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们都是个明白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用钦州军的名头来将我,实话告诉您,那对我没用。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尚且还担忧着一日三餐的温饱。这小家小义尚且难顾,更何况这国家大义呢。”秦黍丝毫不被莫掌柜的话拿捏,语气更是淡漠。

    莫掌柜没料到秦黍心性这般坚硬!

    他暗暗地叹了声气,心道欺她心软、想让她顾念几分以至于条件开得不要太过苛刻的主意怕是打不成了。

    “你还是先将条件说说吧。”莫掌柜瞭了秦黍一眼,提醒了她一句,“我只是个家仆,手上并无太多的权力,你若是狮子大开口,哪怕我再想救我主上于危势也是有心无力。”

    莫掌柜这话已然是软了心气了,有时候势比人强,由不得人不低头。

    莫掌柜是不知道秦黍这法子有多大的效用,可他却清楚一点,这一趟北征,之于他家主上来说,是容不得一点有失的,所以他赌不起,也耗不起!

    秦黍与莫掌柜说了这许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扯了扯嘴角,道:“掌柜的放心,我一向知足得很。我只开我能要得起的条件。”

    莫掌柜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看着她,等她下文。

    秦黍淡淡地开口,“一万两!”

    莫掌柜拧眉,愕然出声,“你竟只要钱?!”

    言语之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惜!

    秦黍好笑地歪头看向他,“莫掌柜,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意思是,除了钱之外,竟还想我开口要些别的呢?”

    莫掌柜连忙摆手,笑话,这丫头果真不狮子大开口,他哪会提醒点破这个事儿,万一她突然心念一转,变了主意他可如何是好?

    莫掌柜赶紧转了话题,“一万两银子好说,只是你这法子我可是一点影子都没瞧见呢。”

    “我既有法子,自是不会诳您的。”秦黍话音突地一转,“只是有一点,我需得知道庾将军此行的目的地。”

    莫掌柜犹豫起来,按理说,行军目的地不该随便告知秦黍的,但赵州叛乱,如今朝中遍知,也就是民间消息传播慢一些,又加上这秀州和赵州相隔千里,所以这里才一点儿消息也未听闻。

    莫掌柜沉吟片刻,才道:“主上此行是去赵州平叛。”

    秦黍眼眸簌地一深,竟真是去赵州!

    莫掌柜可能觉得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便无谓再多说一些,“前些时日,沅水决堤十余处,赵州境内几个县都出现灾情。一月后,几个县内灾民同时动乱,县衙被占,县令被杀。朝廷下令平叛,偏生北部边境和西南蛮族皆有异动,当今不敢调动边将,这样算来,朝中能用的便只有钦州军了,所以才有后续吾主受命平叛赵州之令。”

    这是钦州军出兵前情,可秦黍的眉头却皱起来,她犹疑道:“这水灾之后常跟大疫,赵州已出现了疫病,庾将军不知晓吗?”

    “赵州竟出现了瘟疫!”莫掌柜诧然一惊,他眉头紧锁,“主上接收的敕命中并未说过赵州出现疫病啊……”

    随皇上敕命而来的家主私信也未提及赵州出现过疫病。

    他问秦黍,怀疑道:“你怎知赵州有疫病?”

    秦黍并不在乎莫掌柜猜疑视线,她所说的皆是实话,压根就不惧人查,“家里有远亲从赵州过来投靠,如今据他们从赵州而来,细算一下,大概一月有余了。”

    “那你既有赵州亲朋,那想必这亲朋定告诉你,赵州疫病是何时何地而发的吧?”莫掌柜进一步探问。

    秦黍:“五月,沅水决堤,淹没下游十余县,没过几日便生了疫病,涉及的十余县皆被封了城。”

    莫掌柜脸色便有些难看,秦黍说得这般清楚,竟比他得到的消息还要多些,那就不存在她捏造的可能性。这样一来,那赵州的形势竟比敕命上所说还要严峻和复杂!

    莫掌柜不是谋士出身,凭着秦黍几句话能猜想疫病之后赵州局势复杂就已然不错了,让他去条分缕析理清这背后的牵扯关联,不仅他做不到,哪怕是秦黍也做不到。无他,皆是因为二人对于朝中盘桓的势力交错的局势不甚清楚。

    事情到了这里陡生了变化,那秦黍原要拿来换钱的法子就需得换上一换了。

    她看向莫掌柜,“掌柜的,既然庾将军此行是去赵州,那我便送他一道治疫病的法子。”

    秦黍去药铺大堂取来笔墨纸,在后院的方桌上写了一张避疫解毒的药方外带附赠了一张疫病发生时如何防治蔓延的处理法子。

    莫掌柜接过秦黍递来的药方,垂眸细看了一遍,于那张解毒方他还得跟药铺大夫细细商量过才知可行不可行,至于疫病防治的法子,他是一眼扫过便知可行的,不仅能用,还比他们以往用来应对疫病的防治还要更为全面。

    秦黍将法子留下,收拾好笔墨便打算回了。莫掌柜看她起身欲走的架势,便问,“那一万两你不要了?”

    “怎么会?!”秦黍笑,“我这不是还等着您验过方子后才结账嘛。”

    她看着莫掌柜,说:“您晓得,我是个生意人,所以我做的买卖都是童叟无欺的,自然也就不怕您事后再结账。”

    莫掌柜闻言,微挑了挑眉,竟这般有信心?!

    秦黍也从没想到这一万两会挣得这般轻巧,几乎没费什么波折就得到了,她转身要走之际,莫掌柜突然出声问道:“你原先打算用什么法子助家主人脱险?”

    莫掌柜不是个傻子,他根据秦黍前后的表现稍一思量,便知道秦黍原先准备的定不是眼前的这个方子上的内容。这张治疫病的方子是她临时才换的。

    秦黍心里也存了几分心思,被莫掌柜问到,她回首,似斟酌后才道:“原本是想探明庾将军行军的目的地、了解了钦州军此行的征讨对象后,依据形势再出相应对策。”

    莫掌柜眸光一深,“你竟有谋士之能?!”

    仅能凭寥寥几条信息便能串联前后要紧的节点制定出相应的对策,这等本事,莫掌柜只在庾浚手底下的谋士卢先生身上见过。

    秦黍莞尔一笑,并不作答。

    莫掌柜扫过她面上的气定神闲,竟生恍惚之感,只觉这副万事尽握于手的气势似曾见过?

    他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人离开,沉吟片刻,便将手里的方子递给药铺伙计,“拿去给秦大夫。”随后便交待几句,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济康堂,直奔钦州大营而去。

    宋大郎送客人出门,老远的就瞧见秦黍打街道那头过来,便站在秦记门口等她。

    待人一走近,一觑见她洋溢在眉梢眼角的笑意,便道:“这是捡着钱了?”

    秦黍双手一拍,乐道:“可不就是捡着钱了嘛!”

    那可是一万两啊!竟这般就被她轻易得了?!

    别看秦黍在莫掌柜面前淡定如斯,可一待走出他的视野范围,那被秦黍勉强抑制住的雀跃心情便再也止不住地泛滥,哪怕秦黍也算是两世为人,心性亦算沉稳,可稍微一思量将那一万两折算换成市面上的粮价后,待算出那巨额的粮食数量后,秦黍也不免飘飘然!

    这样的世道,当真是手中有粮,心里才不慌!一想到那巨额的粮食数量,秦黍的心里就稳了!直到现在,她才真是信了,这庾浚还真是她的贵人!

    只不过就是他之不幸是她之幸也!

    *

    钦州军日夜兼行,赶至荡水的肃县,全军便在肃县登船,经荡水河道进入汜水。赵州本就和秀州相隔甚远,陆上行军少说最快也得两个月才能到。

    可朝廷既然下诏让远在秀州的钦州军去平赵州的□□,就不可能不考虑到路远这一点。秀州境内河网纵横,亦有河道与赵州相连,钦州军便奉上令,舍陆路行水道。

    “也幸得是八月开拔,河水充沛,河道开阔,不至于让楼船搁浅。”卢先生望着平缓的江面,悠悠叹道。

    他前方一侧的身影动了动,一身黑色劲装,佩剑悬于腰侧,“先生,我观这河水诡谲,面上一丝风波也无,底下却暗潮涌动,怕是有些凶险。”

    卢先生思忖片刻,“近来朝中并无异动,西南那边也未有消息。说起来,若不是赵州北摒胡虏,扼守朝关,这次赵州之乱,京城定是不会让我们钦州军北上。”

    毕竟皇城卫也只有两万人,赵州和京城只隔一个朝关,由不得京城那边如此忌惮。

    他道:“公子不必过忧,家主既在信上未曾提及,想来也是觉得此趟赵州之乱依我们钦州军的骁勇自是不再话下。”

    “不在话下吗?”庾浚喃喃自语,手轻抚过腰侧的刀柄,寂静的江夜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更显深邃,他道:“赵州民风悍勇,不论老弱都是能拿得动刀枪上得了战场杀伐之人,我钦州军对上他们可未必那么稳操胜券。”

    卢先生对此话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在庾浚帐下多年,深知这位性子向来谦逊,遇战事皆不会低估,明明手中十成把握也只道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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