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黍一时没应声,庾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有为难之处?”

    这些日子,秦黍并不算空闲,家里的事儿都是排着队等着她去料理,她看着庾浚心里犹豫着该怎么回绝。

    她耽搁的时间久了,庾浚见自己那一句话迟迟得不到回应,便约莫知道她的态度了。

    桌面指尖的敲击声再次响起,一响一停,秦黍看着庾浚不动声色的脸,心脏随着那一下又一下敲击声而急促地跳动起来。

    他还是静默不语,秦黍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败下阵儿来,“不为难,只是家里那摊子的事儿您还容我交待清楚了。”

    轻敲桌面的声音一停,庾浚看着她,“明日能来军营?”

    秦黍颔首。

    “行,我且再信你一次。”庾浚起身,走了几步,推开房门,一脚跨过门槛,他回头看向秦黍,“族内出了一些事,过些日子我得回去一趟。在我离开之前,这些事你先得熟悉起来,后头可能需要你和卢先生一起商量处理。”

    说罢,他也不等秦黍的反应便带上了房门,秦黍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呆怔,他刚刚……是在跟她交待?

    庾浚下楼,候在房门外的侍卫紧随其后。

    庾浚:“刚刚那人伤势怎么样?”

    侍卫跟在他身边的时日不短,知道他这番话的意思,便回道:“避着要害,但却也要在床上躺得一个月才能好。”

    庾浚听罢,便没再问话了。

    *

    秦家那一大家子被庾浚那一吓,再有一个伤成那般样子的秦四搁那儿现成地摆着,秦家人哪还敢在秦黍镇上的宅院里久留。

    一直躲在院门后看着院外情况的秦家大房的小子,一见院外那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走了,忙不迭地奔回堂屋去报信。

    秦家那些人一听,都不用劳动秦关沈荷去动嘴皮子功夫了,他们自己架着不能起来的秦四,老的带着小的,能动的拖着不能动的,将带来的包袱一收,人麻利地就滚出了秦黍的宅子。

    沈荷站在院门口,看着走远的秦家人,想及刚才秦老爹夫妇俩路过她和秦关身边,头都没敢抬,眼更是没敢往他们身上看,声怕露出了一点儿愤恨的表情,被沈荷抓到了,告到庾浚那儿,到时候可是吃不了还兜着走!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沈荷没多想,直接感叹了一句。

    站在她身旁的秦关:“……什么人?”

    沈荷:“……贵人。”

    秦黍一回来看着空落的宅子就知道秦家人都走了,她看着站在她面前喏喏不敢说话的秦关和沈荷,稍一想便知道这夫妇两为何如此,但即便心内知晓,她还是不打算将这件事轻易地揭过去。

    做错了事总得承担后果,不然人始终都得不了她该得的那份教训,也永远不会长那份记性。

    她看着秦关和沈荷,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她想这对夫妇俩看见了她这副作态要是坐立难安起来,就证明还有教得余地,若是……没有的话,后头她也无需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

    *

    翌日秦黍去了军营,带上那件给庾浚的礼。

    庾浚原本在大帐中候着她,可谁知,银山那头出了事儿,他接到了信儿,便带着五百兵士立即赶往了泅水渡。

    扑了空的秦黍站在大帐中,看着桌案上摞成半臂长的公文,耳旁听着被庾浚特特留下来与她传话的侍卫的话,她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这些公文,我怎好越距去看。”秦黍摇了下头,直接拒绝。

    侍卫好似知道她的反应,于是便将自家主子临离开前留下的话复述一遍回她,“这些不是公文,都是这些日子攒下的有关城防营建的一些事务,”他顿了顿,将主上留下的话补全,“秦姑娘有几日没来,这些事务便攒了几日。”

    合着就等着她过来做苦力呢。

    秦黍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所幸侍卫低着头并没看到她这番作态。

    城防营建小到那些石块土料的建筑材料,大到民夫的征用,这一项项细说起来都是一项不小的工程。秦黍为了将这些事统筹好,真是将前世的本事全用上了。

    她在军帐中一连待了数日,所有初次拟定好的章程,秦黍都将其写在了信纸上,交给了庾浚留下来的侍卫,由他亲自送往泅水渡让庾浚过目。经庾浚首肯后的意见,秦黍就会遵循庾浚的意思颁布布告传令下去。下头待命的各班人马,便会照其行事。

    在这样远程的书信往来中,秀水镇的城防修建便投入进程中。庾浚不在,连之前说好会来共同处理城防修建之事的卢先生也因为被银山的事绊住了脚,也没能依照约定过来。

    城防修建是大事,山中无老虎,少不得由秦黍来充这个大王。她亲去现场督工,为了保证城墙的质量,也便于事后归责,秦黍让修建城防的工匠民夫将自己的姓名籍贯都烙在归属他们分内所属修建的那块儿城墙之上。

    这般权责分明,致使无一民夫工匠敢偷懒怠慢工事。

    在城墙如火如荼地修建了半个月之久后,卢先生带着车队回来。秦黍被人火急火燎地叫回来时,她站在军营中,看着那排着长蛇似地的车队上的大箱子,目光一转落到押运车队回来的士卒的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秦黍挑了下眉,提着步子,走到了那指使着人将箱子搬进大帐中的卢先生身旁。

    “卢先生。”秦黍开口叫道。

    “秦姑娘。”卢先生分神看了她一眼,笑道,“近日辛苦。”

    “不敢担您这句话,要说辛苦,也是您和主上。”秦黍说到这儿,才想起异样之处在哪里,“主上……还在泅水渡?”

    卢先生摇头,“族中有事,银山的事一安定下来,主上便北上去了都城。”

    “都城?”秦黍皱眉,思忖了片刻,她问道:“可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卢先生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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