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下了山,除了张懋的尸体,还有三个活着的歹徒,好在回去的路上平安无事。

    “杀手要张懋死,想杀你也是真的。”刑兆微微侧着身,一手牵缰绳,一只手拽着江莱的腰带。江莱脸色不大好,刑兆很怕走着走着他从马上栽下去,都不敢骑太快。重要证人死了,江莱再有个好歹,皇帝怕也是不能饶他。

    刑兆手下也有人受伤,甚至比江莱还重。但他们常年习武,忍耐要比江莱强多了。江莱自觉身体不错,但跟常年训练的士兵们还是比不了。

    回去时因为要带人犯,有人受伤,所以走的没那么快,申时末才走到城外。凑巧的是皇帝的御驾也到了。

    出了这档子事皇帝也没心思打猎了。元和帝昨晚也没睡好,他生气又心疼,更后悔,要是他听劝不来打猎,太子便不会断腿。他让江莱去查,其实内心里更希望这是个意外,皇帝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儿子牵扯其中。

    天亮后皇帝问江莱人呢?徐公公告诉他江莱和刑兆等人天不亮就出去了,去哪儿谁都不知道。元和帝的心沉到了谷底,猜测太子坠马多半不是意外。没多久皇帝便启程回京,就这么着在城外碰见了。

    刑兆架着江莱走到车驾前,江莱脸色惨白惨白的,头发凌乱,衣服上也被刮了几个口子,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跟随皇帝回来的文武大臣见到他这般模样都抽了几口凉气。

    皇帝面前的帘子被撩开,他看见跪都跪不稳的人,哪里还是往日意气风发的青年,尤其是江莱胳膊上还往外渗血。元和帝骇然:“出了何事?快把他扶起来去看太医。”

    刑兆几句话简短介绍了情况,江莱摇摇晃晃地行了礼,然后被搀扶着到另外一辆马车上,封太医给他看伤。刑兆则留在皇帝的马车里讲述事情的经过。

    “混账、混账,谁给他的胆子,咳咳、”元和帝气得满脸胀红,不住地咳嗽。

    “陛下,龙体要紧。”刑兆跪了下去,“是臣无能,让张懋被杀,江郎中受伤也是臣保护不力,请陛下责罚。”

    皇帝吃了药又咳了一会儿,对刑兆摆摆手:“你送江莱回去,留几个人在他府上,接下来的事朕让别人去做。”

    “是!”刑兆领命,他在心里松口气。下面的事不好做,江莱不参与也是好事。

    另一辆马车里江莱被封太医喂了药,在重新包扎伤口时他就昏睡过去。没有伤到骨头,但胳膊上剜掉了一块肉。

    封太医自言自语:“昨日升官,今日就鬼门关走一遭。你说你这是命好,还是不好呢?”

    也不知那些心里泛酸的人现在是否还羡慕嫉妒江莱,这官也是拿命换的。本来这事怎么论都不该落到这孩子头上,可皇帝偏偏就指派他,福祸相依啊!

    进城后,江莱被送回家,刑兆留了三个得力的手下在江家,以防有人再次谋害江郎中。

    江莱被抬回来,赵若莺吓坏了,江莱昏睡一天一夜,她就守在床前一天一夜。

    等江莱醒来就看见妻子双眼红肿,“唉吆,哪里来的肿眼泡?我都不认识了。”

    赵若莺瞪他:“你还有心思说笑,你是去打猎?还是去做猎物?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江莱讪讪一笑,心想他可不就是被狩猎了嘛,差点就回不来。其中的惊险必定是不能跟妻子说。

    江莱在家养伤,皇帝给他放了假,伤好后再去上值。江莱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心情无比惬意,自从去皇帝身边做事,他就没这么放松过。本次受伤也不完全是坏事,张懋一死后面的事跟他关系不大,正好趁受伤把自己摘出来。

    “你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嘛。”齐墨瑜进院就看见江莱对着门口的阳光躺着。

    “难得清闲。”江莱捏起个葡萄干丢进嘴里,皇帝给他送了不少补品和吃食,葡萄干就是宫里送来的,个大味甜补血最好。

    “你那边怎样?”

    “宫里来人问了,我就照实说呗。”齐墨瑜搬了把椅子坐到江莱身边吃葡萄干。

    发现山中宅院的不止江莱,还有齐墨瑜,这些江莱都一五一十跟刑兆说了,后续调查要求证,齐墨瑜便被问询。

    “你当时发现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齐墨瑜非常好奇江莱为何看一眼那院子便锁定了犯人。

    “说来完全是巧合。”江莱笑道。他把在宅子前看见的草说了。

    “还是你细心,我就没看见,看见了也不认识。”齐墨瑜看了一眼江莱的胳膊,“好险,你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我二哥说你是有福之人,果然不错。”

    江莱突然升到正五品,齐墨瑜起初意外,可后来就觉得江莱有这个运气和本事。

    “对了,孟英想来看你,却又觉得你差点没命是他害的,不好意思登门。”

    “等你休沐我在家中设宴,请孟兄、冯兄以及那日一起进山的几个朋友来我家做客。我要好好感谢他们,若不是那日去打猎,破不了案,我现在就得回家种田。”

    若不是孟英邀他去打猎,他与齐墨瑜也不会瞎走走进那处山坳。找不到云英草,没看见张懋的影子,那么赵达的死很可能被看做是意外。

    太子不在京城,马场众人放松下来,醉酒后失误导致干草烧起来也说得过去。再有就是银螭早先就有异样,如果查不出问题,那只能说明太子任性妄为,非要骑生病的马打猎才会导致坠马,皇帝大概都会觉得他自作自受。

    偏偏让他看见了,皇帝还固执地要他查,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江莱想。

    太子坠马一案在半个月后终于有了定论。赵鸿远专程来看女婿,因为江莱的关系,赵鸿远在工部地位都高了,同僚对他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只是他十几年才熬到从五品员外郎,竟然这么快就让女婿超过了。按照官位等级,赵鸿远见江莱得行礼。

    江莱自然不会让岳父给他行礼,他亲自给赵鸿远斟茶。“父亲知道什么?”

    “太子坠马一案定了。”赵鸿远讲了他听到的内容。

    山坳中的那座宅子无主,没人知道是何时什么人建的。翠烟楼没有赵达的相好,赵达固定时间外出,大概是往马场偷偷带云英草。本该死了的张懋却活着,由这跟线查下去,查出了不少人,其中牵连了福王的外祖家忠勇侯府。

    江莱:“韩家承认把张懋救出,但与太子坠马无关?”

    赵鸿远摇头:“救张懋的是侯府三公子,他们是连襟。张懋的案子是太子主办,忠勇侯府一口咬定是张懋报私仇,与侯府无关。张懋死了,死无对证,云英草之事并未查出与侯府有关。但说没有关系,陛下也不信,而且若不是张懋,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忠勇侯嫡三子已经被斩首,陛下夺了忠勇侯的爵位,韩家人全部赶出京城,福王禁足三个月。”

    明白的人都清楚,这件事与福王脱不了干系。太子瘸了,历史上就没有瘸腿的皇帝,所以即便现在皇帝没有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但也是早晚的事。

    忠勇侯府多半是被当做替罪羊,皇帝能留韩家全家一命,也是看在他们是福王的外祖家,贵妃母族的份上。

    如此看来在皇帝心中,福王分量还是很重的。元和帝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太子废了,储君得重新选定,饶过韩家也是保住福王的颜面。就是不知太子作何感想。

    韩家被赶出京城,韩景曜的仕途算是完了,除非福王能继承皇位。

    赵鸿远再一次庆幸女儿的任性也不是坏事,若是她乖巧听话,没有回京私自解除与韩景曜的婚事,如今他们家也会受到牵连,他这刚得来的官也保不住。

    听赵鸿远讲完,江莱并未感到高兴,皇帝还是放过了福王,这是最令他担忧的一点。江莱与福王没交集,但经过此事后,怕是他江莱就是福王的眼中钉了。若是皇帝把皇位传给福王,福王登基他脑袋就得搬家。

    干翻福王?江莱觉得自己目前真没那个本事,一个刑部郎中在京城真算不得大官。皇帝的身体大概也挺不到他羽翼丰满。

    既然案子已经定了,江莱也不好一直在家呆着,又在家养了半个月,他去刑部报道。

    刑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对他那叫一个亲切,江莱大为震惊。

    尚书王安,“陛下都对你刮目相看、赞赏有加,江郎中是有大才之人。”

    “大人说的是,江郎中年纪轻便能破奇案,实属栋梁之才,江郎中乃是刑部之福。”左侍郎袁成森道。

    右侍郎曹悟:“没错没错,后生可畏啊。”

    江莱:“三位大人过奖了,属下年纪轻,经验尚缺,日后还要请几位大人多多指点。”

    三位重要长官都对江莱以礼相待,旁人更不敢给江莱脸色看了。虽然初到刑部,江莱却过得很舒适。

    同僚顾念他伤势尚未痊愈,都不给他派活,有也是整理文书或是卷宗的工作。江莱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在办公室喝茶的生活。

    转眼又过一月,这日江莱下值,回家时被人拦住。太子随从把他带到一处偏僻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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