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怯生生缩在那里,时兰有些心疼,她近前,蹲下身柔声道:“这里是我的家,以后咱两就相依为命了,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你不要怕,我和那卖艺人不一样,我是好人,我会好生照顾你的。”

    “哎,你等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时兰想说得再多它也听不懂,倒不如来点实在的,再说她也饿了,说罢便匆匆去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时兰回来了,她端着一张盘子走到桌前布菜。

    盘子里有几张春饼,一小份韭菜炒豆芽,再两碗清粥。

    时兰望去门边,见过了这许久,那小猴竟仍蹲守在门口纹丝不动,心下有些酸涩。她暗暗想着日后定要好好护着它,开解它,让它做一只快乐的小猴。

    时兰拿了一张春饼卷了些菜,走到小猴身边,蹲下身子,将饼撕成小块和着菜喂它,小猴怕是饿急了,不一会就吃光了,她又拿了两张耐心喂着,又怕它噎着再喂了一碗稀粥,稀粥喂完,小猴不再张口,又缩回身子靠着门,想必是饱了。

    这时时兰方才坐到桌前吃饭,她边小口吃着边自顾自和小猴说着闲话。

    她一人孤身太久,想着以后就把小猴当猫狗一样当宠物养着,做个伴挺好。

    而她却万万想不到,此猴却非一般猴,正如那卖艺人所言,是一只灵猴。

    有多灵?能听懂人话自不在话下,亦能开口说话。

    它本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上一只猴王,较一般猴天资卓越,虽日日在花果山吃喝玩乐,快乐逍遥,但仍想寻得高人学一身本事,故辞别众猴,独自飘摇过海,历经千辛万苦,一心要求得仙道。

    小猴纯真,不知世间险恶,遇到那卖艺人时暴露了异能,一时大意反被擒了,至此日日被拴着,逃脱无望,受尽折磨,万幸在绝望之际遇上了时兰。

    从集市到时兰家,一路上这小猴也是带着疑虑,直到现在,它才渐相信真的遇到善心人了,不必再惶惶。

    它很感激时兰,所以万不可吓着她,嗯,就先装作普通小动物那般。

    时兰用罢饭,略收拾一番,又打来热水。

    她俯下身,将帕子沾湿,想帮小猴擦拭。

    方探出指尖,一直低着头的小猴豁然抬首,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神色空茫无辜。

    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令人怜惜。

    时兰蓦一愣,又接着手中的动作,启唇道:“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身体,你瞧,脏兮兮的,擦干净了舒爽些。”

    时兰为小猴轻轻擦拭间,却眸光一顿,停住了。因她发现小猴身上有许多红色的疤痕。

    是鞭伤。

    时兰一眼瞧出来,这定是鞭子抽打在身上造成的,新旧伤痕纵横交错,可怖的很。

    那个卖艺人也太狠心了!

    时兰双眸噙泪,只觉得心揪着疼,忙去找来药膏。

    她轻轻为小猴伤口抹药,药物刺激伤口,料想是很疼的,小猴很坚强,一声未吭。

    包扎好了,时兰心情才平复一些。

    兴许是她自己救下的猴怎么看都顺眼,她越看愈发觉得喜欢,时兰想,平日只见那猫儿狗儿讨喜,今日这小猴,瞧着倒也珊然可爱。

    “你现在身上有伤口,我已经给你敷了药,连续敷上几天,不日便会好的。”

    时兰边忙边絮絮叨叨说着话,努力想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小猴十分乖巧聪明,身体配合着时兰动作。它想原来人类竟然有这么善良温柔的人。

    此时方过午时,日光明灿,一间小屋,一人一猴,时间静谧,天光从屋外射进来,洒在地上,泛着淡金色的光。

    “院子里还有些活要忙,你也跟我出去罢。”时兰往门外走,试着叫上小猴,回头一瞧。

    果然小猴站起来跟上了,她心下一喜,想这猴子果然既聪明又乖。

    到了院子里,时兰给他腾了个地方待着,还抓了一把野果子给它吃。

    一下午就在琐碎的忙碌中度过了,三月日头还短,天很快暗了。

    是夜,满村夜黑灯稀,厢房中一灯如豆。

    光虽微微,亦可照明。

    时兰平日里很早就上铺睡了,一来晚上看不清不能干活,二来也为了省灯油钱,还不如早起些干活来的实在。

    今日也如常,她准备在灯下绣会刺绣就睡了,小猴就在她身边待着。

    说起来她和小猴虽才相处一天,却好似已经很熟悉很有默契似的,她到哪里做什么,小猴都默默跟着她身边。

    小猴时不时偷偷打量灯下少女,少女低头刺绣,眉眼清淡如秋水,周身像晕了一层暖光,气氛很温馨。

    如果时光能停滞在此也不错,小猴暗想。

    窗外和风脉脉,愈发静了。

    时间缓缓流逝,烛火昏黄,小猴已不觉睡去。时兰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发,脑中思绪纷纷。

    她想起幼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光,清晨起来和父母一起上山或去田埂间劳作,不忙时便在院中散散,午间小睡,晚上关门,常与父亲逗趣打闹,说些闲话,母亲就在旁做针线,日子虽过的清贫,却自得其乐。

    如今父母皆去,她年貌虽小,却早已学会一个人生活。

    时兰心中散乱,有些空落落的。想着想着手中的帕子也绣完了,她笼起思绪,准备就寝。

    她将小猴轻轻抱上塌,让它睡在里侧,又给它盖上小被,吹灭烛火,一夜无梦。

    山间岁月悠长,不觉已半月有余。这些天,时兰与小猴同吃同住,每日为它换药,小猴身体转好,也渐渐卸下防备,时常在院子里跑跳嬉戏。

    这日清晨,时兰背着箩筐从山上下来,背上的箩筐里装满了蘑菇,连下了两日雨,此时山上的蘑菇水分多、口感好,正是采摘好时候。

    晨雾蒙蒙,时兰发丝微湿,衣服上也沾了泥水,但她却心情甚好,毕竟这一筐蘑菇可够她和小猴吃一阵子了,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炖汤,再吃不完的还可以晒干了保存。

    想到这,时兰不禁加快脚步,顾不上被泥水溅湿的裤脚。

    眼看着就快到了,从路的另一头忽走来一个瘸腿的男人,身体晃悠悠的,像是吃醉了酒。

    男人走近,一脸坏笑,伸手就要来往她身上够,时兰本能的避开了。

    这人正是姚家村出了名的无赖姚六,每日无所事事,常在村里闲逛,遇到好欺负的女子便去轻薄。他这瘸腿就是早年调戏了村上张屠户家的儿媳妇才被打断的,那张屠户岂是好惹的,叫了家中一众男丁将他堵了,生生打骂了半个时辰,自此,姚六眼看吃了教训,有所收敛,然时间一长,他又开始不老实,村上的人都拿他没办法,唯有避之。

    只不过如今他也学聪明了,知晓不去惹那不该惹的。

    时兰孤身一人住,没有靠山,被欺负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时兰知道他的品性,平日里远远见到他就躲着,晚上睡觉会将门栓好,出门时还会带把镰刀防身。

    此时姚六色眯眯的又想来摸她,时兰蓦地掏出镰刀在胸前晃了晃,狠狠盯着他:“呸,下流,你别过来。”

    姚六没防备,先被刀唬了一跳,身子不禁往后退了退,随即反映过来,左右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他还怕了不成。

    他虽不敢近前,却死死堵着时兰,嘴里还流里流气说着:“我说兰丫头,带大爷去你家里坐坐,吃杯茶可好?”

    时兰瞪着他,知道耗不过他,便鼓起勇气抡起镰刀朝他身上使劲挥,姚六吓得节节退后,时兰趁机撒丫子往家跑。

    身后筐里的蘑菇边跑边掉了好些个,时兰又急又心疼。

    跑到家中院子外头,小猴恰蹲在门口。

    见时兰向它这边一路狂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面目猥琐,嘴里骂骂咧咧,不像个好人。

    小猴竟通人性,猛一个箭步朝姚六身上扑去。

    小猴速度极快,发了疯似的扑到姚六身上。但它体格瘦小,并未将姚六扑倒,只死死挂在他身上,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挠,一时在他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挠出许多血印子,姚六使劲儿想将小猴拽下去。

    然小猴勾的紧,姚六使了好大得劲才将小猴甩了下去,他喘着粗气,骂道:“哪来的死猴子,看我不将你宰了,再剥了皮挂到树上去。”

    姚六那一甩力气极大,小猴趴在地上,一时竟动不了。

    时兰没料到小猴竟这么护主,内心极动容,她冲过去查看小猴情况,眼中泪珠子打转。

    姚六气的龇牙咧嘴,再欲冲过来泄愤。

    幸好此时,邻居王氏恰从河边浣衣回来,见此情景,连忙抡起手中洗衣的棒槌,毫不客气就往姚六身上招呼过去。

    “你个不要脸的,每日不干正经事,竟打主意打到兰丫头身上,我可告诉你,欺负兰丫头就是欺负你姑奶奶我,我打死你个老流氓!”

    王氏长相粗犷,嗓门大力气也大,她拿棒槌追着姚六打,每一下都用了蛮力。

    姚六毕竟瘸了一只腿,要说欺负时兰可以,对平时干力气活块头又大的王氏倒是毫无招架之力,再说他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倒是嘴上求饶灰溜溜的跑了。

    王氏狠狠啐了一口地上,一字一句骂到:“不要脸,你以后再别来招惹兰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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