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朝五日一次的朝会,文武百官分列紫宸殿两侧,皇帝高坐上首,一侧便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刘氏。

    自五日前皇帝在大殿上对庾勉大肆夸奖和封赏之后,百官都以为今日常朝能消停一下,按例一番歌功颂德之后,本该是“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谁知,太常出列向皇帝奏请,什么如今国事安定,皇帝应该郊祀一番,向土地神祝祷以求来年的稻穗满仓。

    随后便是一干朝臣的附和之声。庾滉不在其中,他掠起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殿堂中跪拜的朝臣,而后又瞥了一眼上首的皇帝,然后不动声色又继续低敛着眉眼听着大殿上的好戏。

    下了朝回府,庾浚正在厅堂中用饭食,甫一见他老子面上神色,便知不好,“早朝又出幺蛾子了?”

    “皇帝要去郊祀。”庾滉大为嘲讽。

    庾浚看了一眼案上的饭食向老管家示意,老管家立马会意地退下,同时挥手带走了厅堂中伺候的侍从。

    “他是皇帝,近来大燕各州灾害连连,粮食歉收。他有此想法也无甚奇怪。”庾浚道。

    “歉收了才想起郊祀,早做什么去了?!”庾滉和庾浚相对而坐,语气还未平复,依旧怒气满满。

    庾浚知道自打铁矿一事出来之后,他父亲心中那口气就未顺过,况且有人碍眼,他这口气就更不会顺了,“今日早朝,看见二叔了?”

    “那可不,如今他是天子近臣了,往日进不得紫宸殿,现如今可是满都城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庾滉的语气比之刚才还要嘲讽。

    这时管家带着饭食过来,庾滉用过饭食,心情比之刚才要好上不少,庾浚见他神色平复便说起正经事来,“他这一趟郊祀恐怕没那么简单,当今私心甚重,若是担心民生,赵州之祸怎么还未解?!”

    “你说的对。太常话一出来,众臣尽附和,我看是早已商量好了。”庾滉眉眼晦暗,沉声道。

    “那裴家的伪君子、郗家那个老小人也尽皆附和,想是也早已经知晓。”庾滉又道。

    庾浚轻敲案几,沉思道:“静观其变,左右到了日后我们尽会知晓。只是——”他看向庾滉,“父亲,如今铁矿已失,对我们的掣肘甚大。族中那么多家将部曲,若甲胄跟不上,那战力可是危矣,庾氏恐……怕也危矣。”

    皇帝看不惯庾氏,但也未曾动过庾氏。原因便是庾氏有自己的家将部曲,且战力不俗。庾浚的钦州军便是从庾氏的家将部曲而来,但兵再厉害,也得手里的武器护甲厉害,不然到了战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思及此处,庾浚从袖袋中掏出秦黍所制的弩箭结构图纸,递给了庾滉。庾滉接过看后,犹疑道:“这是胡虏那边的东西。”

    庾浚点头,“但不是从胡虏那头得的。”

    跟胡虏一直交手的都是赵王军,胡虏那头对自家的兵械看管极严,打扫战场一向干净,哪怕是偶有遗漏也只会进赵王军的口袋,这种东西想要流出来恐怕不容易。

    庾滉敛去眼里的沉思,看向庾浚,“你这东西不会是从蓟王手上得来的吧?”毕竟如今赵州是蓟王在管。

    庾浚摇头,也不卖关子了,“是我家小女娘拿出来的。”

    “你家?小女娘?”庾滉这个老父亲面上的神色好似被雷电劈过一般,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等话语会是从自家逆子口中说出来一般。他等身上那股哆嗦劲儿缓过去之后,再细细看了一遍手中的图纸道:“是暗卫先前传信回来的那位?”

    庾浚轻掠起眉眼,看着他亲爹,“不然呢?”

    一听这语气,庾滉就知道自家这个逆子左性又起了,他赶紧摆手,“暗卫已经撤了,你放心。左右你那小女娘我是害不着她什么的,你放心!”

    最后一个放心吐出来,庾滉这个庾氏一族之长都难得地翻了一个白眼。

    庾浚拂了拂宽袖,“我自是放心,您还想见着庾氏第三代呢。”说到这里他话头又是一转,“只是姜氏派了姜三去了秀水镇,您可知晓?”

    “姜氏?你舅舅?”庾滉一脸诧异,老族长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这个大舅哥在折腾什么,“这事你得去别院问你母亲。”

    他大舅哥的性子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自从他和姜氏分府而住,他这位大舅哥曾经可是放言道,他姜氏可是再也不与他庾氏联姻的,姜氏和庾氏的姻亲之盟到此为止。

    老族长是个心思纯黑的,他的这位大舅哥可是比他光风霁月得多,为人板正淳厚,是当今朝中为数不多的一颗皎皎明珠了,嗯,他这颗明珠含量比之那裴家的伪君子可要重得多!所以他大舅哥既然一言既出就不可能再次更改了,除非……

    庾滉对上了庾浚冷然的一双眼,叹气道:“儿啊,这是你与你母亲的事儿了,为父就不掺和了。”说罢,一甩袖子就走了,什么朝政啊什么宗族大计啊也不再议了。

    庾浚看着自家老父匆忙离开的身影,颇有一种狼狈奔逃之感,他微微眯起眼,很好,没有慌不择路,不然一身风仪可就丢了!庾浚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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