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整条吃不起,秦黍索性就将整条鱼分成了几个部分,沈荷就在一旁给秦黍打下手,她看着秦黍用刀那干脆利落的样子,就道:“我怎么看,你这刀使起来比我还更像那么回事儿啊。”

    秦黍将分好的鱼装进一旁的陶盘里,笑道:“自我外祖捕鱼时,您就会用刀摆弄起这些鱼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光是您那剔鳞的本事就能将我甩百八十里去,可见您这话就是打趣人!”

    沈荷乐,“我这才张嘴说那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等着我呢。难怪你爹都说,可不能让你张嘴,你一张嘴就尽听你嘚啵嘚啵了,没旁人说话的余地儿了。”

    “我爹还跟你在背后嘀咕我呢?”秦黍将沈荷剔好鳞的鱼接过来,然后在砧板上“哐哐”两下一剁,那青鱼便分成了头、身、尾三部分。

    “可不是,当然也不全是排喧你的话,昨儿晚上,他可就夸你了!”

    “夸我什么了?”

    “夸你会收拾人!”

    在一旁一直听闲话的秦小二秦小三就“扑哧”一声笑出来,秦黍眼睛一看过去,他们知趣地立马就捂住自己的嘴。

    秦黍收回视线,道:“说我沈田叔那事儿呢?”

    沈荷道:“可不是!要不是昨儿晚食你弄了那一出,让你爹消了点儿气,后半晌沈田临走时 ,你爹指定要闹出点什么,要将心头那股子气发出来。”

    沈荷很意外,“哟,看不出来,我爹气性还这般大啊!”她原先看着秦关对上秦老太老两口时,还真没从秦关身上看出来这苗头来。

    “嗨,还不是有旧仇。”沈荷道,“当年你爹从河荡沟到我们秀水村来,村里还是有一些公地的,我们沈氏在村里也是大姓,村长跟我们又是同宗的,本来给你爹分个十几亩也是可以的,可那会子你外祖因着曾祖母和你二爷爷他们家闹得不好,所以后来村里征询意见时,你外祖都已经将村里半成的人打点好了,结果就因着你二爷爷他们一户不同意,这事就没成。”

    说到这里沈荷也是有怨气的,先前她对二婶怨念那么大也不全是为着妇人间的那点家长里短的龃龉,大半原因还是出在先前这件事上。沈荷对她二叔家几口人的性子还是知道的一些的,就秦关分地那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她二婶唆使她二叔使的绊子。

    秦黍疑惑,“那我爹在秀水村岂不是没有自己的地?”

    沈荷去木桶舀了一些水过来清洗陶盆里的鱼块,嗤道:“岂是在秀水村没有地,在河荡沟也是没地的。”

    秦黍眼睛瞪大,“那是丁田没分?”

    沈荷神色更是忿忿,“你爷奶惯是好吃懒做的,那些年也没攒下什么家业,这不轮到你大伯成亲时,家里全搜罗一遍也就几个铜板,于是就寻思来寻思去,将你爹成丁后分的田给卖了换钱。”

    秦黍:“……那前头不还有我二伯吗?这怎么着也不该轮着我爹卖地啊!”

    “谁说不是呢!你爷奶啊那心眼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秦黍和沈荷在这头说的热闹,秀水村那头却也不亚于这头。秦黍他们走后,沈海和秦关就将窝棚里夏收的稻草给拾掇出来,打算铺在院子里晾晒一些时间,等修整屋顶时用来替换那些霉烂的稻草。

    他们正忙活着的时候,沈有财沈有福两兄弟也来了。沈海看了一眼日头,笑道:“你们也来得太早了些,这日头还没热起来呢。”

    沈有财笑道:“海叔你说笑了不是,我们是来帮忙干活的,不趁早过来难道还得等着日头晒屁股才来啊。”

    况且这会子又是伏天,暑气正旺的时候,也就指着早晚凉快的时候能多干一些活儿。沈海请他们过来是帮忙的,可不是让他们来偷闲的。

    没见昨晚上河叔父子俩走时,海叔都没送嘛。沈有财前脚到家后脚他娘就听到信儿,说是河婶在家摔摔打打,骂海叔他们家翻脸不认人。

    沈宗婆娘就问自家两个儿子,“这话是怎么说?”

    沈有财沈有福就对视了一眼,然后沈有财就把今儿在秦家发生的事说了,沈宗婆娘就嗤道:“这沈河也太窝囊了,这个家的主儿都让他家婆娘和儿子拿了,就按他们家这般行事,迟早要将秦家人都得罪干净!”

    到了那时,哪怕沈海还顾念兄弟之间的情谊,秦家其他人可不见得会买账。

    沈有福就想到晚食那一出,乐道:“怕是已经得罪了。”

    在他娘看过来之际,他就将秦黍干的事儿一说,宗婶就双手一拍,乐道:“这脸打得也太狠了吧!”

    沈有财:“可不是。”没见沈田当场那脸就沉下来了!

    不仅打得狠,还打得体面呢。人家一句话不用说,直接用行动将沈田的脸实打实地踩到了脚底下,偏还让在场的人说不出一句不是。

    “那你海叔什么反应?”宗婶好奇。

    “我海叔一句话都没说。”沈有财道:“不仅如此,我们回来的时候,海叔送我们了,却没送河叔他们。”

    宗婶将自家的鸡撵回鸡笼里,“哟,看样子不等以后了,这是现在就打算撕破脸了?”

    在一旁一直沉默听着话儿的沈宗不由地说道:“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沈,撕破什么脸。”

    宗婶就道:“呵,这话你说的不作数,我说的也不作数。就沈河他们一家这么继续作下去,我看悬!”

    沈宗就没说话,虽然他不乐意听这话,但无法否认的是,老妻这话却也没说错。

    他心里寻思着,看样子哪天还得找沈河说说话,再怎么着,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可不能就这么生分了不是。

    沈宗既是秀水村的村长又是沈氏宗族现在的话事人,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肯定不希望沈氏兄弟闹将起来,先不说会不会让村里的他姓看热闹,就单论治下的村民不和,也不利于整个村子的治理。

    奈何沈宗想得挺好,可他既不是沈海也不是沈河,所以谁的主儿他都做不了,再加上后头发生的事儿,直接就让他美好的企愿破灭了。

    这屋顶是比院墙好侍弄的,合四人之力不到巳时三刻,这屋顶就修补好了。眼见时间还早,沈海心头一思量,便去跟沈有财两兄弟商量,“我想给这院墙加一道木门,还要你们帮忙跟我一起去山上伐树。”

    这山上虽有猛兽出没,但他们伐树也只会在近山口附近,沈有财他们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所以他答应的也响亮。

    但秦家没有斧子,沈海只得出外去借,但不消片刻便阴沉着脸回来了。秦关一看他这脸色,便问:“爹,你这是怎么了?”

    沈海就摆手,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沈有财看着沈海双手空落落地回来,便道:“海叔,斧子李根家也有,我去借。”

    秦关看着沈有财走远,又瞥了一眼沈有福,沈有福知趣道:“海叔关哥,我去灶房舀点水喝。”

    这时院子没了旁人了,秦关将先前的话又问了一遍,沈海便低声将在沈河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适才沈海也是要去李根家借斧子的,可不巧的是,要去李根家就得经过沈河家,沈海甫一走到沈河家院口,就被迎面泼来的一盆水挡了去路,好险他脚刹得及时,这才没让那盆水兜到他的身上。

    然后便是沈河那个妇人鲁氏一手端着木盆,一手叉着腰站在院门口,似讥非讥地看着他,“哟,刚才我还当是哪个走路不看路的,现在一看原来是大哥啊。”

    沈海运了运气,沉郁着一张脸没说话。他扫了一眼,待提步要走时,便又听鲁氏夹枪带棒道:“这年景不好,连带着人心也变了。就没见过胳膊肘拐带这么狠的,连自家的亲侄子都不信,居然信道外人。我看也活该百年之后没有人摔盆!”

    沈海气得双手直抖,他伸手指着鲁氏半晌,然后便朝院子里吼道:“沈河你是死在家里了嘛,这妇人你要是再不管我这做大哥就来替你管教!”

    鲁氏还嘴硬,“大哥你可别忘了,我们两家早分了家了,你手别伸得太长了,我们家的事可轮不到你来管!”

    沈海懒得跟她多说一句,他怒瞪了她一眼,而后眼便看向鲁氏的身后,骂道:“这婆娘的嘴你要是不管教,我就替你管!哪天她要是再犯到我的头上我就给她缝了!”

    说罢他便怒气匆匆地返身回家,直到走到自家院子外,才后知后觉过来,这是气得把借斧子的事都给忘了!

    沈河在沈海走后才对着鲁氏怒斥一句,“你也说得太过分了!”

    鲁氏就嚷了起来,“我怎么过分了,我们家沈田不就多吃了一些就值当他大伯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脸?!呵,还是亲大伯呢,亏他们家造院墙我们家还记得给他搭把手,合着他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啊?!”

    沈河沉着脸,说道:“你话也别说得这么好听。合着我们家这房子就只凭着我们父子俩凭空起起来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不仅帮忙给我们造了房子,这房子里他可还添了钱进去。”说罢,他便“哼”了一声,甩手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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