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前人头攒动,听康知府说今年考生有两千七百人,而仅录取八十五人。

    不同于院试,乡试的考生俱是秀才,能考上秀才的人学问不会太差,所以乡试的竞争最为激烈,过独木桥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江莱见到县学的几位同窗,互相鼓励一番便开始排队等候入场。他在队伍前方看见了江云恒,六里庄里正的儿子。江秀才年过三十,以前乡试都没有考中,今年与江莱同考。

    以前江云恒不大瞧得上他,后来江莱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人刮目相看,甚至有县令和知府做后盾,江云恒便开始主动结交。

    江莱房中有一面墙的书架,以前空空如也,如今已是满满当当。大部分是江莱手抄下来的、市面上很难买到的,有的甚至是珍藏书或是孤本。

    他想的长远,家里现在就有三个男娃,今后要读书科举,书是一个大问题。他很幸运有康承安为他搜集,家里的小辈恐怕就没这个命了,所以他把认为有益的书都抄了一份,算是给江家子孙的一份财富。

    江云恒从父亲那里得知后,便常去江家借阅。江莱不是小气的人,以前江富贵对江家多有照顾,何况两家要论起来还沾亲带故,书架上的书随他看,两人偶尔也会探讨一下学问。

    接触中江云恒发现江莱着实不简单,学识出众远远在他之上,这点令他十分费解,冥思苦想也没有想明白,便只能自叹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之后便一改往日态度,回村住的时间也多了。

    儿子与江莱走得近,最高兴的莫过于江富贵,儿子在外读书很少回家,他想见一面都难。而且江富贵觉得江莱是有大福之人,与他多多相处会给自己儿子带来好运。为此他还特意去江家感谢江全。至于为啥是他爹而不是江莱,自然是放不下面子。

    江云恒也看见了江莱,他招招手,江莱点点头,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经过严格检查,江莱顺利进入考场。他运气还算不错,舍号适中不好也不坏。就是很窄,深度大约一米半左右,正常男子躺下都困难。前方上下两块木板,上面一块当桌子,下面一块就是凳子,夜里两块一合就是简单的床了。

    每场考试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也就是说一场三天都要待在舍号里,跟坐牢差不多,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拼命答题,身心都会十分疲惫。江莱对科举考试没什么不满,唯一让他觉得难受的就是这种封闭的考试形式,太不人道。

    距离考试还有些时间,江莱整理考篮,他带过来的东西除了考试用具外,最多的是吃食,三天吃喝都要在这里解决,不得不多准备一些。

    江母烤的饼子八月的天气能放十天不坏,饼子里放了腌制过的、用菜油煎的肉,有盐有油顶饿又省事,还有些肉干肉脯等。

    除此之外,江莱穿了一件厚衣服,他准备夜里铺在板子上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保证第二天头脑清醒灵活。

    整理完没多久考试正式开始。江莱并未急着作答,而是开始认真审卷,他从头到尾把考题审一遍。

    第一场考经义、诗赋,经义占了大部分,需要花费的时间最多。审卷后江莱心中有了数,他在心里默默把每道题难易程度和大概需要时间做了分配,然后拿出稿纸从第一题开始聚精会神地作答。

    胸有成竹,落笔便是神速,江莱写得十分流畅自如,第一日白天便写完了大部分,晚上他不准备熬夜。

    油灯昏暗、晃眼,时间长了眼睛不舒服。考题就这些,按照时间分配好,在规定时间内完全可以答完,他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点灯熬油,甚至到天明都没有合过眼。

    舍号睡的不踏实,清醒时江莱便思考,他在脑子里把写完的和没写的都过一遍,等夜深了困意上来便蜷缩着睡到天亮。

    早晨江莱原地蹦跶了一会儿醒醒脑子,然后喝了点水,为了不犯困饭只吃了半饱,便开始答卷。如此三日过去,第一场开始结束。交了考卷走出考场,二宝过来接人,回到家吃饭睡觉。

    八月十二第二场开始,江莱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饱满,头脑运转灵活答题游刃有余。这也亏得身体年轻,若是年纪大的三天睡不好早就精神不济了。

    第三场考试以策问为主,这与后世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差不多,给出问题,考生要写出对策。今年的一道考题是稼穑之艰难。此题对城里学生或许有些难度,他们大概连怎么种田都不清楚,但对江莱却不是难题。即便他不了解本朝情况,前世几千年的农业发展他也有所了解,水稻插秧法还是他给出去的。

    插秧法去年在芦沪县范围内试种成功后,赵鸿远和康承安上奏朝廷,今年大范围推广,听康知府说凡是采用此法的地区稻米产量都有提高。

    理论有,实践也不缺,江莱从培育良种、改良农具、兴修水利等方面综合阐述,很快一篇关于农业劳动的锦绣文章便跃然纸上。

    第八天出了点意外,有人晕倒在考场,被衙役抬了出去,不管前几场考的如何,此人本届乡试是没指望了。这个时候才能深切体会到好身体对科举的重要性。

    短暂的风波并未造成影响,人人低头奋笔疾书。终于熬到最后一日交上考卷,考生们个个蓬头垢面、嘴唇干裂、走路打晃,饶是江莱自觉身体倍棒也脚步虚浮、眼冒金星。

    江莱提着考篮随着人群慢慢往出走,这个过程他被人撞了三次,江莱揉揉撞疼的手臂继续走,大家都累成这样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好不容易走出去,很快看见齐大哥扶着脸色苍白的齐墨瑜,齐二哥看见江莱过来扶一把,等见到大宝二宝把江莱交给江家兄弟。人人都十分疲劳,谁也顾不上寒暄,都各回各家了。

    今日赵若莺也在,她也不嫌江莱蓬头垢面、一身臭味,她与二宝扶着人上了马车。回六里庄的路上,江莱枕靠着未婚妻的肩头就睡着了。

    赵若莺见江莱这个模样心疼极了,这九天江莱不好过,她也吃不好睡不着,总是想着江莱怎样了?赵鸿远再三提醒她要控制住自己,不准让江莱分心,因此她今日才敢过来。

    回到家,墩墩噔噔跑过来,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小孩儿捂着鼻子:“二爷爷你臭了。”

    在场的人俱是哈哈大笑。他想逗逗孩子却没什么力气,江母赶紧把老母鸡人参汤端上来,让儿子先吃饱。等有了力气在收拾他自己,洗澡、洗头、从里到外换了干净的衣服,江莱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赵若莺知道自己在,江莱不大方便,江家人也拘谨,见未婚夫没什么事,便和周叔回了县城。

    把人送走,江莱便关上房门呼呼大睡。这些天在舍号里窝着,浑身骨头都是酸的。如今放松下来,睡得就踏实。

    足足睡了三天,饿了起来吃点东西,吃饱后困意仍在,便倒头再睡。因为实在家里,江莱安心,睡得自然就沉。赵若莺来看他几次,他都没醒。

    第三天的下午江莱总算恢复了元气,悠悠转醒后就看见李幕坐在他房间看书。哎?江莱奇怪,最不爱书的人怎么跑他这来看书了?

    李幕是童生没资格参加乡试,他与江莱关系不错,考前还给江莱打气来着。考完他闲着没事就跑来江家找人,江家李幕来过几次,也是熟门熟路了。

    家里人也都知道这位富家少爷跟江莱关系较好,而且这孩子虽然出生富贵但人和气,对他们有礼貌,他要等江莱醒,江家人便没有拦着。

    百无聊赖的李幕拿了本书架上的杂记看,竟然越看越入迷,直到江莱醒来。

    “怎么是你啊?还以为睁开眼就能看见心上人呢。”江莱懒洋洋地坐起来和李幕开玩笑。

    李幕撇撇嘴,“你还失望了?本少爷等过谁啊,也就你面子大。而且你未婚妻来了好几次你都没醒,我说你这睡得也太死了,把你抬走卖了你都不知道。”

    江莱长叹一声:“哎!苦啊!你不用参加是多么幸福。”

    据江莱的观察,李幕参加乡试的可行性不大,若是他把玩的心思放在读书上,也未必不能考过秀才。其实他很聪明,不过考不上秀才也没什么,他早就打算好回家继承家业了。

    “是吧,我就是不想吃那个苦。”不是不能而是不想,李幕得意道:“我弟聪明,让他读书科举,我们李家出一个读书人就行,我就做纨绔好了,以后我弟罩着我。”李公子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且毫无长兄的风范。

    自己不想吃苦,就卷弟弟,可真行,江莱摇头失笑。

    “你知道吗?史鸿回家就哭了,梁元丰也闭门不出,饭都是家里人喂着吃的。”李幕哼道:“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不上了,这回考糊了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嚣张。”本事不大还不谦虚,活该!

    史鸿和梁元丰县试前三,只是后劲不足,乡试前他俩在秀才班里就垫底了,比闻许都不如,考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罢了。

    李幕:“你考得如何?能中不?”刚说完李幕就改口:“不对,中肯定是能中,我重新问:你能考第几?”

    江莱无奈,“这我哪儿知道啊,你当我是神啊,还能预测考试名次。”

    李幕仰头望向屋顶,“我就是觉得你大概又会不同凡响,或许还能一鸣惊人。”

    “我自己都没把我,李兄对我这么有信心?”江莱好笑。

    李幕一本正经地回道:“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每次考试都能给人意外和惊喜,我觉得这次应该也不会错。”

    “借你吉言!”江莱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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