吸。
最差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可真面对时……
快步冲到傲景床前，冥王的目光落到她瘪下腹部上闪耀的双色光芒，拳头瞬间握紧。
事到如今，狼族被冥界的精灵族设计陷害已经是板上钉钉，冥界战士屠杀白虎族平民，白虎族战士杀害冥界护法，他们已经到了无法善了的地步。
只是他原以为这是冥界精灵族难得动脑子的结果，但傲景这副样子更像是被深得他们一家信任又精通咒术的人类所害。
联系前后，冥王预感自己已深陷阴谋之中，他用手环扫描记下了现场残留的异能量波动，不准备放过这个极有可能存在的罪魁祸首。
只要他还能见到这个人，就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仿佛忙碌能掩盖心中的慌张，当冥王再想不出别的，只能干站在那里时，傲景已经没了呼吸。
直到最后，冥王也没有勇气解开让她昏睡的咒术。
姣好的容颜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却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温度。
昔日狼族指挥千军万马威名赫赫的豹王，在这个简陋的木屋里安安静静地走了，连句话都没能留下。
应傲景十六岁时因先冥王突然离世，不得已披挂上了战场。她是冥王记忆里害怕一身血腥吓坏弟弟的姐姐，也是被狼族将士尊崇信赖的铁血豹王，更是外族人眼中精明乖张寸步不让的鬼面豹子女。
应傲景此生的荣耀就是成为自己亲弟弟的爪牙，此生的信念就是为狼族披荆斩棘。她可以张扬放肆，可以喜怒不定，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哪怕一场雪崩废了她这个人，应傲景也未露出半点消沉。她选择离开狼族，为了豹王的传承而活。
应傲景对自己的冷漠刻到了骨子里，她是狼族培养出来的无可指摘的豹王，能击溃她心神的从来只有来自冥界的消息。
所幸，冥王没有唤醒她。
昏迷前电光火石，应傲景想清楚了太多，灵石都不会允许她再开口。
而她本人——傲景为狼族辛劳一生，对得起先冥王和言护法的谆谆教诲，对得起自己的弟弟和出生入死的战友，对得起狼族的万万之众，唯有对自己的丈夫和子女——她欠他们一颗真心。
如果不能活着补偿，这样睡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虚空中，血红色的蝶缓缓飞来，落到了傲景冰冷的眉间。光点浮现又汇聚，艳色的翅膀逐渐染上了幽蓝光泽。
冥王转身离去。
【你不后悔吗？】
空灵的声音回响耳畔，赫然是永恒轮回的守护灵生。
冥王停了下来。
【圣冥之战无法避免，七年前达成的交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蝴蝶那与昔拉一模一样的声音微顿，【否则你身上包括历代冥王传承在内的七成异能量将借于我二十万年，你们狼族在战场上会处于极大的劣势。】
“谢谢你，但不必了。”冥王并未转身，蝴蝶没有眼睛，光靠分身的感知并不能发觉他心中翻涌的情绪，“九个黑洞的异能量足矣，还请前辈为傲景修复灵魂后送她入永恒轮回，这是我和狼族欠她的。”
【可。】
蝴蝶言尽于此，多问一句不过是看在昔拉的面子上。
狼族还真是群怪人，她想。
永恒轮回里的轮回海是浩瀚汪洋，能稳定和修复灵魂并与外界修筑的祭司殿连通，维护它需要大量的能量。灵魂中承载记忆的部分本质上也是能量，而在强者轮回转世时，它们会作为过路费被蝴蝶收走填海。
这是宇宙的法则，无可更改。
即使蝴蝶是永恒轮回的守护灵生，也开不了后门。
轮回海起初是靠法则将将维持，直到五千万年前，狼族先祖机缘巧合下与蝴蝶定下名为【无尽深渊】的灵魂契约。
所有使用 【无尽深渊】不经永恒轮回以黑洞为载体契约或召唤亡者的生命体，在死后都有可能被蝴蝶抓去填补轮回海的能量空缺——其结果自然是魂飞魄散。
一整头牛的肉自然比零零碎碎的肉沫扛饿。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蝴蝶都觉得自己稳赚不亏。
七年前冥王与她定下的交易亦然。
有了跟冥王借的异能量，蝴蝶就能给永恒轮回来次彻底的改造，吸引更多强者逗留更久。
留得越久，榨的能量越多。
而后二十万年，大不了她从那些死了的强者身上多扣点儿，怎样都能及时还回去。
至于现在失去七成异能量的冥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是她要担心的了。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的灵魂——要不是灵石和寞尊不许，这么优质的灵魂早被她抓走填海了。
将承载着傲景灵魂的蓝蝶收归掌心，蝴蝶隐约从它身上感到一丝微弱的牵引。
应是傲景死后，因无人指导新任豹王，冥王才将部分冥王的传承强行封进了异能锁中，想依靠二者同源的相互影响，让起自上古的豹王传承勉强延续下去。
将异能锁和小风影托付给小风耀的时候，冥王不是没考虑过将他们带去冥界，但是……
兄妹俩长大后，可能不愿再见他这个间接害死他们父母的“仇人”吧。
更何况小风耀是亲眼看到的狼族入侵。
“好好照顾你的妹妹，”冥王的目光落向小风影脸上的黑斑，心里像是被压了块石头，“不要让其他人欺负她。”
因为身份特殊，以前他和凤凰等人来时都戴着面具，小风耀并没有认出他。
在小风耀眼中，他只是一位救了他妹妹的奇奇怪怪的好心陌生人。
“嗯。”小风耀怀着感激的心情目送冥王远去，殊不知下次见面就是刀兵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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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打开虫洞离开圣界的那一刻，穷奇的耳朵动了动。
长眠中醒来的白虎族护族灵生眼中似有水汽弥漫，长毛洁白恍若不染尘埃的高山寒雪。即使卧于地上，背生双翼的如虎巨兽威风依旧，亮比朝阳的眸子仿佛能照进最阴暗的角落，焚尽一切肮脏罪恶。
它开口，似洪钟叩问人心：“尔等唤吾醒来，所谓何事？”
此时站在它面前的三人以雪皇为首，元正长老次之，鬼谷的站位比元正长老还要靠后，正好低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白虎族的护族灵生居然真的是异能量与蒙戈族护族灵生金乌相差无几的穷奇——传说中异能量仅此于玄尊的上古灵生！
成神的机会果然……
“很抱歉来打扰您，”雪皇微微颔首以示歉意，“只是狼族突然进攻圣界，我们没有把握能挡住冥王，只能来……”
“哦，要动用禁术提升异能量啊。”穷奇直白的话语让雪皇微微变了脸色，却也只能带着羞愧点头。
穷奇的话到了嘴边。
它想说冥王离开圣界时异能量降级大滑坡，明显低于雪皇；
它想说他们身后的那个眼生的老人给它的感觉很不舒服；
它想说打仗总是不好的大家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穷奇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雪皇等人眼中，它只是打了个长长的哈切，没有任何异常。
这股限制它的异能量过于熟悉，穷奇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再挣扎了。
四千万年前的炼世之难他们努力到最后得到了什么？
卫凤凰和那一代的冥王先后战死，白留香被烧死后余空枝郁郁而终，洛丽玛丝被傀儡军团分食……与白虎族叛徒们的最后一战，它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那任雪皇。
她死了，它也伤重不得不陷入沉眠。
上次醒来好像是一千万年前，泉龙和清龙好心来看它，告诉它蒙戈族的夏家主也死了。
金乌没来，留话说是早混进了永恒轮回的轮回海，想找自己妻子的灵魂。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就像现在它知道是林夕族那位出手封了它的口，猜到眼前那位老者多半是自以为执棋人的棋子，却再不想多管。
“你过来吧。”
毛茸茸肉乎乎的巨爪放于雪皇掌中，拗口的咒文像是歌谣传唱，几乎同时在所有白虎族人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异能量的急速提升。
雪皇感觉到穷奇温暖的爪子开始变凉，可她怕强行打断会有反噬发生，没冒然收回双手。
温凉的温度覆上了她的双眼，澄澈的双眼亮色渐灭，发出月长石般的温柔光芒。
穷奇完成了禁术的最后一步。
雪皇掌心猛地一空，眼前是骤然降落的漆黑——她看不见了。
穷奇小山般的身形已然消失，空荡荡的洞穴中只余祭坛上残旧的白虎族图腾。
【待一切尘埃落定，记得活着回来唤醒我。】
这样一次一次、千万年如一日的心软和偏袒，它穷奇与金乌与清龙真是半斤八两。
灵生都是傻子。
————
谪仙人拈花一笑。
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让剑刃上的金光如火焰燃烧，灼热的风却吹不起他的半片衣角。
青玉铺就的祭司殿前广场上，覆上了星云光烟的超兽神七合体举起了血纹天元剑，庞然巨物攻向了蝼蚁般渺小的含笑寞尊。
眉如远山的俊秀男子立如松柏，再猛烈的攻击也动不得他分毫，他只是站在那里，刀光剑影就像是自惭形愧般溃散于相碰之前。
外围的带毒白雾内藏傀儡与陷阱，是切西亚和亚伯汗瑰洱在全力替他们拖延时间，连胖墩都被琪岚拽去操控利能武器阻挡前来支援的林夕族战士。
“风耀，换我来吧。”火麟飞收到风影的眼神示意，主动提出换位。风耀明显怒火还积压在心头，却在妹妹的坚持下不得不让出位置。
这些天他和其他人不是没尝试过阻止鬼谷的阴谋，可不仅相关内容说不出口，文字留不下来，连使眼色都做不到。
这是灵石的力量在阻止他们改变历史，认识到这一点的风耀无比难受，其他人也不好过。
而今，可算给了他们发泄口。
只是十八个琉璃眼不齐，他们在寞尊眼中顶多算解决起来有点麻烦。
火麟飞转到超兽神的主控位后随手挽了个剑花，跃起劈向寞尊却被挡在距他半米外，进不得退不得，迸溅碰撞的金光刺目，他还有闲心说笑：“寞尊，咱们各退一步。我们不轰你身后的林夕族祭司殿，你也给结界留个口子呗。全封闭多闷啊，咱们也不知道冥王和雪皇和没和谈，怎么解除结界把人家放出来啊？”
“这你们不必担心，林夕族自有消息渠道。”寞尊声音温和，“况且我不擅长咒术，在结界上留裂缝的难度太高，我做不到。”
火麟飞仗着有头盔，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不行就下台，逞哪门子的英雄！七大平行宇宙那么多人，总有能行的咒术师吧？
而且您们的消息是真灵，雪皇刚向狼族宣战，林夕族转头就拿出议案，连投票的表面功夫都不做就宣布通过。
不仅暂封了他们族群的皇室席位，还要将战区以结界隔离。
本就不对劲儿，谁想到除了狼族和白虎族，龙族和凤凰族的主星也位列结界之中，后两族的代表当时就炸了。
可那又如何？
当时代表林夕族的是严氏大长老。
他温和的目光落在两族代表身上，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寒：“凤凰族公主落凤凰已经和狼族冥王秘密成婚，再加上凤凰族的羽界与白虎族的圣界共处一个星球，自是逃不过。至于龙族……”
他顿了顿，像是要勾起他们倾听的欲望：“说来也巧，圣界和冥界所在的星球正好与第一平行宇宙的地球所在的位置平行对应。
地球有三尊留下的结界，寞尊打算以它为基础，扩展延伸到七大平行宇宙。
而龙族的主星，正好是第二平行宇宙平行对应的星球。
这是天意啊。”
“你……”龙族代表拍案而起，“你们欺人太甚！”
“嗯？”轻巧的一个抬眼，龙族代表像被兜头浇了盆凉水，瞬间没了脾气，严长老这才冷笑回应，“超兽族皇室本就是林夕族主持创立的，你们不会以为寞尊不爱管闲事，这七大平行宇宙的事就真由你们决定了吧？”
其余代表俱不作声，龙族代表红了眼睛，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是主星被封而已……只是主星而已……他们还有其他在结界外的领地，那些族人是希望，经不起林夕族的折腾！
忍住！忍住！！
想想第三平行宇宙的金象族、鲸鲨族还有第六平行宇宙的baboo 家族，不是超兽族皇室的成员族群，连像龙族代表这样冲林夕族吼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吼完也没用。
收到艾莫军团代表的传讯后，如同曾在炎城时那般，天羽的预知能力再次失控，提出他们必须在欧亚的带路下直指林夕族祭司殿，在结界成型前撕开个口子，为未来奉玄易子之命出来与超兽族皇室谈判的琪岚与冷鸾创造机会。
毕竟四族都有向外发展势力，就如同凤凰族余下七方将军驻守的七个星球那般。
隔离战区后，他们与主星分离，主动脱离或被吞并都很容易，坚持下去却很难。
可也正是坚持下来的四族外部势力和有玄易子做远程指导的两人合作，让隔离解除后的四族得以适应变化巨大的七大平行宇宙并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元气。
这事说来容易，但寞尊的实力真不是闹着玩的。
即使有五位琉璃眼挡住了外面的林夕族战士，寞尊本人不闪不避，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一丝一毫。
只不过……寞尊喜静。
火麟飞不像风耀那样闷头攻击，他打不着人气得满嘴跑火车，天南地北什么都说，话题跑出八百里都不拽回来，寞尊到底皱了眉。
从三尊只剩他一个起，就没人敢这么烦他了。
这场战斗在寞尊看来毫无悬念和意义。
他抬头，天元剑像是砍到了无形屏障，温度灼人的火花四溅却空出了半个球形。
他抬手，天元剑仿佛遭到重击，火麟飞握着剑柄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下一瞬间。
“嗖”
匕首破空而出，却被寞尊空着的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他扭头正对上一双琉璃眼。
饰尔杀戮，服罪忠直。
琉璃开眼，了身脱命。
是玉离的狗啊……
“荷染？”寞尊的神色转冷，刚要同时逼退超兽神和昔拉，突然脑后一凉。
一瞬间，半指长的银针扎了进去。
“我不是荷染。”
刻在灵魂里的咒术即为本命武——据蝴蝶和金乌所说，这是夏家主送给她前世洛丽玛丝最后的祭礼。
匕首还被寞尊握着，锋利的刀刃却没划伤他的手半分，昔拉干脆收了手，异能量使用过度后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站都站不稳。
寞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刺入后脑的银针即使凝聚了昔拉的大半异能量也瞬间被碾成光烟。
但到底是起了作用，让他在构筑结界时停顿了一息，给了二平的一人一灵生可乘之机。
他将匕首掷于地上，望向超兽神的目光杀意凛然。
火麟飞：“不是，偷袭的又不是我们，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狂风骤起，裹挟周遭白雾有如龙卷，瞬间将超兽神和白雾中藏身的五人刮走扔进了虫洞。
昔拉本想趁势一起，却被寞尊的威压制跪倒在地。
俄而风停，昔拉眼见着虫洞缓缓关闭，一个可怕的猜测充斥脑海——
“你知道他们是穿越而来？”
现在的寞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身为七大平行宇宙的最强者，怎会察觉不出来呢？”
昔拉的冷汗都下来了。
“你也是不小心，”寞尊悠然道，“既然知道自己和亚伯汗他们是实验室制造出来的，怎么还敢把超兽战队带到我面前？”
这么好的采集琉璃眼样本的机会，他如何会错过？
照着采集的基因信息制造新生儿，再顺着二平那两个蠢货拿命冲出来的裂隙扔进去，有最合适的身体吸引，不怕住不来该投生的灵魂。
加快培养琉璃眼的进程，帮大忙了啊。
“刚才我被银针刺中的瞬间，有两股异能量在第二平行宇宙冲击结界内部，时间掐算得挺准啊。”寞尊怜悯的目光落到昔拉身上，“只是结界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那裂缝需泉龙以身填之，以后圣冥之战结束，结界消散之时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炼世之难时他看情势不对，在夏家主死后急流勇退才保下一命，没想到现在倒是勇于牺牲自己。”寞尊微笑。
生死间练就的直觉告诉昔拉，现在死去是最好的结果。
异能量于体内悄然汇聚，银针根根直指心脏。
寞尊似乎没察觉出她体内的异常，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刚才我说的是本该的情况。但清龙发觉了他的心思，拼尽全力抢出了他的灵魂并将其甩入永恒轮回。如此一来，泉龙就只有身躯堵住裂缝阻止结界合拢，但清龙也耗尽了异能量。”
【灵生为天地之子，虽死不灭，形碎复聚，渐忘前尘。】
寞尊笑意愈深：“我感知到新的‘它’还是条龙，只是不巧在汇聚时被只受惊的蝎子蜇了一下。”
龙族昔日的护族灵生，再生成了条毒龙。
委实可悲又可叹啊。
昔拉不想听了，体内悬浮的本名武直刺心脏，却被股力量制在了砰砰跳动的红色脏器旁，不可再动分毫。
许是她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寞尊终于收了笑容，把手放在了她脆弱的颈动脉上：“要怪就怪你前世的姐姐——荷濯把你带得太像荷染，我怎么可能让你死个痛快呢？”
比起那些一个个击垮帝尊林夕玉离心理防线的人，寞尊明显更厌恶替帝尊看门的鹰犬。
他那么爱玉离，她却放狗来咬他。
玉离不会错的，玉离怎么会错呢？
都是这条狗不会看眼色！
“惜命的人既然敢做出拼命的事，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骨节分明的手罩住她的头颅，寞尊口中囔囔有词。
“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
“兹拉”“兹拉”
脏腑重塑。
钻心之痛被堵在喉咙里，昔拉如同上岸后被渴死的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融作散而复聚的光烟。
“琉璃眼不经永恒轮回，灵魂不死，前尘不忘。”寞尊负手，看向逐渐聚出人形的光烟，“创造你时，因为承载了人鱼王的异能量，这具身体可以装进两个灵魂。蝴蝶果然偏爱你，即使不能违抗我的意志，也挑了个最合适的灵魂与你共存。”
光芒渐熄渐灭，隐约能看出个幼年孩子的轮廓。
但寞尊知道现在的昔拉即使被迫让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也能无障碍地感知到外界——毕竟觉醒了琉璃眼。
“和你共存的灵魂就是夏家主，咒术师前期很弱，若是有危险，还得麻烦你交替灵魂出来帮她挡一挡。”
寞尊心情很好：“夏家主差一步觉醒琉璃眼，所以她灵魂的强度和你的相差不多，交换后不用担心身体会承受不住。
但因你们二人交替带动这身体基因突变的方向翻转不定，身体和灵魂不契合，换一次会疼上几天罢了。”
挣扎的光芒终归沉寂，寞尊含笑转身，扬声吩咐：“待她灵魂稳定后，寻个合适的机会顺着裂缝扔给玄易子。”
言罢转身，他离去前低语声浅，说要去送送那位将在纷争中培育琉璃眼的伙伴。
他制造出能吸引琉璃眼灵魂的身体，伙伴引导他们成为强者。分工很合理，不是吗？
空中景物扭曲，若是切西亚在，定能发觉现身的短发女人穿的紧身衣和昔拉藏的那件泛着相同的金属光泽。
想来是Paradise 的东西。
光烟散尽，昏倒在地的女童小脸精致，不合身的成人服装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有几分憨态可爱。
荷濯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珍而重之的样子仿佛捧着什么稀世宝物。寞尊的感知覆盖七大平行宇宙，她不能多说不能多做，只暗自记下那位预言者在冲突前冒险找到自己后含糊不清的嘱托——
“她怕冷，送走她前，麻烦给她添件衣服。”
历经种种，返途在即，天羽没有忘记自己穿越万年的初衷，可临到分别，也只来得及为她说上一句话。
————
无形的屏障终于合拢，第二平行宇宙窄窄的一道裂隙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指引的人怎么能发现呢？
华丽肃穆的室内，落岭匆匆扫过浮窗上的坐标，知道那人灰掉的名字不会再亮起，他深吸口气，将消息删了个干净。
泉龙死前把位置告诉他，是想给他留一线生机。
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乖女和冥王秘密成婚的消息被当成隔离凤凰族主星的借口捅了出来，逼得她不得不表态。
落凤凰选择了冥王，成为凤凰族第一位叛逃的公主。
得知她的决定后，老父亲落岭面上大发雷霆，私底下却把家当全塞给了乖女，然后动用两人在羽界为数不多的势力，放她悄悄地走了。
落岭想解决八方将军各自为政的现状，多年筹划却因发妻乾方将军阳羽“意外”身死而产生漏洞，至今未能填上。
混进乾方军的落繁才将将到了副将的位置，而凤凰离开后，驻扎羽界的现任乾方将军项羽就忍不住联合贼心不死的长老院对他下手了。
现在离开，落岭或许还能找个靠谱的炼药师清除体内的毒素，可想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族中压迫的乖女，他还是放弃了。
死就死吧。
羽界算得上是长老院的大本营，既然不能徐徐图之，来剂猛药也无不可。
待圣冥之战结束，乖女带着那混小子的部队杀回来（冥王：？？？），他留下的证据足够让他们师出有名地将羽界大换血，让凤凰族浴火重生。
虚弱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落岭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梦里妻女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欣喜，笑着迎他归家。
——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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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凄沧，裹挟着黄沙的风吹得脸疼。亡者的残躯已化作光点飞散，浓烈血腥味却仍让人不适。武装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已经干涸变黑，灰头土脸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扫战场，速度不快却秩序井然。
冥王孤身巡视着，连个亲卫都没带。不时有士兵好奇地投来目光，即使没认出他的身份，也慑于气势不敢搭话。
虽然乍一看，他就是在别人忙的时候偷懒。
冥·看似闲庭信步·王：“……”
突然，不远处一阵喧闹，但很快就平静了下去。冥王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狮王领着护卫队来找他。下意识地点开手环，果然光屏上弹出五六条未读消息，冥王揉揉额心，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惭愧。
“回去吧，有事路上说。”他制止了狮王等人行礼的动作，转身就要回营。
忧心忡忡找人找了一整路的狮王顿时没话了，他叹口气，以落后冥王半步的速度跟上。待狮王汇报完清理战场的进度，一行人早就不知不觉走到了主帐外。
目光所及军容严整，狮王下意识地问：“我们已经挡住了精灵族的攻势，之后是否要……”
冥王脚步一顿，连带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想乘胜追击？”他声音平缓，却像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心头。
如今的狮王已不是曾经那个为亡者强撑尊严的少年。
他现在……
长得很着急，已经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了。
前任豹王傲景直到离开冥界前，都在惋惜那个软乎乎好欺负的傲娇少年（狮王：？）。
但狮王变老（？），也是为了接手豹王掌管的长老院时能看起来可靠点儿，多些底气。
按照之前当众立下的赌约，他现在没资格成为护法。
虽然冥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真做了护法也不会有人嚼舌根，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但连冥界三把手地位的护法都不是，就要接手历来只有二把手豹王才能管的长老院，狮王是有压力的。
可只用短短半年的时间加速骨龄的增长，青葱少年就变成了沧桑大叔嗯……确实看起来靠谱了，但大家更多是折服于他的个人的管理能力。
正如此时，狮王高大的身躯在砖石上投下阴影，蓄了胡子的中年人声如洪钟，汇报诸事有条不紊。
“这些年狼族发展得很好，能撑得起大战的消耗。”狮王总结，“此外，长明家在余乐成为家主后转变了发展方向，将售卖事宜交给蒙戈族全权处理后专心做研发。我们这次能在快速反击的同时保持极低的伤亡率，他们供应的武器装备功不可没。”
“还有？”冥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狮王多了些底气：“我们与超兽学院达成的合作使狼族在Eden 有了驻地，这些年多亏那里充裕的能量，冥界战士的整体实力有了质的飞跃，即使没了长明家的武器加持，也不比同等级的非人强者差。”
“第三个理由了。”冥王很是欣慰。
“其四，您和凤凰公主暗中结婚的消息在超兽族皇室成员族群的高层间流传，让他们有了顾忌。但豹王隐退后狼族的顶级强者实力骤减，我们……”狮王没继续说下去。
“唯有让他们看到狼族的实力，心生忌惮，才是真正稳妥的做法。”冥王接过话头，听身后没了声音，才回身看向愣住了的狮王，“呆在这里做什么，你不该去召集将军们来这里议事吗？”
“啊？”狮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进攻精灵族是大事，需要妥善安排。”狮王眼中逐渐焕发出光彩，冥王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愿我们能为你的亲人和牺牲的将士们报仇。”
狮王欣喜的神色僵在脸上：“冥王……”
“冥界的精灵族也到了处理的时候了，”冥王的声音从帐中传来，一字一句敲打在了他心上，“你的第五点理由是替父母和兄长报仇，而我则是要割除困扰狼族六千万年的毒瘤。”
狼族的祖先作为罪人被流放到了冥界，不得已和本土的精灵族争夺星球上稀缺的生存资源。
他们伴随着血腥和掠夺成长，其他族群厌恶狼族，却又不得不重视甚至畏惧他们。
冥王深爱凤凰，她就像是照亮深渊的一道光，毫不吝惜地给予他温暖。但得知天羽的身份后，如果没有异能量的检测结果作证，冥王是不敢相信她是自己的孩子的——
他爱着凤凰，相信他们会有可爱的孩子，却不敢相信生于幽暗冥界的孩子会有这样一颗光明又天真的心。
可事实就是如此。接受事实后，冥王改变现状的渴望和信心前所未有地强烈——他一定会成功，不然这样和她母亲一样美好的孩子，怎么会从未来穿越至此被他见到？
一旦收服精灵族，狼族就能为六千万年全民皆兵的时代画上句号。他有漫长的生命为冥界带来不逊于其他族群的繁荣，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此刻的冥王无比深信。
也许是天意，之后的安排顺利无比。
难以想象，七年前两族还是分庭抗礼，七年后狼族部队已经有了碾压级别的优势。
远在第七平行宇宙的傲景看完冥王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信心与希冀的消息，关掉光幕后抚摸着浑圆的肚子，总觉得心神不宁，不好的预感越发地重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侧的酒葫芦。
结果摸了个空。
风怀尘端粥进门时正看见她的动作，他抬眼望向天花板，已经气到无奈了：“亚伯汗千叮咛万嘱咐，酒喝一滴都是伤身，更何况你是孕妇！”即使早早把她的酒都没收了，傲景下意识的动作也暴露了她自己的不上心。
难得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谴责意味，傲景只得装乖接过粥小口地喝了起来。
呵，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因为爱喝酒被她拿下的！
虽然风怀尘在她这次怀孕后，为了防止她被勾起馋虫，也跟着一块儿戒酒了。
傲景余光瞥眼坐到床边明明生闷气却还要盯着自己喝粥的丈夫。
异能量降到普通人水平后，七年的时光到底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即使一直被切西亚压着做护肤，傲景的眼角也有了细纹，倒是风怀尘蓄了胡子遮着，看不出怎么变老。
如果说最初应傲景是为了两个注定出生的孩子，风怀尘是在异能量骤减后无所事事，由着她闯入了自己的生活，而今七年相处，六年夫妻，他们早已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这种老夫老妻般的相濡以沫，相互珍视、扶持，傲景就很知足了。
“你又在想什么？”风怀尘看她出神，不由得问。
全然忘了上一秒自己还在生闷气。
傲景咽下嚼了半天的鲜虾仁，心虚地转移话题：“阿耀呢？都要吃饭了，还在外面玩？”
“那孩子跟我练完基本功后，又问那几个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来。我搪塞过去后，他就去后山玩了。可能又忘了时间，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目光落在傲景隆起的腹部上，风怀尘的声音沉了下去，“这次我们都大意了，害你要遭罪十个月。”
“我哪有那么脆弱。”傲景笑着把空碗递还给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风耀和风影童年的猜测，没再多说什么。
科技发展到现在，只要手环中安装了程序定期检测，在胚泡埋入子宫内膜前及时用咒术将其移入人造子宫，就可以免去怀胎生子的痛苦和风险。
风耀就是这么出生的。
只是风怀尘没想到时隔多年，傲景会再次怀孕。傲景本人则是猜到了自己的死期，对身体的某些变化不怎么上心。
于是，未出生的风影就这么错过了体验高科技的机会，傲景则成了五千万年来世所罕见的孕妇。
风怀尘和冥王急得团团转却帮不上忙，连五岁的小风耀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练武时都没了精气神。身负重任的亚伯汗现查Sally 的数据库学习，在他攻克这个领域前，藏竹人瑰洱只能临危受命，从记忆里挖掘知识，照葫芦画瓢。
所幸瑰洱靠谱，亚伯汗学习能力强，把傲景母女平平安安地保到了待产期。而后委托蒙戈族研究的咒术也有了眉目，新上任的大长老的叶青亲自过来布置——风刃、修复、瞬移等复杂咒术以对彼此效力影响最小的方式层层叠加，确保傲景在生产时不用承受任何痛苦。
圣界里的一家子其乐融融，与此同时的冥界战场中，狼族战士正是勇往直前。
如狮王所言，他们的实力今非昔比，击溃精灵族的反抗势力易如反掌，清缴残兵游勇的过程更不应遇到任何问题。
可不知为何，行动如此顺利，冥王在欣慰之余，却感到了一丝违和。
即便事实就是如此。从阵前观察看，精灵族确实是在全力战斗，兵力估算和实际也没太大出入。
前任狮王言护法一家死后，傲景拎着鞭子骂将军们的场景犹在昨日。七年对他们这些强者来说真不算什么，白云苍狗，谁能想到胜利的天平在短时间内已然倾斜？
Eden 确实对强者异能量的提升效果拔群。冥王把这个能量七大平行宇宙第一充沛的星球的重要地位在心里又提了提，并考虑在来年超兽学院招生时，为狼族争取到更多名额。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隐约有不妙的预感，直到收到前线急报，才勉强踏实几分——
一支搜索小队在追击精灵族残部时，不慎让他们逃入了传送方向未知的虫洞。他们没有妄动，而是上报后原地休整，等候上级指令。
主帐中，狮王提议斩草除根，应闲和应知乡两位护法一致赞同。冥王遂下令上报的小队先行探路，大部队随后就到。
“只是这队非人强者的幻术有些麻烦，”应知乡皱眉，“它们虽然战斗力不高，却能伪装成任何样子，物种优势真是令人嫉妒。”先前有几个伪装成误入战场的狼族平民，让那支小队连折数人。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就能和超兽学院那边联系，请切西亚过来一趟了。”狮王也很遗憾。炎城战役中，切西亚把精灵族都蒙骗过去了的幻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要是能请到她，这几个精灵族根本不足为惧。
主管后勤的应闲看重族人是出了名的，他直接向冥王请示：“因为它们的幻术，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个冥界战士。反正进去了也是精灵族反抗势力的地盘，干脆对可疑的格杀勿论，以免出现无谓的牺牲。”
“这……”应知乡和狮王有些犹豫，这道命令太过狠绝，很容易落得滥杀无辜的名声。三人抬头眼巴巴地望向主位，冥王沉吟片刻，同意了这道命令的下达。
但为保万无一失，他派擅长隐匿的护法应知乡前去指挥，避免这支小队在大部队到达前陷入重围。
目送护法领命离去，冥王想着自己的小外甥女快出生了。
如果能收服精灵族，让完整的冥界成为狼族的领地——这将是送给昔日狼族豹王最好的贺礼。
————
野花总是开得绚烂，丛生无序却总能吸引人眼。
奔跑中，小风耀白色的刘海被风吹乱，一簇簇艳丽的花被踩踏成色彩斑驳的泥，汗水浸透了新做的衣裳，他却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他刚才都听到看到了什么啊——
锋利的刀刃穿过求饶妇孺的胸膛，未亡者在苟延残喘中被挨个砍下头颅。鲜血混合着脑浆、内脏和腹腔剖开后泼洒的污物，散发出的气味吸上一口就得吐个昏天黑地，可恐惧捂紧了他的口鼻，被父亲训练的战斗本能勒令他转身就跑。
也许真的是天赋异禀吧，未来战神在狼族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连堪称潜行专家的应知乡都没发觉。
小小的白色身影飞速跑出茂密的丛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会儿是红发青年拿糖笑着让他叫飞哥哥，一会儿是金发姐姐笑嘻嘻地讲吓得他不敢睡觉的鬼故事，又一会儿是白发哥哥踹走红发哥哥后和父亲一起教他功夫，分外亲切的黑发姐姐和母亲在旁边笑着看他们，手边放着茶水和好吃的点心……
视线逐渐模糊，他跑得脱力，在昏迷和清醒的交界点哭着摔进了父亲怀里。
“爸爸……”小风耀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有……有……”
“怎么了？”傲景听到声音，扶着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谁欺负……”熟悉的血腥味传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狼族人，是狼族人！”小风耀的哭喊像惊雷炸响在她耳畔——
“……他们杀过来！”
傲景眼前一黑，耳边丈夫和儿子的惊呼声仿佛相隔千里，再也听不清了。
————
异能量达不到黑洞级别的不能算作强者，也不能在死后化作光烟进入永恒轮回。
精灵族是非人强者的统称，他们死后自是散得无影无踪。
这次任务当真顺利。
“下山吧。”应知乡下令。
他并不怀疑自己被传送到了不该来的地方，那些精灵族死前还拼命往山下跑，肯定是想求援。
可惜异能量检测器被磁场干扰得不能用了，只能自己对异能量进行粗略感知——这地方真邪门！
应知乡有些烦躁。
反正没感知到强者，他不如把山下有问题的都解决了，省得大部队来回跑，耽误时间。
浮窗画面外，白发苍苍的鬼谷眼看着危机临近平静的村庄，第一位挥舞锄头奋力反抗的村民被围攻倒下后，他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冥界的精灵族还是有几分魄力的，他想。
清楚地知道逃不过被狼族吞并的命运，也不知是不是炎城外的那条蛟龙提高了人类的可信度，在他找上门合作的时候，它们答应得很痛快。
那位带头的是怎么说的来着——
“既然容不下我们，那么就算拼上性命，我们也要让冥王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想起自己暗闯林夕族时探听到的秘密，鬼谷的心不由得狂热起来——
寞尊说，成神的秘密，藏在冥王和雪皇身上。
他不是没怀疑过此话的真假。
但狼族的冥王和豹王都有六千万年的异能量传承是真，而白虎族……如果他此前探得的消息没有错，白虎族的底牌马上就要摆在他面前了。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他挑起战争，让冥王和雪皇彼此消耗后将他们杀死并吸收异能量，就真的赚翻了。
即使是假的，狼族和白虎族两败俱伤，对无名族也是有利无害的。
思虑至此，鬼谷看着这场缓缓展开的无趣屠杀，估摸着境内的白虎族巡逻队也该发现不对了。等待消息传来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一个艰难推车载着母亲离开的小小身影上。
定睛一看，那个为了掩护他们而被偷袭至死的父亲，那个身怀六甲昏迷不醒的母亲，不都是他的熟人吗？
鬼谷不怎么相信“巧合”二字。
这个虫洞的出口是那群精灵族定的，他怀疑是它们灵敏地感知到了昔日狼族豹王的所在，恶毒地让她视若生命的族人亲手毁灭她隐居的家园。
而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下。
恰好收到急报的鬼谷起身，给心中原本的计划添上几笔改动。
————
应知乡不知怎的，带队杀入这个精灵族据点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出生入死练就的直觉发现了细节，脑子却还没想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拦腰劈断眼前人的身子，应知乡的武装上被喷满了鲜血。虽说早该习惯了，这次却格外不适。乱哄哄中，有人汇报说刚才有个反抗激烈的，好在他们配合默契，把人解决了也没造成额外伤亡。
不对！
应知乡的脸刷地白了——尸体化光烟飞散、灵魂入永恒轮回的才是强者，非人物种的强者才是精灵族……要是尸体没消散……
他们不是精灵族是人！
“快联系……呃！”
应知乡震惊到浑身发抖，他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羽箭，倒下后死不瞑目——
不可能！
他是冥界护法，是冥界仅此于冥王和豹王的强者！
他怎么可能被这么轻易杀死！
尸骸遍布的土地，因消散的应知乡而寂静。
匆匆赶来的白虎族战士被村庄的惨象刺激得双目通红，恨不得将眼前茫然无措的冥界战士剥皮饮血。
鬼谷缓缓放下手中的弓，沉声下令：
“杀，一个不留。”
————
狼族辅佐冥王掌管军队的四位护法地位相当于冥界的三把手，其中两个位置留给最初自愿并入狼族的狮族和炼世之难中归降的云蝠族，剩两个在确保忠诚的情况下，通常任人唯强。
现如今的冥界护法中，属于狮族的位置因狮王的承诺暂时空悬，云蝠军团那位常驻第四平行宇宙，非必要不干涉冥界诸事。余下两位都是狼族人的情况不多，应闲的资历老些，第一次和应知乡以护法的身份见面时，还笑称彼此有缘。
一桩桩一件件，往昔种种在收到狼族祭司殿急讯后，通通化成刀子扎进了他的心脏。
“您怎么了？”亲卫看他脸色不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试探问道，“我去找位炼药师给您看看？”
“……准备一下，我去向冥王请战。”即使努力克制，应闲关掉浮窗的手还是抖的。
亲卫愣了：“可您已经很久不上战场了。”
“是啊。”应闲按下另一只手上异能锁的启动键，暗色武装逐渐覆盖全身，他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几分扭曲的嗜血的渴望。
这副残躯空有强大的异能量，早年间在战场上受的伤却怎么也养好不了。艾莫军团的亚伯汗被冥王请来给他看过后，也说他不宜再进行超兽武装。
管了几百年的后勤，应闲以为养老状态的自己早没了一腔热血，可直到现在收到共事不足十年的应知乡的死讯，提刀砍人的杀意充斥脑海，才明白言护法陨落时他并非不愤怒，豹王抱憾归隐时他并非不痛惜。
休眠火山只要未死，翻涌的岩浆就绝不停歇，平静只是为了等候时机喷涌而出——
即是现在。
应闲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但或许正如那些愚蠢的外人所说，嗜血刻在了狼族的基因里，扎根在了他们源于罪人先祖的血脉中。
应知乡的死让应闲隐隐感到大战将至。
若不能为族人杀敌，为冥王扫清前行的一切障碍，他还不如早入永恒轮回，来生有幸再为狼族尽份心力。
他还真不适合管后勤啊。
————
若在走出虫洞前，冥王还能因见过穿越而来的三位冥界护法而担忧应闲的生死问题，那么从踏上这片熟悉了七年的灰白土地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彻底乱了。
一个可怕的认知在他脑中成型，并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连传送门突然关闭，埋伏的白虎族将士瞬间暴起，都不能迫使他冷静下来。
“传令下去，即刻撤离！”
冥王按捺心中不安，撕开传送的虫洞后下了死命令。
“那您呢？”应闲忍下战斗中牵扯的旧伤疼痛，抱拳问他。
“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立刻走，不必等我。”
因为强者不能越级作战的规则，冥王不能对这些白虎族的精英战士出手，留在这里反倒要应闲他们分出人手和心神护卫。
“是。”
一字一句话，瞬移离开的冥王还不知道，护法应闲颔首再行礼的动作，会成为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圣界特有的繁茂树木在寒冷的温度中聚集成林，冥王已经远远看过了空无一人的村庄，即使被紧急清理过，血腥的空气也新鲜依旧。
散落的狼族盔甲刺激着冥王的神经，强大的异能量感知蔓延开来，锁定目标后他转身飞掠而去。
幼小的风耀不知道，真正想救他们的人还在路上，而即将害死他母亲的人，已被他亲自请进了门。
白发苍苍的鬼谷把手悬在昏睡的傲景腹部上方，正下方或明或暗的各色华光来自被她生命体征激活并运转开来的叠加咒术。鬼谷的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认真做的却不是救人性命的事。
代表风刃的蓝和与空间转移有关的暗系颜色逐渐亮起，止血和修复类柔和的暖色愈发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不愧是无名族内部排行榜的榜首，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破译并更改蒙戈族最优秀的咒术师亲自布下的咒术。
小风耀守在傲景床边，猛眨眼睛不让银豆豆掉下来。
他即使年纪小，也明白为他们阻挡敌人的父亲回不来了。而母亲不仅没有醒转的迹象，肚子都开始发出诡异的光（救命咒术：？），他也是急昏了头，才冒险出去找人。
而一直关注他们的鬼谷早已剿灭了村中所有冥界战士，并以向雪皇汇报为由离开了白虎族部队，待小风耀出门后，“正巧”与慌里慌张的他相遇。
婴儿清亮的啼哭在安静的木屋中骤然响起，小风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那位好心的老人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长满了黑斑？这是不祥之兆啊……”
余光瞥见小风耀面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欣喜被疑惑覆盖，鬼谷保持着愁苦的神色，将刚出生的孩子用备在一旁的襁褓裹好，转身走了出去。
他知道他一定会追出来的，而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傲景，将在咒术强制的昏睡中浑噩死去——
这也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毕竟冥王和傲景的亲缘关系，在超兽族皇室成员族群的高层里不是隐秘。
如果雪皇和元正长老会因之前的相识而考虑冥界的进攻另有隐情，那么把傲景的死摆上去后，就会让人不得不怀疑——
冥王难道是怕开战后被拿捏弱点，或是需要新任豹王的效命而将突袭地点定在了这个傲景隐居的村落？
一旦他们对冥王的“人性”产生怀疑，鬼谷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狼族士兵屠杀平民，狼族冥王残害亲姊——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任是雪皇和元正长老心怀仁慈，也不能容许狼族在圣界如此肆意妄为。
开战无可避免。
鬼谷甚至想好了，如何伪装出因狼族所作所为气愤不已的样子。这样主动请战的时候，他应该不会被拒绝。
只要让他踏入冥界的领土，让两族关系降至冰点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至于这个孩子……
鬼谷低头看了眼她安静睡着的样子，想起她降生瞬间黑斑闪耀的暗紫光芒和与傲景全盛时期十分相似的异能量波动。
如果他没有猜错，狼族豹王的传承，在傲景气息奄奄之际，机缘巧合地落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如此一来，他反倒息了将这俩孩子杀人灭口的心思。
一个身负狼族豹王传承的孩子在白虎族长大，身上还长满了象征不祥的黑斑，几乎可以料到她未来会遭受多少不公——设计好了，在关键时刻就是只完美的替罪羊。
只是她的哥哥有些难办。
虽然他是将她养大的最佳人选，但毕竟是屠村的目击者。鬼谷担心小风耀的话会透露出引人怀疑的细节，所以不得不用言语暗示和遗弃婴儿的行为让他意识到白虎族人对小风影的排斥。
想必以他对亲人的重视，会独自将妹妹养到有自保能力后再领她回归族群。到那时，时间早已冲淡了记忆，威胁不大。
小风耀紧随抱离风影的鬼谷而去，木屋逐渐安静了下来。
傲景所剩无几的异能量被运转的咒术榨干，鬼谷走前好心地停了其余咒术，留下一个昏睡一个止痛的，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怜悯。
光线倏尔扭动，瞬移而至的冥王入目就是奄奄一息的傲景和空寂的屋子，差点停了自己的呼吸。
最差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可真面对时……
快步冲到傲景床前，冥王的目光落到她瘪下腹部上闪耀的双色光芒，拳头瞬间握紧。
事到如今，狼族被冥界的精灵族设计陷害已经是板上钉钉，冥界战士屠杀白虎族平民，白虎族战士杀害冥界护法，他们已经到了无法善了的地步。
只是他原以为这是冥界精灵族难得动脑子的结果，但傲景这副样子更像是被深得他们一家信任又精通咒术的人类所害。
联系前后，冥王预感自己已深陷阴谋之中，他用手环扫描记下了现场残留的异能量波动，不准备放过这个极有可能存在的罪魁祸首。
只要他还能见到这个人，就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仿佛忙碌能掩盖心中的慌张，当冥王再想不出别的，只能干站在那里时，傲景已经没了呼吸。
直到最后，冥王也没有勇气解开让她昏睡的咒术。
姣好的容颜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却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温度。
昔日狼族指挥千军万马威名赫赫的豹王，在这个简陋的木屋里安安静静地走了，连句话都没能留下。
应傲景十六岁时因先冥王突然离世，不得已披挂上了战场。她是冥王记忆里害怕一身血腥吓坏弟弟的姐姐，也是被狼族将士尊崇信赖的铁血豹王，更是外族人眼中精明乖张寸步不让的鬼面豹子女。
应傲景此生的荣耀就是成为自己亲弟弟的爪牙，此生的信念就是为狼族披荆斩棘。她可以张扬放肆，可以喜怒不定，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哪怕一场雪崩废了她这个人，应傲景也未露出半点消沉。她选择离开狼族，为了豹王的传承而活。
应傲景对自己的冷漠刻到了骨子里，她是狼族培养出来的无可指摘的豹王，能击溃她心神的从来只有来自冥界的消息。
所幸，冥王没有唤醒她。
昏迷前电光火石，应傲景想清楚了太多，灵石都不会允许她再开口。
而她本人——傲景为狼族辛劳一生，对得起先冥王和言护法的谆谆教诲，对得起自己的弟弟和出生入死的战友，对得起狼族的万万之众，唯有对自己的丈夫和子女——她欠他们一颗真心。
如果不能活着补偿，这样睡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虚空中，血红色的蝶缓缓飞来，落到了傲景冰冷的眉间。光点浮现又汇聚，艳色的翅膀逐渐染上了幽蓝光泽。
冥王转身离去。
【你不后悔吗？】
空灵的声音回响耳畔，赫然是永恒轮回的守护灵生。
冥王停了下来。
【圣冥之战无法避免，七年前达成的交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蝴蝶那与昔拉一模一样的声音微顿，【否则你身上包括历代冥王传承在内的七成异能量将借于我二十万年，你们狼族在战场上会处于极大的劣势。】
“谢谢你，但不必了。”冥王并未转身，蝴蝶没有眼睛，光靠分身的感知并不能发觉他心中翻涌的情绪，“九个黑洞的异能量足矣，还请前辈为傲景修复灵魂后送她入永恒轮回，这是我和狼族欠她的。”
【可。】
蝴蝶言尽于此，多问一句不过是看在昔拉的面子上。
狼族还真是群怪人，她想。
永恒轮回里的轮回海是浩瀚汪洋，能稳定和修复灵魂并与外界修筑的祭司殿连通，维护它需要大量的能量。灵魂中承载记忆的部分本质上也是能量，而在强者轮回转世时，它们会作为过路费被蝴蝶收走填海。
这是宇宙的法则，无可更改。
即使蝴蝶是永恒轮回的守护灵生，也开不了后门。
轮回海起初是靠法则将将维持，直到五千万年前，狼族先祖机缘巧合下与蝴蝶定下名为【无尽深渊】的灵魂契约。
所有使用 【无尽深渊】不经永恒轮回以黑洞为载体契约或召唤亡者的生命体，在死后都有可能被蝴蝶抓去填补轮回海的能量空缺——其结果自然是魂飞魄散。
一整头牛的肉自然比零零碎碎的肉沫扛饿。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蝴蝶都觉得自己稳赚不亏。
七年前冥王与她定下的交易亦然。
有了跟冥王借的异能量，蝴蝶就能给永恒轮回来次彻底的改造，吸引更多强者逗留更久。
留得越久，榨的能量越多。
而后二十万年，大不了她从那些死了的强者身上多扣点儿，怎样都能及时还回去。
至于现在失去七成异能量的冥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是她要担心的了。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的灵魂——要不是灵石和寞尊不许，这么优质的灵魂早被她抓走填海了。
将承载着傲景灵魂的蓝蝶收归掌心，蝴蝶隐约从它身上感到一丝微弱的牵引。
应是傲景死后，因无人指导新任豹王，冥王才将部分冥王的传承强行封进了异能锁中，想依靠二者同源的相互影响，让起自上古的豹王传承勉强延续下去。
将异能锁和小风影托付给小风耀的时候，冥王不是没考虑过将他们带去冥界，但是……
兄妹俩长大后，可能不愿再见他这个间接害死他们父母的“仇人”吧。
更何况小风耀是亲眼看到的狼族入侵。
“好好照顾你的妹妹，”冥王的目光落向小风影脸上的黑斑，心里像是被压了块石头，“不要让其他人欺负她。”
因为身份特殊，以前他和凤凰等人来时都戴着面具，小风耀并没有认出他。
在小风耀眼中，他只是一位救了他妹妹的奇奇怪怪的好心陌生人。
“嗯。”小风耀怀着感激的心情目送冥王远去，殊不知下次见面就是刀兵相向。
————
冥王打开虫洞离开圣界的那一刻，穷奇的耳朵动了动。
长眠中醒来的白虎族护族灵生眼中似有水汽弥漫，长毛洁白恍若不染尘埃的高山寒雪。即使卧于地上，背生双翼的如虎巨兽威风依旧，亮比朝阳的眸子仿佛能照进最阴暗的角落，焚尽一切肮脏罪恶。
它开口，似洪钟叩问人心：“尔等唤吾醒来，所谓何事？”
此时站在它面前的三人以雪皇为首，元正长老次之，鬼谷的站位比元正长老还要靠后，正好低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白虎族的护族灵生居然真的是异能量与蒙戈族护族灵生金乌相差无几的穷奇——传说中异能量仅此于玄尊的上古灵生！
成神的机会果然……
“很抱歉来打扰您，”雪皇微微颔首以示歉意，“只是狼族突然进攻圣界，我们没有把握能挡住冥王，只能来……”
“哦，要动用禁术提升异能量啊。”穷奇直白的话语让雪皇微微变了脸色，却也只能带着羞愧点头。
穷奇的话到了嘴边。
它想说冥王离开圣界时异能量降级大滑坡，明显低于雪皇；
它想说他们身后的那个眼生的老人给它的感觉很不舒服；
它想说打仗总是不好的大家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穷奇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雪皇等人眼中，它只是打了个长长的哈切，没有任何异常。
这股限制它的异能量过于熟悉，穷奇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再挣扎了。
四千万年前的炼世之难他们努力到最后得到了什么？
卫凤凰和那一代的冥王先后战死，白留香被烧死后余空枝郁郁而终，洛丽玛丝被傀儡军团分食……与白虎族叛徒们的最后一战，它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那任雪皇。
她死了，它也伤重不得不陷入沉眠。
上次醒来好像是一千万年前，泉龙和清龙好心来看它，告诉它蒙戈族的夏家主也死了。
金乌没来，留话说是早混进了永恒轮回的轮回海，想找自己妻子的灵魂。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就像现在它知道是林夕族那位出手封了它的口，猜到眼前那位老者多半是自以为执棋人的棋子，却再不想多管。
“你过来吧。”
毛茸茸肉乎乎的巨爪放于雪皇掌中，拗口的咒文像是歌谣传唱，几乎同时在所有白虎族人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异能量的急速提升。
雪皇感觉到穷奇温暖的爪子开始变凉，可她怕强行打断会有反噬发生，没冒然收回双手。
温凉的温度覆上了她的双眼，澄澈的双眼亮色渐灭，发出月长石般的温柔光芒。
穷奇完成了禁术的最后一步。
雪皇掌心猛地一空，眼前是骤然降落的漆黑——她看不见了。
穷奇小山般的身形已然消失，空荡荡的洞穴中只余祭坛上残旧的白虎族图腾。
【待一切尘埃落定，记得活着回来唤醒我。】
这样一次一次、千万年如一日的心软和偏袒，它穷奇与金乌与清龙真是半斤八两。
灵生都是傻子。
————
谪仙人拈花一笑。
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让剑刃上的金光如火焰燃烧，灼热的风却吹不起他的半片衣角。
青玉铺就的祭司殿前广场上，覆上了星云光烟的超兽神七合体举起了血纹天元剑，庞然巨物攻向了蝼蚁般渺小的含笑寞尊。
眉如远山的俊秀男子立如松柏，再猛烈的攻击也动不得他分毫，他只是站在那里，刀光剑影就像是自惭形愧般溃散于相碰之前。
外围的带毒白雾内藏傀儡与陷阱，是切西亚和亚伯汗瑰洱在全力替他们拖延时间，连胖墩都被琪岚拽去操控利能武器阻挡前来支援的林夕族战士。
“风耀，换我来吧。”火麟飞收到风影的眼神示意，主动提出换位。风耀明显怒火还积压在心头，却在妹妹的坚持下不得不让出位置。
这些天他和其他人不是没尝试过阻止鬼谷的阴谋，可不仅相关内容说不出口，文字留不下来，连使眼色都做不到。
这是灵石的力量在阻止他们改变历史，认识到这一点的风耀无比难受，其他人也不好过。
而今，可算给了他们发泄口。
只是十八个琉璃眼不齐，他们在寞尊眼中顶多算解决起来有点麻烦。
火麟飞转到超兽神的主控位后随手挽了个剑花，跃起劈向寞尊却被挡在距他半米外，进不得退不得，迸溅碰撞的金光刺目，他还有闲心说笑：“寞尊，咱们各退一步。我们不轰你身后的林夕族祭司殿，你也给结界留个口子呗。全封闭多闷啊，咱们也不知道冥王和雪皇和没和谈，怎么解除结界把人家放出来啊？”
“这你们不必担心，林夕族自有消息渠道。”寞尊声音温和，“况且我不擅长咒术，在结界上留裂缝的难度太高，我做不到。”
火麟飞仗着有头盔，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不行就下台，逞哪门子的英雄！七大平行宇宙那么多人，总有能行的咒术师吧？
而且您们的消息是真灵，雪皇刚向狼族宣战，林夕族转头就拿出议案，连投票的表面功夫都不做就宣布通过。
不仅暂封了他们族群的皇室席位，还要将战区以结界隔离。
本就不对劲儿，谁想到除了狼族和白虎族，龙族和凤凰族的主星也位列结界之中，后两族的代表当时就炸了。
可那又如何？
当时代表林夕族的是严氏大长老。
他温和的目光落在两族代表身上，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寒：“凤凰族公主落凤凰已经和狼族冥王秘密成婚，再加上凤凰族的羽界与白虎族的圣界共处一个星球，自是逃不过。至于龙族……”
他顿了顿，像是要勾起他们倾听的欲望：“说来也巧，圣界和冥界所在的星球正好与第一平行宇宙的地球所在的位置平行对应。
地球有三尊留下的结界，寞尊打算以它为基础，扩展延伸到七大平行宇宙。
而龙族的主星，正好是第二平行宇宙平行对应的星球。
这是天意啊。”
“你……”龙族代表拍案而起，“你们欺人太甚！”
“嗯？”轻巧的一个抬眼，龙族代表像被兜头浇了盆凉水，瞬间没了脾气，严长老这才冷笑回应，“超兽族皇室本就是林夕族主持创立的，你们不会以为寞尊不爱管闲事，这七大平行宇宙的事就真由你们决定了吧？”
其余代表俱不作声，龙族代表红了眼睛，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是主星被封而已……只是主星而已……他们还有其他在结界外的领地，那些族人是希望，经不起林夕族的折腾！
忍住！忍住！！
想想第三平行宇宙的金象族、鲸鲨族还有第六平行宇宙的baboo 家族，不是超兽族皇室的成员族群，连像龙族代表这样冲林夕族吼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吼完也没用。
收到艾莫军团代表的传讯后，如同曾在炎城时那般，天羽的预知能力再次失控，提出他们必须在欧亚的带路下直指林夕族祭司殿，在结界成型前撕开个口子，为未来奉玄易子之命出来与超兽族皇室谈判的琪岚与冷鸾创造机会。
毕竟四族都有向外发展势力，就如同凤凰族余下七方将军驻守的七个星球那般。
隔离战区后，他们与主星分离，主动脱离或被吞并都很容易，坚持下去却很难。
可也正是坚持下来的四族外部势力和有玄易子做远程指导的两人合作，让隔离解除后的四族得以适应变化巨大的七大平行宇宙并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元气。
这事说来容易，但寞尊的实力真不是闹着玩的。
即使有五位琉璃眼挡住了外面的林夕族战士，寞尊本人不闪不避，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一丝一毫。
只不过……寞尊喜静。
火麟飞不像风耀那样闷头攻击，他打不着人气得满嘴跑火车，天南地北什么都说，话题跑出八百里都不拽回来，寞尊到底皱了眉。
从三尊只剩他一个起，就没人敢这么烦他了。
这场战斗在寞尊看来毫无悬念和意义。
他抬头，天元剑像是砍到了无形屏障，温度灼人的火花四溅却空出了半个球形。
他抬手，天元剑仿佛遭到重击，火麟飞握着剑柄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下一瞬间。
“嗖”
匕首破空而出，却被寞尊空着的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他扭头正对上一双琉璃眼。
饰尔杀戮，服罪忠直。
琉璃开眼，了身脱命。
是玉离的狗啊……
“荷染？”寞尊的神色转冷，刚要同时逼退超兽神和昔拉，突然脑后一凉。
一瞬间，半指长的银针扎了进去。
“我不是荷染。”
刻在灵魂里的咒术即为本命武——据蝴蝶和金乌所说，这是夏家主送给她前世洛丽玛丝最后的祭礼。
匕首还被寞尊握着，锋利的刀刃却没划伤他的手半分，昔拉干脆收了手，异能量使用过度后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站都站不稳。
寞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刺入后脑的银针即使凝聚了昔拉的大半异能量也瞬间被碾成光烟。
但到底是起了作用，让他在构筑结界时停顿了一息，给了二平的一人一灵生可乘之机。
他将匕首掷于地上，望向超兽神的目光杀意凛然。
火麟飞：“不是，偷袭的又不是我们，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狂风骤起，裹挟周遭白雾有如龙卷，瞬间将超兽神和白雾中藏身的五人刮走扔进了虫洞。
昔拉本想趁势一起，却被寞尊的威压制跪倒在地。
俄而风停，昔拉眼见着虫洞缓缓关闭，一个可怕的猜测充斥脑海——
“你知道他们是穿越而来？”
现在的寞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身为七大平行宇宙的最强者，怎会察觉不出来呢？”
昔拉的冷汗都下来了。
“你也是不小心，”寞尊悠然道，“既然知道自己和亚伯汗他们是实验室制造出来的，怎么还敢把超兽战队带到我面前？”
这么好的采集琉璃眼样本的机会，他如何会错过？
照着采集的基因信息制造新生儿，再顺着二平那两个蠢货拿命冲出来的裂隙扔进去，有最合适的身体吸引，不怕住不来该投生的灵魂。
加快培养琉璃眼的进程，帮大忙了啊。
“刚才我被银针刺中的瞬间，有两股异能量在第二平行宇宙冲击结界内部，时间掐算得挺准啊。”寞尊怜悯的目光落到昔拉身上，“只是结界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那裂缝需泉龙以身填之，以后圣冥之战结束，结界消散之时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炼世之难时他看情势不对，在夏家主死后急流勇退才保下一命，没想到现在倒是勇于牺牲自己。”寞尊微笑。
生死间练就的直觉告诉昔拉，现在死去是最好的结果。
异能量于体内悄然汇聚，银针根根直指心脏。
寞尊似乎没察觉出她体内的异常，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刚才我说的是本该的情况。但清龙发觉了他的心思，拼尽全力抢出了他的灵魂并将其甩入永恒轮回。如此一来，泉龙就只有身躯堵住裂缝阻止结界合拢，但清龙也耗尽了异能量。”
【灵生为天地之子，虽死不灭，形碎复聚，渐忘前尘。】
寞尊笑意愈深：“我感知到新的‘它’还是条龙，只是不巧在汇聚时被只受惊的蝎子蜇了一下。”
龙族昔日的护族灵生，再生成了条毒龙。
委实可悲又可叹啊。
昔拉不想听了，体内悬浮的本名武直刺心脏，却被股力量制在了砰砰跳动的红色脏器旁，不可再动分毫。
许是她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寞尊终于收了笑容，把手放在了她脆弱的颈动脉上：“要怪就怪你前世的姐姐——荷濯把你带得太像荷染，我怎么可能让你死个痛快呢？”
比起那些一个个击垮帝尊林夕玉离心理防线的人，寞尊明显更厌恶替帝尊看门的鹰犬。
他那么爱玉离，她却放狗来咬他。
玉离不会错的，玉离怎么会错呢？
都是这条狗不会看眼色！
“惜命的人既然敢做出拼命的事，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骨节分明的手罩住她的头颅，寞尊口中囔囔有词。
“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
“兹拉”“兹拉”
脏腑重塑。
钻心之痛被堵在喉咙里，昔拉如同上岸后被渴死的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融作散而复聚的光烟。
“琉璃眼不经永恒轮回，灵魂不死，前尘不忘。”寞尊负手，看向逐渐聚出人形的光烟，“创造你时，因为承载了人鱼王的异能量，这具身体可以装进两个灵魂。蝴蝶果然偏爱你，即使不能违抗我的意志，也挑了个最合适的灵魂与你共存。”
光芒渐熄渐灭，隐约能看出个幼年孩子的轮廓。
但寞尊知道现在的昔拉即使被迫让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也能无障碍地感知到外界——毕竟觉醒了琉璃眼。
“和你共存的灵魂就是夏家主，咒术师前期很弱，若是有危险，还得麻烦你交替灵魂出来帮她挡一挡。”
寞尊心情很好：“夏家主差一步觉醒琉璃眼，所以她灵魂的强度和你的相差不多，交换后不用担心身体会承受不住。
但因你们二人交替带动这身体基因突变的方向翻转不定，身体和灵魂不契合，换一次会疼上几天罢了。”
挣扎的光芒终归沉寂，寞尊含笑转身，扬声吩咐：“待她灵魂稳定后，寻个合适的机会顺着裂缝扔给玄易子。”
言罢转身，他离去前低语声浅，说要去送送那位将在纷争中培育琉璃眼的伙伴。
他制造出能吸引琉璃眼灵魂的身体，伙伴引导他们成为强者。分工很合理，不是吗？
空中景物扭曲，若是切西亚在，定能发觉现身的短发女人穿的紧身衣和昔拉藏的那件泛着相同的金属光泽。
想来是Paradise 的东西。
光烟散尽，昏倒在地的女童小脸精致，不合身的成人服装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有几分憨态可爱。
荷濯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珍而重之的样子仿佛捧着什么稀世宝物。寞尊的感知覆盖七大平行宇宙，她不能多说不能多做，只暗自记下那位预言者在冲突前冒险找到自己后含糊不清的嘱托——
“她怕冷，送走她前，麻烦给她添件衣服。”
历经种种，返途在即，天羽没有忘记自己穿越万年的初衷，可临到分别，也只来得及为她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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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屏障终于合拢，第二平行宇宙窄窄的一道裂隙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指引的人怎么能发现呢？
华丽肃穆的室内，落岭匆匆扫过浮窗上的坐标，知道那人灰掉的名字不会再亮起，他深吸口气，将消息删了个干净。
泉龙死前把位置告诉他，是想给他留一线生机。
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乖女和冥王秘密成婚的消息被当成隔离凤凰族主星的借口捅了出来，逼得她不得不表态。
落凤凰选择了冥王，成为凤凰族第一位叛逃的公主。
得知她的决定后，老父亲落岭面上大发雷霆，私底下却把家当全塞给了乖女，然后动用两人在羽界为数不多的势力，放她悄悄地走了。
落岭想解决八方将军各自为政的现状，多年筹划却因发妻乾方将军阳羽“意外”身死而产生漏洞，至今未能填上。
混进乾方军的落繁才将将到了副将的位置，而凤凰离开后，驻扎羽界的现任乾方将军项羽就忍不住联合贼心不死的长老院对他下手了。
现在离开，落岭或许还能找个靠谱的炼药师清除体内的毒素，可想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族中压迫的乖女，他还是放弃了。
死就死吧。
羽界算得上是长老院的大本营，既然不能徐徐图之，来剂猛药也无不可。
待圣冥之战结束，乖女带着那混小子的部队杀回来（冥王：？？？），他留下的证据足够让他们师出有名地将羽界大换血，让凤凰族浴火重生。
虚弱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落岭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梦里妻女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欣喜，笑着迎他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