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才只在魔界待了一天,虽然刘介迟说什么时候要出去的话宋忧淅可以随时去找他,但去了很难和其他人解释他的身份,为什么他能在降灾城封城之时打开结界让他们出去?

    能有这等权力的首先联想到的就会是降灾城城主,刘介迟愿诚心以待,她不好给对方添麻烦,让对方隐藏许久的身份暴露。

    她也确认了如今留在魔界只要不弄出什么大动静就不会有危险,等足一个礼拜也不是难事。

    只是会有些无聊。

    宋忧淅推荐他们到三十里银枫林去观观景,两位师兄和行芸谷两位弟子一早动了身。

    周之月一个人逛去了,说是要去重温故地。

    他们都出去了,宋忧淅在练舞蹈动作。

    如果说宋忧淅有一件最热爱的事,那非跳舞莫属。

    她来到辞易宫后,每日除了修练切磋和找故事话本看,还有一件始终坚持的事就是练舞,练舞虽不至每天,但没有哪个礼拜曾间断过。

    她舞龄十五载,古风古典舞四岁就开始学,街舞迟三年。在现实世界学舞以来,她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比赛,也获得过数不清的荣誉。她在这方面,既有天赋,又肯用功。

    来到虚幻世界后,她依旧怀着那份热爱坚持着。宋忧淅练了一个多时辰,也离开栖宿楼在降灾城闲逛起来。

    城主府中,劣适慢条斯理地帮刘介迟批阅多日积攒下来的折章。

    一旁的刘介迟看着劣适眉头直皱,他还在消化劣适刚跟他说的内容。

    “这……这,你不是吧?!”

    “什么不是?”劣适手中笔未停,把目光分给他一秒。

    “哎呦。”刘介迟心累道,“所以你的三相真在苏姑娘身上?怎么偏偏是她呢?我还以为你当时真的是因为心情好才……合着你冲着三相去的。”

    “因为心情好这个是真的,不然我当时大可以不顾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劣适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说说你吧,你和浊柒棠主。”

    刘介迟顿时无话。

    劣适莞尔,在案前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

    刘介迟投降:“我当初救的人就是她。”

    “城主,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他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刘介迟听得出其中分量,这是一种默许。

    刘介迟愣是悟笑了:“知道。还有你少来这套,苏姑娘那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丢失的具体是哪三相?”

    劣适实话实说:“生灵、死魄、幽魂,我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最重要的是死魄。我已经用赤看过了。”

    两相沉默。

    后来刘介迟干脆把人赶走,嫌弃道:“你起开!这事有我这个城主干就得了,你赶紧想想解决办法吧,还搁这悠哉游哉。我不信你全是因为三相,对苏姑娘没有半点别的意思,真的,好不容易,你别傻。我和周之月的事也暂时还不用劳您费心。”

    劣适应完声,丢下一句我去见见她就走了。

    昨天才交换的传音口诀,今日就用上了。

    宋忧淅收到传音口诀时,人在一家舞阁里。她听完回了自己所在地点,等着对方来寻。

    这里歌舞升平,乐音悦耳,舞者舞姿灵动曼妙,她边欣赏边记忆,打算自己回去也学学。

    不消片刻,劣适便过来了,他看见的是看舞正十分入神享受的宋忧淅,他在她旁边的空座坐下,与她一同欣赏。

    察觉劣适过来,她分出时间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

    他们就这么安静坐着看着,谁也没出声,直到三支连续的舞跳完转至两刻钟的休息时间,才将目光放到对方身上。

    “喜欢看舞?”

    宋忧淅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劣适观她反应。

    宋忧淅好笑地摇头,如实道:“不知道。所以少尊能告诉我吗,我好心里有个数。”

    这话说得,颇像他是来找茬的。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闲了,想起你在魔界没回去来找你说说话。”

    宋忧淅给他倒了杯酒,他接过一饮而尽,说了句味道尚可,宋忧淅认可点头,拿过杯子又接着倒了第二杯,第三杯,他都配合喝下。

    宋忧淅第四杯倒得格外慢,直到倒完也没见劣适有什么反应,都说事不过三,她怎么觉得劣适这样有点像在纵容自己胡闹。

    她这一杯没有再推过去:“你就这么由着我灌你?少尊。”

    “我不易醉,我猜你也没想真的灌。”劣适说。

    宋忧淅失笑,转头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有没有夸过你,不光厉害,还长得很帅气。”宋忧淅补充,“帅气是英俊非常的意思。”

    “你现在夸了。”

    宋忧淅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你不像是闲了才来找我的样子,应该有话问吧。”

    “听说过六相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三界中很少有谁拥有六相,我听到过的人里并没有。拥有四相是最为常见的。”

    人道、魔途、仙骨、生灵、生死魄、幽魂,称六相。

    人生来就有人道,魔生来有魔途,仙生来有仙骨,此三相被称为界相。一般所见里,人仙魔都只会拥有一个对应的界相。有飞升潜质的人也会有仙骨,只是生在体内,在飞升后才会完全与骨血相合,若失仙骨再无飞升可能,生过仙骨的人别人的仙骨不会符合自己,这是众所周知的。堕魔会生魔途。

    一个人飞升后会褪去人道生成完整仙骨,一个人入魔后魔途会将人道吞噬,一个仙堕魔后魔途也会吞噬人道,三界之中,人仙魔生来拥有四相。

    人与仙生来就有幽魂生魄,魔生来就有幽魂死魄。人仙魔四相的区别在于界相与魄的不同。

    灵为性能,人、仙有之,魔的灵不稳定、脆弱,因为魔阴气重,人、仙阳气旺,灵以生气性能为主,魔便处于劣势。

    下凡历过劫之人也可获人道,仙人被贬却不成,只会成为弃仙,也会失去仙骨。

    被贬为凡人后不会获人道,只会历完被贬为凡人这一世再入轮回投胎成功方能有人道。

    修仙门派存在一为汇有仙骨者飞升,二为修习术法保己、御敌,解决因法术引起的纷扰。

    皮相指人道皮相,人的外观容貌;骨相可指人体骨骼之相,亦可指仙骨之相。先前劣适夸她皮相佳骨相绝便是全夸。

    “那相丢失,听到过吗?”他问。

    宋忧淅怔了一下:“闻所未闻,但现在你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有。”

    相作为本身魂体的一部分,不该缺失才对。

    “你可以回去多研究研究,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他补充,“如果实在研究不出太多也没关系,我能了解到的也只有冰山一隅,尽力而为。”

    她直觉此人话里有话,但他没有明说,表明他不会再多透露。

    “好。”

    “师妹。”离不暂进来见到她唤到。

    宋忧淅看过去,两位师兄和行芸谷两名女弟子都来了,看来几人是逛够三十里银枫林便回来了,难怪半个时辰前问她在哪。

    宋忧淅同几人不慌不忙打了个招呼,回头朝劣适微笑,用口型对他传达:意外,少尊,你随机应变。

    劣适看笑了,用口型回她:好。

    他们远远便瞧见宋忧淅旁边坐有一个人了。几人走过来坐下,位置有八个,还好充足。

    世修看了眼劣适,问宋忧淅:“阿淅,他是……”

    之前和你还有离师兄打得不可开交的魔界少尊啊,只是这次没戴面具而已。宋忧淅心里回答了他。

    劣适自己回答:“我也是仙尘之域的,辞易宫新弟子劣适,这遭被困在了降灾城,见到忧淅师姐便过来打个招呼 ,几位也是辞易宫的吗?”

    宋忧淅在一旁忍俊不禁,憋笑憋的辛苦,听着他毫无感情瞎掰扯。

    洛小琼说:“我与师妹属行芸谷。”

    离不暂问劣适:“师弟怎会来魔界降灾城?”

    “阴差阳错。”劣适直视他。

    呵,锁我话。离不暂心笑。

    世修说:“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吧。”

    “我怕是没法和各位同行,我和另一个朋友已经一道了,得回去找他。”

    宋忧淅终于开口了:“那两位师弟在封城结束的时候便即刻离开,千万注意安全。”

    “劳忧淅师姐费心。”

    这怎么还恭维起来了?宋忧淅心道。

    她面上不能露出破绽:“关心师弟是应该的。”适时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休息时间结束,台上又换了另一批人跳舞,五人一魔合坐一桌安静地观起舞来。

    一舞又毕,到了最后一场阁中舞王的表演,宋忧淅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会心的笑,显然对接下来这场舞十分期待。

    一个戴着清羽面具的男子从幕后走到台前,他赤着双足,步伐稳而轻盈,行至台中,面向台下款款躬身行礼,行毕,站直,乐奏出,舞势起。

    男子的舞姿翩然,动作连贯若行云流水,颇有惊鸿势、宛若游龙态,面具下的眼神透着自信与坚毅,舞步轻美。一舞下来意犹未尽,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夸赞不绝于耳。

    男子摘下面具,便见其面容清秀肤色白皙,他欠身朝台下鞠躬,直起身后,谈吐大方:“感谢在座诸位从三界各处前来捧场,鄙阁感激不尽!若有意,可于降灾城解封日再来一趟,届时定让各位尽兴。”男子施然退场。

    台上又有五名舞姬继续跳舞,只是看过方才那舞王一舞,总觉不够,众人便没方才有兴趣,有不少人在舞王的舞结束后便起身离去,他们显然是奔着舞王来的。

    宋忧淅这桌又安静认真地看完一曲舞,已到休息时间。

    此舞阁名誉在三界之中名号属一属二,慕名而来者不在少数。宋忧淅是今早特意打听过才来的。

    万舞阁,除每三场休息两刻钟,每六场休息半时辰,一天下来舞不歇。舞者来自三界,共有二百三十多位。除在舞阁中表演,还会被三界中人请去各种大小场合,譬如宴会。

    观舞期间,已有侍者过来为他们换酒并将酒斟满,吴微晨拿过来喝了一口,眼睛突然一亮,笑夸:“好喝,清冽,微甜,余味绵长。”

    其余人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唇齿留香。

    “降灾城解封之日可还过来?”劣适这话乍一听像在问在坐所有人,可乍一看,他只是看着宋忧淅问的。

    “自然。”宋忧淅说。

    得到回答,劣适便起身行了个礼:“各位,我便告辞了。”

    还真演得像个守规矩讲礼貌的师弟。宋忧淅暗慨。

    一旁看得清楚的世修越品越觉不是滋味,待劣适离开后,他边摇头边看向宋忧淅,直道:“不对劲。”

    宋忧淅回过头,语气平常:“哪不对劲?”这是觉得劣适身份存疑了?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啥?”她实在意外。

    一旁的离不暂附和:“我对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心中疑惑,方才看舞时就在留意他,他看似专注,实则往你这边望了好几次。”

    世修看说:“阿淅,我看他八成冲着你来的,不知道从哪知道你来魔界的消息竟还跟来了。”

    宋忧淅在两位师兄间来回看,欲言又止。

    “师兄在这块儿不会看错,他十有八九喜欢你。阿淅,谨慎,虽然极少看到长得如他一般不错的人,可人不可貌相,以后再遇到,还是留心些。”

    宋忧淅听完动都不敢动一下:“师兄,你们这话说得我……怵。”

    劣适的形象从一个礼貌的师弟倏忽变成了凭着自己长得不错就敢对师姐怀有觊觎之心的师弟,还真是猝不及防。

    宋忧淅:少尊啊少尊,我让你随机应变,没让你这么变啊!

    这话要是让劣适听到了,她不知道自己往哪躲合适,她无比庆幸,劣适此刻并不在。

    她对着关心自己的两位师兄,她只能微笑:“师妹记住了。”

    不可貌相,遇到留心。铭记在心!

    几人回到栖宿楼的时候,周之月还没有回来。

    彼时,她见到了刘介迟。

    一个多时辰前,她来到四年前与刘介迟初见的地方,忆起,那一天,她刚好十六岁。

    不是第一次到魔界,但是第一次被找麻烦。只是因为被对方发现来自仙尘之域,可能那几个魔刚好对仙尘之域深恶痛绝,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会儿她的修为还不够精进,对上这几个下狠手的魔一时招架不住落了下风,最后是路过的刘介迟出手救了她。

    那时刘介迟没管那么多,想救便救了,后来四年周之月来过降灾城好几次,有时是专程来找他,有时是任务在身顺道来找,但她一次也没再见过他,只知道他叫刘介迟,也因为在脑中心中遍遍回忆清楚记住了他的长相。

    周之月每次来魔界,刘介迟都是看见她了的,似乎也知道对方是想找自己,只不过他一次也没去同她见一面。他看见她,她看不见他。

    辞易宫再见,她一眼认出了刘介迟。

    如今重回故地,她有四年恍逝之感,初见之景,仍历历在目。

    她相信一见倾心,她也真的遇到了。

    第一眼,便觉得对方好,长得风神俊逸,气质超然。包括回答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是好听的。

    她素来喜欢欣赏长得好看的人,让她真正心动了的,却只有这一个,后来她想,她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让她有此感觉的了。

    一面难忘的,又何止她一人。

    这一次,他出来见她了。

    “我就知道,我总会等到一回。”她很开心地看着刘介迟说。

    “我认为我该尽尽地主之谊。”

    周之月听这话以为他住在魔界,毕竟两人初见时就是在魔界,人界有人住在魔界也不足为奇,只要伪装的够好,也和魔界没有什么大冤仇。

    一直到刘介迟将她带到城主府外,她盯着匾额上的字看了很久,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决定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刘介迟,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吗?

    她从未听过尽地主之谊里有带人送死这一项。

    刘介迟提早传回消息让人将城主府外围的魔遣散,这会儿周遭人影没几个。

    这时从府中迎出来两个魔,他们对刘介迟行礼:“城主。”

    周之月已经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和体会了。

    说震惊吧,她更觉得此刻的状态是任人宰割。

    “你若不想进去,那在降灾城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周之月最后还是和他进了城主府。

    在两人动膳前夕,周之月轻声问:“你是降灾城城主?”

    “嗯。”刘介迟点头,“同时也是魔界左护尊,隶属厉魔宗。”

    周之月不解:“可你明明不是魔啊,怎么会?”

    刘介迟当她难以接受,给她缓解时间。

    半晌:“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因为与人相交需要一定的坦诚。”

    刘介迟完全不知道他这句话对周之月内心的冲击力有多大,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成功迈了一大步。

    她惊喜,她开心。

    她想让刘介迟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她害怕是自己想疯了产生的错觉。

    周之月自然不会介意对方是不是魔,更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叫刘介迟。

    后来她回到了栖宿楼,心中也没平静多少。

    周之月回去便将自己喜欢刘介迟的事与宋忧淅说了,宋忧淅完全在状况之外。她只收到刘介迟传音说他已将身份与周之月坦白,她可以不必再同周之月隐瞒,劣适的身份说与不说选择权则在她。

    周之月也听刘介迟说了宋忧淅是清楚他的身份的,她听完并不意外,毕竟宋忧淅在见到她之前和刘介迟就是已经是朋友了。她对劣适的身份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在周之月离开一个时辰后,刘介迟收到手下的传音,即刻去了魔境,他直奔目的地,右护尊迎雪的府邸。

    刘介迟见了迎雪,没等对方开口问,他的折扇便先一步过去击中对方脚膝,迎雪半跪下去,抬头看他。刘介迟收回击出去的折扇,朝迎雪走去,几乎每走一步他都在施压,直叫对方难以抬头。近身前,他的脸色依旧阴沉难看,压着一股怒火。

    他用折扇挑起对方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迎雪对上他冰冷刺骨的眼神。

    刘介迟俯瞰她,忍着耐性开口:“右护尊,听说你很能耐。”语气讥诮。

    “没有。”她艰难开口。

    刘介迟冷笑,威压半分未收,有意不让迎雪好受:“迎雪,我如今虽随护于少尊身侧,但魔尊给我的任务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对太子殿下以死相护,所以太子殿下永远都是我的底线,倘若你以后再敢将太子殿下牵扯进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当中,就凭我还是降灾城主,我就可革你的职,取你之命!这不是提示,是警告,好自为之。”

    警告完刘介迟将威压收回,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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