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诚想做唯一买主,这点让江莱始料未及。造纸坊的工具经过改良,人手也增加了不少,日产量在几百张甚至可以达到千张,这个量不是一家书肆能消耗掉的。他把担心说出来。

    齐二哥则道:“做生意何必拘泥一间瓦铺?芦沪县不够,还有府城、外省乃至京城,有读书人的地方我便能把江家的纸卖到那里。”

    对齐墨诚的胆量江莱佩服,他既然有本事和野心,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原本计划是等自己的事情安定下来后安排人去外面探探市场,如今倒是省了事。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齐墨诚成为江家造纸坊的总代理,价格定在每张四十文,齐墨诚卖多少江家不过问。文书里有写明:若齐墨诚的行为损害了造纸坊的声誉,江家有权随时终止合约,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况且江莱相信以齐二哥的聪明断不会做鼠目寸光之事。

    文书一式两份,齐墨诚和江正也就是二宝作为双方的东家签字按手印。齐墨诚把两万张纸拉走,江莱拿到八百两的银票。

    等人走后,二宝问出心中疑惑,他不大明白,“为何要低价都卖给齐二公子?我们自己出去找买家赚的更多。”

    江莱摇头,“你只看到了五文、十文的差价,却没有看到这背后要做的大量工作。”

    县城和府城距离近,运费和人工用不了多少银子。但要把江家产出的所有纸都卖出去,就不可能只在几十公里的范围内。路途遥远,车马费、人工费,还有进入新城镇,分了别人的利益会不会被为难等等,齐墨诚担着很大的风险。他获得丰厚的利润回报也是合理的。

    没做过生意的二宝不会想得很深入,江莱便把一些知识掰开揉碎了给他讲。“与其大把抓,不如就把一件事做好。你只管做纸,售卖的事交给齐墨诚,互利互惠双赢。”

    二宝久久没有说话,二叔说的话对他来说很陌生,可细想却十分有道理,二宝受用匪浅。他突然觉得自己眼界宽了,于是拿了六百两走了。

    江莱也没过问,只当他拿银子作为造纸坊的周转资金,哪成想他去找里正买了一座山。想要制好纸必须用木材,今后要用的量会很大,不能要用时被人拿捏。二叔说的对,走一步看两步居安思危才是正理。

    外人只觉得江家有钱置地也不买点好田,全是树的山头除了长点蘑菇还能干啥?砍树还得费工夫呢。殊不知就是这些树才值钱,这些自然不能与外人道。

    不止外人不理解,江母也不大明白,“二宝这个败家的,那大一片树林子现在又用不到买它作甚?那么多银子哦。”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八百两,刚听了个数高兴没两天,银子就被二宝无声无息地花出去了,江母心疼啊,“要摆席、盖新房、三宝成亲,件件都要银子……”

    “娘,银子下个月还能赚,二宝干的是正事。”江莱安慰母亲,同时在心里暗暗佩服二宝闷声干大事的本领。是不是自己给他灌输的思想过头了?

    “哼,下个月是下个月的,我只要银子,看不到的都不算数。”江母自有一套主张。没拿到手的钱那都不算钱。剩下的她锁在房里,放话谁都不能动。

    眼前最要紧的是张罗酒席,江全和里正商议在六里庄摆一天流水席。江家人都忙起来,唯独江莱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如今有了功名,别看只是秀才已经有些权力了。秀才免赋税和徭役,他家的田地今后不用缴纳钱粮了,他这辈子都不怕被拉壮丁做苦力。而且每月还能从衙门领一两银子和米粮。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即便不能中举,像赵耿年那般领着朝廷奖赏,再开家私塾养家糊口也脱离了穷苦阶层。当然江莱的目标可不止这个。

    三日后,秋高气爽,六里庄的村民心情都不错,因为这一天从早饭开始就可以在江家吃席,六里庄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

    宴席摆在村里最宽的道上,桌椅板凳是村民从自家搬出来的。江家请了仨厨子做菜。真是比过年都热闹,上次这样的场面还是里正的儿子江云恒中秀才,江全就照着江富贵的规格给自己儿子办的。

    光猪就杀了两头,鸡鸭鱼肉管够,只吃的人们肚皮滚圆。有的孩子嚷嚷着要去读书考秀才,那样就可以再吃这么多这么好吃的肉了。

    江家的亲戚也来了不少,江父几代单传没有亲兄弟,连堂兄弟都无。在六里庄也就跟里正江富贵走的较近。

    江母王氏爹娘早就走了,兄弟姐妹自从爹娘死了很少走动,但这次江母都给送了信,她要让娘家人知道她儿子有大本事。还有江大嫂的娘家,大宝媳妇李氏的娘家都来了人。三宝未过门的媳妇于娟也过来帮忙。

    挂满红枣的树下坐满了亲戚。很多人江莱都是第一次见,他舅舅长得高大,一胳膊把江莱搂住,“几年没见,都是秀才了,出息了。”

    “哎呀,看看你,别吓着小莱,人家现在可是秀才老爷。”姨母把江莱从舅舅的胳膊下解救出来,她是越看江莱越喜欢。“小莱今年十六了吧?”

    江莱笑着道:“刚好十六。”他今日身穿湛蓝长衫,脚蹬平步青云靴,身材挺拔俊秀,小姑娘见了都要脸红。

    “那……”小王氏刚要说什么,江大嫂招呼江莱,“二弟,你过来看看这个。”

    江莱去找大嫂,刘氏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你和二宝都未定亲,不少人盯着呢。姨母家有未出嫁的姑娘,你若是没那意思,自己警醒些。”

    江莱恍然大悟,难怪姨母看他的眼神那么热切。

    “你心里有数就成,今日来客多,女孩子也不少,注意些。”江大嫂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多说赶紧走了,很多活等着她干呢。

    之后江莱给里正、亲朋长辈敬了酒,便拉着墩墩不撒手。但凡有女人接近无论年纪大小他一概把墩墩抱起来当挡箭牌。

    墩墩无辜地看着江莱,想让二爷爷陪自己玩时他理都不理,今日全村的小孩儿都出来玩,二爷爷偏不让他去玩。

    侄孙儿委屈的模样江莱都看在眼里,他装可怜:“都没人陪二爷爷,墩墩陪我好不好?”

    “哎!”丁点大的小娃叹口气,“那墩墩就陪二爷爷吧。”谁叫二爷爷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呢。江莱乐得在墩墩的肉脸上亲了几口。

    与江全同桌的江富贵看在眼里,“墩儿这娃有福气,长大了也错不了。”二爷爷和二叔一个有功名,一个能赚大钱,这娃子是生在福窝里了。

    “江莱好!”江富贵看上去有些醉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村里人大喊:“都让家里孩子去读书,读书有出息。你看二宝,认字才知道咋造纸,还有江梅,人家一个丫头都去读书了,现在看着就跟以前不一样,都让孩子读书考功名,咱们六里庄多出几个秀才。”

    有人笑闹着说:“里正啊您说的轻巧,我们家又没有造纸坊,哪有银子供孩子念书,要不您把银子给出了?”

    里正骂道:“净想美事,江家没银子也勒紧裤腰带送小莱去私塾,你们赚了钱别光想着吃喝,钱存着也不能下崽儿,多想想孩子,读书才有出息。”江富贵反反复复说着读书好,最后被三宝扶着送回家去了。

    于娟是个干活麻利的姑娘,性格大大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未嫁进门而扭捏羞答。她像只小蜜蜂似的在席上忙碌。江大嫂和江母越看越满意。三宝性子闷,也不够活泛,于娟刚好与三宝相配。

    女人们小声议论这个即将嫁进江家的女人,都说她命好,不早不晚江家刚发迹她就来了,这不是命好是什么?

    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于娟端着撤下了的碗碟,转身时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哗啦全摔地上了,摔倒时手也被瓷片割伤。于娟赶紧爬起来收拾地上的残局,就听旁边坐着的女人小声嘟囔:“破落户倒是有福气。”

    于娟看看女人没有说话,默默收拾碎掉的碗碟。此事江家人不知情,还是邻居李栓的娘告诉了江母。江家跟李家住的近,平时相处的不错,栓子就在造纸坊做工。

    今日栓子和他媳妇都在席上帮忙,栓子娘领着孙子和村里人坐一起吃席。于娟被人绊倒她都看在眼里。但她只是江家的邻居,不好管闲事,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江母说一下。

    江母气的很,“杀千刀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新媳妇没进门就让人欺负,他们江家还要不要脸面?“不就是没要她家姑娘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栓子娘:“消消气,今儿是小莱的喜事不好与人争执,先去看看姑娘吧,怕是委屈着呢。”

    江母赶忙放下手里的活找于娟,这姑娘真是的,受了委屈怎么不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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