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据王顺描述此人虽穿着普通,却穿了官靴,可见他并非普通百姓。而且他是左撇子,手掌有老茧应是练武之人。据王顺的母亲说他有湘南口音,若这人在张懋身边不难找出,再有王顺母子作证,事情可成。只是这人证易损,若张懋得知此事不仅王顺母子,他身边的人性命也难料。”

    “你说的没错,此事还需慎重行事、万般小心。”赵鸿远面色凝重。既要把王顺母子保护起来,也要防止消息走漏,张懋把身边的人打发或是灭口。

    事情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大概是张懋从来没把赵鸿远看得很重,更没把江莱放在眼里。也多亏他目中无人自作聪明,才让他们有机会。

    “此行大有收获!你们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本官。”县令对江莱道:“你的一位小友前几日找上齐捕头,本官顺着他所说查到了张懋不为人知的事。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连街边的混混都利用上了。”

    赵鸿远眼神戏谑,江莱心里清楚这位县令是调侃他以前也是混混。江莱走之前特意让狗子雇几个混混盯紧张懋的府邸。原本也没想过有大用处,却也叫狗子雇来的几个人探听到了一些信息。

    江莱笑道:“狐朋狗友也不是全无用处,他们也想为顺宁府的清明尽一份力。”

    “说的好!若每个人都有这份心性,张懋又有何惧。”赵鸿远脸上尽是赞许,“好了,都回去歇着吧。”下面的事不是江莱能插得上手的。

    吕锦程赶着马车和江莱两人溜溜达达往城门处走。江莱摊在车里,“吕兄,麻烦送我回六里庄,银子我一并给你结了。”

    吕锦程慢吞吞挥着鞭子,“银子不急,到我家换人换车再送你,马也累了,而我只想回家痛快地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路上条件艰苦,这些日子就没洗过澡。

    “好吧,多谢吕兄。”

    听背后声音跟蚊子似的越来越小,吕锦程掀开车帘一看,江莱靠着睡着了。这二十多天谁都不好受,尤其是江莱神经紧绷,既担心找不到证据,又担心家里被张懋祸害。

    明明比自己小却要承担这么大的压力,有时候吕锦程都佩服他。既然都睡了就别换车了。吕锦程到家把上次送江莱的车夫唤出来,让他再走一趟六里庄。

    江母日盼夜盼,吃饭不香觉也睡不好。看见心心念念的儿子平安回来,她激动的扔了手里的鸡食盆,盆里的谷糠撒了一地。

    听到动静,江父和家里的女人都跑出来,墩墩嗷一嗓子扑到江莱跟前,“二爷爷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没多大会儿,造纸坊的三个侄子得到消息也跑回来。江莱简单跟家人说了下情况,事情现在还不能定论,只能等着。

    在家歇了两天江莱收拾收拾去县学。从年前受伤到现在他在家待了两个多月,着实是有些久了。

    刘鸣鹤见江莱突然出现,诧异之后脸上露出不快,他年后从孟志谦嘴里听说江莱伤好的差不多了,很快会来县学。后来这小子变卦了,竟在家呆起来没够。

    他有心教训两句,可想起年前人昏迷不醒的样子便难以开口。刘鸣鹤挥挥手,让江莱回自己座位上去。

    江莱心虚,给刘鸣鹤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

    下课后,齐墨瑜过来:“你怎么突然就跑去探亲了?”他拿到信时一头雾水,之前江莱完全没有说过这事,江家人又讳莫如深。

    齐墨瑜只好跟闻许、刘远等人串通好,孟志谦耿直,愣是让三人逼着跟刘鸣鹤说谎,好在先生没有追问。

    闻许见江莱瘦了,就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呀,你亲戚家没给你吃饭吗?”

    江莱长叹一声:“亲戚家穷又遭了灾,没房住没床睡,饭菜也是凑合着吃。”

    原来江莱是去看望受灾的亲戚,难怪走了这么久。孟志谦道:“人能活着就好,房子倒了可以再建。”

    江莱心想哪有那么容易,乡下人建房子无病无灾都要好几年的积蓄,受灾后更难。救济钱还被人私吞了,这些都不便与他们说。

    往墙上看了一眼,江莱问:“考试了?”

    “嗯,本来先生说是等你回来再考,后来改了主意,还把你排在最后一名。”齐墨瑜笑道,“如何?这个位置不陌生吧。”

    江莱知道齐墨瑜说的是县试他倒数第一的事。刘鸣鹤定是对他迟迟不来上课有所不满,才把他写在最后。

    外出这些日子,书本一眼没看。江莱跟齐墨瑜、孟志谦要了笔记,半个月才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等他把文章交上去,刘鸣鹤略微看了几眼,“还可以,没有退步。”

    “只是这‘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偏激了些。”刘鸣鹤指着江莱的一份策论道。“我朝政策严明,硕鼠之流虽不可避免,但国既卒斩未免有些严重。此文若是考官看到,怕是不喜。”

    江莱躬身一礼,“多谢先生教诲,学生谨记。”他只是有感而发。这种强权贪腐的文章不该写,但他心里憋屈不写一写就不痛快。反正在刘鸣鹤面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江莱清早去县学,晚上回家,两点一线哪里都不去。日子虽平静可他日日担心,张懋就像头上悬着的一把刀。尤其是如果知府知道他北行之事定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赵鸿远把事办得如何了?千万要顺利啊,江莱在心中祈祷。

    又过了半月,江莱向往常一样走进学堂,他看见秀才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悄声说着什么。江莱走到齐墨瑜和闻许身后:“都怎么了?难道又要考试?”

    “考试何至于此。”闻许道。

    江莱惊讶,“难道还有比考试更可怕的事?”

    “知府大人可能要完。”齐墨瑜凑到江莱耳边说。

    江莱眯了眯眼,心中异常兴奋,可还要装作毫不知情,“此话怎讲?”

    齐墨瑜神神秘秘道:“听说朝廷派兵围了府衙,现在府衙和知府的府邸被围的水泄不通,进出府城都要严格盘查。”

    看来赵鸿远多半是把事办成了。江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沉住气,没有去县衙打听,每日听县学中的议论也能知道个大概。

    日子一天天过去,听到张懋被押送京城的消息,江莱终于确定他难以翻身了。张懋贪污、勒索、暗害钦差等等罪名坐实后,即便他背后有靠山能保命,顺宁府知府的位子他是绝对做不成了。

    只要对自己没有威胁,他去爱哪儿去哪儿,江莱心想。又半个月过去,知府一事终于有了定论。

    赵鸿远把江莱叫到家中。在县令家门外他碰见了吕锦程。他们俩都以为县令叫他们过来是告知知府落败一事,不想见到了新任知府康承安。

    赵鸿远简单说了一下张懋之事。张懋的背后靠山是侯府,侯府的外孙是二皇子,与大皇子是敌对关系,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还好大皇子插了一脚,侯府只能舍弃张懋这个远亲,秋后问斩。

    “他们俩可帮了我大忙。”赵鸿远有意抬举两人,把江莱和吕锦程都夸赞一番。

    康承安上下打量江莱,心中暗暗品评,身高身材已与成年人无异,样貌不差,冷静自持不卑不亢,倒有几分气度和胆识。话又说回来没有点胆量他也不敢招惹知府。

    “衍之兄说了你的事,张懋之事你当记头功。”康承安道,“只不过你非官身,这嘉奖一事、”

    “多谢大人,学生不敢居功。赵大人为本县鞠躬尽瘁,为他分忧解难是学生应该做的,并不需要任何奖励。”江莱不知赵鸿远跟新知府说了多少,但把功劳都推给赵鸿远就对了,奖赏更是一点不敢想。

    江莱在心里默默祈祷赵鸿远自私一点,把功劳往他自己身上按。要是让人知道他还没入仕就把知府干掉,把他当成反骨崽,那谁还敢让他做官啊。

    康承安:“你有此心乃是衍之之福,奖励还是要给的,既然你要科举,本官便送你几本当年读过的书吧。”

    赵鸿远忙对江莱道:“快谢谢大人,承安当年可是那一届的探花郎,学问好得很。”

    江莱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对康承安施一礼,“多谢大人赠书。”

    康承安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吕锦程,“考武举是为做官?还是想保家卫国?”

    吕锦程:“既为前程,也是保家卫国保百姓平安。”

    “嗯,武举后在京城某个官职,在说门好亲事,一辈子顺风顺水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康承安话锋一转,“习武之人想做出成绩,也不止武举这一条路。这些年边关并不太平,时常有外敌骚扰,小战不断,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康承安从赵鸿远亲信那儿得知吕锦程功夫不错,便有心提点两句。

    “贸然去边关恐怕不妥吧。”吕锦程真动过从军的念头,但他家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他也不知该去哪儿好。

    “我可以给你推荐,归德将军与我有些交情,他为人刚正、治军严明,你可以去他麾下。”

    “好,我去。”吕锦程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康承安:“不急,战场危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事关生死切勿一时头脑发热,也要与家人商量。”

    吕锦程郑重道:“我上有兄长支撑家业,下有幼弟抚慰爹娘,即便战死也不会让吕家无后,这个主我自己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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