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浚一回府便收到管家的传话,“家主在书房里等您。”

    庾浚看了一眼日头,“裴家没留他吃午食?”他这句问话显见的是不怀好意。

    管家想到家主刚回来时的脸色,便笑笑不语。

    庾浚扫他一眼,哪还有不明白的。

    等进了书房,庾浚看见那坐在座椅上的人,躬身行礼道:“拜见父亲。”

    庾滉挥了挥手,管家躬身告退,出去时伸手带上了门。

    “几时回来的?”庾滉气质儒雅,身上的气息内敛,倒不似庾浚那般外放。

    “巳时。”

    庾滉看他,面色淡淡,“见过你娘了?”

    庾浚垂眸静立,闻言点了点头。

    庾滉看着他这番作态不由地冷哼了一声,过了片刻,他又道:“你娘可说了什么?”

    庾浚抬眼,“您真想听?”

    “莫在我面前耍乖,赶紧说!”庾滉沉声道。

    “她惦记着我的亲事,将那背信弃义的裴氏骂了又骂。”后半段是庾浚自个儿编出来的,姜夫人与他聊天时并未如此说过。

    刚与裴氏家主从酒楼出来的庾滉,“……没骂我?”

    “我怎知道。”庾浚顿了顿,语气懒懒,“想是要骂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您该问王妈妈去。”

    一年都见不了几回王妈妈的庾滉冷笑了一声,刮了庾浚一眼。

    这小子端是哪里痛就往哪里踩!

    见状他便也想压压他的风头,“裴老头儿倒是还想与我庾氏重修旧好,可那裴家二小姐可是不愿意再与你再续前缘呢。”

    “那裴氏女总算知道了一回,什么叫礼义廉耻了。”庾浚压根不受他激将。

    见他眼里无半分对裴氏女的情意,再一听他那冷冰冰的话,庾滉道:“怪道那裴氏女悔婚,宁愿要那郗家的浪荡子都不稀得要你。你这么一个捂不暖的冰疙瘩,哪家女娘愿意嫁你。”

    “这就不劳父亲您费心了。”庾浚淡淡地道:“今日母亲留了我在别院用了饭,所以这回府的时辰便晚了一些。要是您先前还在府里,或许就能和我一起去别院了,说不定还能赶上这一顿午食。”

    已经许久都没踏入过别院的庾滉:“……”

    过的半晌,他终是没忍住,拿了砚台去扔这个不孝子。

    庾浚熟练地往侧边一躲,砚台落了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响。

    庾滉伸手指了指闭着的房门,气得一言不发。

    庾浚知机地道:“这是……让我滚?”

    庾滉看见这个逆子眼里的跃跃欲试,哪怕他前头心里还真是这般想的,此刻也不敢真如了他的愿点头,怕是自己真点了头,这逆子还真是说滚就滚了!

    “……坐!”庾滉咬牙切齿地道。

    庾浚像是早有预料,他气定神闲地走到一侧座椅旁坐下。

    庾滉看不过眼他那般悠闲姿态,便道:“那裴老头既然重提此事,那裴氏女除了两次悔婚之外也没旁的劣迹,况且小女娘花容月貌,性情也算是通情达理,我看——”

    不等他说完,庾浚就打断了自家老子的话,他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道:“您既然看着这般中意,不如自个儿将人收了便是。如此,您也可以和裴世叔的交情更进一步。”

    庾滉募地大力拍了一下桌子,“真真是个逆子!”

    父子俩过招多次,庾浚对于庾滉的反应已有预料,是以听见那响声,连眉眼都未曾动一下。

    “父亲教训的是。”他应声的也毫无诚意。

    惹得庾滉胸膛起伏得更快了,最后只得狠狠地闭上了眼,过得一会儿再睁开眼时,那眼里的情绪尽皆敛了下去。

    庾浚看他终于平静下来,便说起正事来,“您千里迢迢传信于我,召我回来,若只是为了裴氏——”

    庾滉接过他的话道:“若只是为裴氏的事,你又当如何?你又能如何?!”

    庾浚摩挲着指尖,淡声道:“我能如何,身为人子,自当是听您的吩咐。”

    庾滉终于听了一句顺耳的话,冷哼了一声,眉头舒展道:“你不是传信过来在玕州附近发现了一座银山?可确证了消息?”

    “银矿存量多,不过那矿山深了些许,着实费了一些力气才将那矿材挖了出来,若没有您的私兵,那银子提炼出来还得费上一些时日。”

    明面上,庾浚从钦州军大营只调拨了五百精兵,实际上他早已传信给庾滉,调了庾滉身在钦州的一万私兵过来。不然那矿山开挖的没那般轻易。

    “那些银钱你打算怎么处理?”庾滉问他。

    “您的意思呢?”庾浚将问题又丢了回去。

    庾滉沉吟片刻,“运回钦州。”

    庾浚没一口拒绝,只道:“漕运怕是不便。”

    这往来的商船经过,都是由漕运总督直管。运河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朝廷立时便能知晓。

    “那你想如何?”庾滉道。

    摩挲指尖的动作一顿,庾浚面色认真起来,“放在秀州。”

    “秀州?”庾滉眉头一拧,有些不悦,“你在刘益的眼皮子底下能将这么大一笔银子藏住?况且潭州要是动起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秀州,到那时,这些银子岂不是便宜了西南王!”

    “您怎么知道我藏不住这笔银子呢?”庾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叹道,“都城的日子真是消磨人的警戒之心,父亲您老了。”

    庾滉一听刚要一怒,继而就听他接着道:“西南王不是非取秀州不可。”

    庾滉一愣。

    外面树桠间忽如传来一声鸟叫,庾滉一惊,犹疑地看向庾滉,“你是说……槐州?”

    庾浚敛下了眼,却是没再说话。

    书房内募地安静下来,庾滉自己坐在那儿思量,过的半晌,他才似回过神来,“赵州那边看着还好。”

    “好?”庾浚嗤笑了一声,“去岁一战,赵州与胡虏接壤的边境,那附近的边镇不是被屠了,就是人去城空,看着还好的田地也尽数被抛了荒。州内半成百姓都逃出城去,赵州元气大伤,对上这么一个烂摊子,蓟王还得料理后事,哪还能顾得上都城的异动。”

    “蓟王府近来除了郗家子和郡主那点儿事,也无其他事发生。”庾滉说完顿了顿,“你二叔近来倒是和刘氏走得近。”

    庾勉不像庾滉,他是亲皇一党,在朝中处处按着圣意走。他与刘氏交好,庾浚并不意外。

    只是,他看向自家老子,“二叔行事这般外露,平白将庾氏架在火上烤,族内不曾说话?”

    “有何话说?”庾滉语气漠然,“庾氏我是家主,在朝中我便是庾氏,你二叔行得稳也就罢了,要是走得快了,怕是连自个儿的命儿到时都要搭进去。”

    庾浚听着这意思,族中是任庾勉自生自灭了。

    他抿了抿唇。

    庾滉注意到,却是笑了,“可是觉得我们心狠?”

    庾滉肃声,“可人生在世不能只顾着自己,他行事只凭着自己一厢意愿,从不顾及处在他身后的庾氏。可他忘了,若是没有庾氏在他身后保驾护航,他在朝中这阴诡之地早就去见了阎府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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