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说杀人放火来着,但为了防止他把我当成魔鬼,我还是往轻了说。

    我觉得我没藏好语气里的笑,可他好像没听出来,突然愣在原地,眼睛慢慢放大,眉头抬高往上皱了起来。

    “我……这……”小古董张嘴看上去都有些难度,可不是一字一吐了,很久吐不出来一个字。

    可能这种玩笑对小古董来说还是太大了,看他这样惊讶的神情,我正要解除玩笑,就听见他说:“我不能帮许姑娘作偷盗之事,但我……”

    看着他话音中断,我见他胳膊有了动作,手伸进袖子,随后说:“我随身有几文钱,许姑娘能拿去买只鸡。”

    光真诚不能描述他说话的神情,见过他这么多次,我好像今天才看出他特别明显的淳朴,搞得我竟然愧疚起来。

    逗他干啥呀?!

    “我开玩笑的。”看他已经拿出来的铜板,我过去伸手把他拿着铜板的手推了回去,“我有钱,你收回去吧。”

    触碰到他手背不久,他仿佛定住了一样。

    朝我看的神情流露肉眼可见的惊诧,我立刻反应过来,马上收回了手,当场道歉。

    “对……”我刚张嘴的那一秒,他垂眼撇开了目光,他是不是生气了?

    “许姑娘,让我帮忙是玩笑?”他的眼珠向一边看,说话时嘴巴比较钝,听着感觉一顿一顿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咋像,也不像生气了,有种不敢看我的感觉。

    我有点纳闷,想问,又觉得问了他也不会说。我摇了摇头,“不是,我真有事想让你帮我。”

    小古董的眼珠先过脑袋慢慢转向我,眼白露出大半,他的脑袋才转了过来,轻微垂眼看我。

    “得。”他依旧不太自然,点头后,认真地说:“若我能帮得许姑娘,……不有违理法,我定会尽力。”

    我愣了愣,“噗!好,谢谢你。”

    真是受不了这个小古董。

    腿感觉有点疼,我收住藏着的笑,快走几步到门框边,半靠着跟他说:“我想你帮我转移视线。”

    他的脚尖跟随我转向门框,视线看在我的脸上,像不怎么理解我说的话,“…请许姑娘说仔细些,南拙听不懂。”

    没心情吐槽语言的代沟,我慢慢蹲坐在门槛上,仰头顶门框,对他说:“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进去吸引她们的注意,还有,一定要把门关了,别让她们看到我!”

    他在我说话的时候蹲了下来,两条小手臂向前落在膝上,面露难色地说:“为撒子关门?男女有别,共处一间屋子,关门恐怕不妥。”

    “没啥不妥的。”我双手抓着竹篮的提手,环住双膝,滑到腿上,竹篮就像龟壳挡腿前,“小秀跟……跟我娘都知道你是啥人,肯定不会误会你,你放心。”

    看他犹豫不决的神情,我松开右手,竹篮的重心全部靠到左边,朝左甩去。

    向前蹭了两下,竹篮跟着在地上磨蹭,我无视磨蹭的噪音,看跟他接近的距离,和他平视,“我回去要办点事,不想让小秀她们知道,关门她们才不能看见。”

    不知道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他犹豫得懵了,他失神地看了我好几秒才回过神,躲着我点了下头。

    “我、我晓得了。”他转到那边的眼睛煽动睫毛,侧对着我说:“等等随许姑娘回家,我定尽力而为。”

    我和他大概有一米的距离,看他不是很正常的状态,我觉得新奇又好奇,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我侧向他把上身向前倾,左身顶在腿上,冲他点头笑了笑:“那我就谢谢你啦。”

    坐门槛肯定不如椅子舒服,我想着说完正事,可以让他带我进去坐坐。

    我把竹篮往前提了提,刚要起来,他突然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我没有收起笑意的脸。

    看他意义不明的表情,我忽然愣住了。

    眨眼的功夫,他静滞变为看不清的乱,超快地站了起身,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谢。”

    想不到他为啥这样,我只能通过刚才的话简单猜测。

    在这个早婚的年代,他现在都没结婚,“看来单身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的吐槽,看他不算自然的状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过,我感到短暂的舒适,坐姿稍微自在了些,有耐心等他自己调整状态。

    我把竹篮拿到身前,随手摆弄,翻过来看见底下蹭的土,我抓着提手在门槛上磕了磕。

    磕的过程中,我看到小古董的黑色布鞋慢慢走进我的视线,站在那没有了动作。

    朝向他抬起了头,看见他说:“先前,是我疏忽,莫请许姑娘进里头坐。”

    “那我现在进去吧!”不管他话有没有说完,我绽开快乐的笑,边说边起来拍拍身后的土。

    “……得。”没过几秒,他大步走来,一脚踏过门槛,在我眼前向我说:“许姑娘,请。”

    跟他并列走进院子,我不自觉往柳如青那间屋子看去,想到那时候翻出的那本书的那一页狠抓过的痕,我觉得我已经知道就是现在的持有者搞的。

    我虽然不能理解他透过诗句联想自己的妻子,但我猜这种感觉应该和通过相似的视频找共同点差不多吧?

    “许姑娘。”

    我回过神,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小古董。

    “啊,咋了?”眼睛还没看向他,我话却提前问了出来。

    “许姑娘是来寻我,我理应请许姑娘去我做事的屋子,不晓得许姑娘是想去如青那里吗?”

    被他的话问懵了,我疑惑地“啊?”了一声,扭头往前看看,发现我竟不晓得啥时候朝柳如青那间屋子转了。

    我窘迫地低头抠了抠手心,艰难地转头看他,“不是啊!我只是,我只是……是前几次来他这比较多,习惯了。”

    说着别扭的借口,他看似有些沮丧的神情慢慢改善,看得出有点开心。

    我为啥觉得他在沮丧?不清楚,可能在我的定义里,他这个表情就是沮丧。

    “那请许姑娘随我来。”他抬起伸直手臂的左手,微微侧过身,向我指引他的房间,“我等等给许姑娘热一壶茶,再去同如青协助先生。”

    “谢谢。”我自动忽略他话语中愉悦,想要吐槽他跟那个大叔的父子关系,真没见过在学校就删除父子关系的。

    “许姑娘不必谢。”他的眼珠轻微偏向我,轻轻地说。

    说得是有点夸张,可看他们就是这个意思,我一个现代人都不怎么能理解。

    小古董不是难说话的人,我觉得问一问应该没啥,“你为啥叫你爹先生啊?”

    他停下开门的手,停顿了几秒,手离开门收身侧,转过身面向我,“学堂本为培育人才的地方,先生觉不该有私情,免得有些学生觉着有私情可讲,难安逸授业。”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然后问他:“这么说~你和你爹在学堂就是上下属的关系咯?”

    “是。”他点头伸手开门,侧目看我,“许姑娘,请。”

    走进房间,我下意识想去大叔那边坐,但小古董的胳膊伸直的方向却是他那面的椅子,我看他指引的小眼神,也就客随主便了。

    和他一起往那儿走,我无意看到他桌上有有一个暗白的花瓶,里面——插了一根带着绿叶树枝?

    我没注意过以前桌上有没有这个花瓶,只觉得有点不寻常,如果是装饰,那不应该用像孔雀开屏似的吧?

    “南拙先生,这根树枝一直都有的吗?”直接问心里的疑惑多少有些不礼貌,这样问能自然不少。

    侧目时,看他比我先快步过去,绕到桌前,急匆匆地拿起桌上散乱的书,边整理边说:“早些翻阅忘记拾掇,还请许姑娘莫见怪。”

    我瞟了一眼花瓶以外的位置,自然地摇了摇头,“没啥呀,挺好的。”

    多有生活的气息,乱中有自己的顺序。

    他回头看向了我,有些专注地盯了几秒,然后转回头背对着我说:“谢谢许姑娘……”

    “不客气。”看他像是顺手似的整理了一下花瓶里的树枝,我问:“你很喜欢养绿植吗?”

    他好像突然恍惚了一下,把书推到花瓶边,起身拿起窗前桌上的茶壶。

    我朝他走了走,端详他因俯下身偏低的脸,他的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寻常。

    眼神略显呆滞,呼吸变得缓慢,嘴唇似乎微微颤抖……不止这些,他还不敢看我。

    “嗯?”我不由吐出一声疑问:“你咋……”

    没等我问出来,我就听到桌上沉重碰撞的声音,低下头一看,他的手在和茶壶打架。

    “你干啥呢?”我抬起脑袋转向他,忍不住问道。

    在我问他的时候,他手提茶壶直转过来,目光躲闪地垂眼看我。

    “我重新煮一壶。”他大步来到我身边,在要走过去前说:“请许姑娘歇息等候。”

    “???”跟随他转身,看他逃荒一样跑出了门,我满脸疑惑地脱口问道:“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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