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走在前头,“今日我请客,都进来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不得已迈步进了聚丰斋。

    这家饭庄以贵出名,据说祖上是宫中御厨,菜式是别家酒楼没有的,在县城颇有口碑。城中大小酒楼饭庄,他们四个以前差不多都去过,唯独这里没敢来。

    江莱还记得他们几个路过聚丰斋门口,闻着里面飘出来的肉香流口水的模样。今日他选这里也算是还了以前的心愿。

    四人被带到独间,伙计先上了热茶,几个小蝶里分别装着花生瓜子干果。狗子三人看到菜价就都不敢点,江莱只好自己来。他点了几道聚丰斋特色:荷包里脊、烧乳鸽、炙羊肉、水晶糕等,都是解馋的实惠菜,他们四个半大少年得吃饱。

    “大哥考了秀才本该我们请你吃顿好的,如今倒让你破费了,多谢莱哥!”狗子有些拘谨。

    自从江莱得了秀才功名后,三人与他说话也客气起来。这还是张通提醒的,张通说虽然以前一起混过,但若你们不知深浅远近,江莱恐怕也不会理你们。他们这才意识到江莱终究跟自己不一样了。

    “几天不见怎么变客套了。”江莱伸拳在狗子肩膀上锤了一下,“你们帮了我不少,一直没有时间来,如今总算是得了一天空,迟了些兄弟几个别见怪。况且我也没来过这,就好奇宫廷菜到底有多好吃,不瞒你们说县学的饭堂我都吃腻了,今日也是出来解解馋,不光是为了你们三个。”

    二胖憨憨道:“不怪不怪,还怕你嫌我们丢人,不愿意理我们了。”

    柱子也说:“上次想在六里庄吃席,但我们名声不好,怕给你丢脸就没留。大哥现在是有功名的人,不能因为我们几个让人背后说闲话,所以也就没有常去找你,大哥你别怪我们就行。”

    小混混也是有情有义,江莱心里有一丝感动,起初他想过与这三人断绝关系,与原主的过往彻底告别。但在后来的接触中逐渐改了主意。要说起来大家都是可怜人,“三胖,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现在有银子给我娘抓好药。”三胖边啃鸽子边点头,“好药就是管用,我娘现在能下地干活了,精神也比以前好。”三胖的爹走得早,他娘总生病,以前三胖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可是他和娘要吃饭,他就去县城找活干,轻的活哪里轮得到他,重的人家又不要他,有人看他可怜赏口饭吃还经常被欺负。

    江莱又问柱子,“你二叔还去你家要钱?”

    “已经很少去了,那次打过之后我二叔不怎么敢见我,他会在我不在家时去。现在家里银子都在我手上,亲戚邻居也没人肯借给我爹银子,他要也要不到多少,顶多是我家里的买菜钱。”

    柱子的爹娘健在,可是有个吸血的二叔,总去他家里借钱,他爹是个拎不清的,自己没有银子就去别人家借回来再给他兄弟,关键是柱子二叔借钱就从来没还过。他们家粥都快喝不上了。以前的江莱看不过,四人一起去揍过柱子二叔。

    狗子闷头吃着菜,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亲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这些亲戚间的烦恼。

    这四人除了江莱家人健全,有人养有人疼,其余三人都是苦命的,否则也不会轻易做了混混。不过现在想想,他们倒是很庆幸当初跟江莱一起当混混,即便干过很多混账事。

    江莱端起杯子,“若是有难处需要帮忙,就去找我。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我一定尽力。”他一仰脖把奶酒喝了干净。

    这奶酒是聚丰斋的特色,一壶就要半两银子。据说是从番邦那边传过来的,奶味很足,口感不错。

    “我就说大哥不会忘了我们,我没说错吧。”狗子也把酒干了,他开心地哇哇叫:“真好喝,我能喝一壶。”

    江莱豪气一挥手,“那就再来一壶。”

    奶酒口感好,可是后劲大,四人一不小心就都喝大了。酒足饭饱后出了聚丰斋天也黑下来,狗子三人回通顺将就一晚,江莱得回六里庄。

    “大哥,我们送、送你,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狗子真的喝了一壶酒,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莱按下他瞎比划的手,“我雇辆车送我回去,你们不用管我,都回去吧。”靠近城门有车马行,几文钱就能到六里庄。

    虽有心想送,但奈何都喝了不少,“好吧,大哥你小心点,我们走了。”三人相互搀扶着走远。

    夜里的风一吹,江莱一个激灵,他拢了拢衣服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此时正是饭点,街上行人很少,商铺门口都挂上了灯笼,昏黄的火光照着,视线也不会很黑。

    他慢慢走着,快到城门时,江莱打个了哈气,他不知奶酒劲头这么足贪杯了,不过微醺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尤其在夜里无人的街道,有天上疏朗的星星作伴。

    江莱突然想起背过的诗,心里想着嘴里就念出来:“煌煌东方星、奈此众客醉。”他美滋滋地晃着脑袋,突然汗毛倒数、瞬间清醒。

    他看见右边墙上映出一个举棍的影子。江莱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回身就是一脚,正中来人心口。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棍子,让江莱给躲过去了,自己还被踢了一脚,他倒地半天没起来。

    江莱出了一身冷汗,这一棍子要是砸下来,他不得傻了?怒气加上酒劲江莱抬脚就要踹。这时从暗处又窜出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棍子。

    地上的人终于爬起来,三人脸上都蒙着布巾,他们把江莱围住。这地方已快到城门,又是吃饭的点,喊都不一定有人出现。江莱心里有些慌,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他自认为伸手还算灵活,正面对付一两个不是问题,但现在三个手里都有棍子,硬上他吃亏。

    那三人虽然把人围住了,可也不太敢上前的样子,江莱正准备虚晃一下,找个空档跑。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啊。

    正在这时,远处一家大门打开,里面传出一男子的声音,“当街行凶,当真不把王法看在眼里。”

    那人身材高大,跑过来三两下就把拿棍子的三人放倒。那人脚下踩一个,手里拎一个,棍子按一个。特别有侠士范,江莱看得一愣一愣的。

    “江莱!吓傻了?”侠士对江莱道。

    “啊?!”江莱真傻了。侠士上来就叫他名字。他有这么出名?

    “傻愣着干啥?”侠士又说:“去报官啊。”

    好像是酒劲儿又上来了,江莱脑子一热,两手抱拳大声道:“多谢侠士相救,还请侠士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吕锦程:“……”侠士?喝多了?刚刚走近,他就闻到了酒味儿。他心里觉得新奇,那些童生秀才读书读得傻乎乎,有些人及冠前滴酒不沾,这江莱倒是特立独行。

    跑出去没多远,江莱就碰见巡街的捕快。一老一少看见江莱有些狼狈忙问:“江秀才您这是咋了?”

    江莱不认识俩人,但县衙的捕快都认得他。一是齐正泽对此人照顾有加,二是前段时间县令亲自去府衙捞人,再加上以前的名声和后来的作为,江莱在县衙挂了名。

    “有人行凶。”江莱顾不上多解释。

    等他把捕快领过来,发现除了大个子,那三个歹徒不见了踪影。

    吕锦程呐呐道:“对不住,我刚一松懈,就让歹人跑了。”

    “往哪边跑了?”两名捕快问过后,顺着吕锦程指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个子的话江莱不信,因为他刚才亲眼见过此人的身手,一个打三跟抓小鸡似的,别说三个,这样的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江莱顿时警惕起来。

    等两名官差走远,吕锦程不好意思地对江莱说:“对不住啊,江莱,实在是、”他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你认识我?”

    吕锦程:“我也在县学。”

    江莱仔细回想,没有印象。县学那么人,他也不可能都认得。

    见他一脸迷茫,吕锦程道:“我在武学班。”

    县学分武学和文学,武学不太受重视,他们每日以练武为主,怕影响文学班,便把武学班安排到偏院,没见过很正常。

    原来如此,江莱拱手行礼,“多谢相助,敢问尊姓大名?”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吕锦程,碰上了就出手了。”吕锦程其实想说别这么文绉绉,他听着难受。但他跟江莱不熟,也不好说的太直接。

    “不管怎样都是你救了我,多谢!”江莱弯腰鞠躬,他的认知里有人帮了自己,就应该道谢,跟身份地位没有关系。

    吕锦程则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别、别,你太客气了。”

    江莱想问问逃走的那三人,他一张嘴:“嗝~”

    吕锦程:“……”

    两人站在昏暗的街上,半天都没说话。

    吕锦程见江莱小脸红扑扑,应该喝的不少,他道:“你先回吧,有话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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