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少庄主这次回来啊,还带回来了未来少夫人呢!”

    两人一路走来听到不少庄中的私语,声音虽不大,奈何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甚佳,只能不看彼此掩饰尴尬。

    “对啊!我亲耳听小姐说的。看来少庄主终于开窍了呀。”看来芷惜的宣讲能力还真不赖啊,绛蔻暗想。

    听到此处曾离微微勾了勾嘴角:养妹千日,终于派上了些用处。

    “嘘,别说了,他们来了。”

    “少庄主好,姑娘好。”所有人跟绛蔻打招呼时都笑得别有深意。

    “她真美!”

    “是啊,刚才我看到她跳舞了,真跟仙子一样啊,少庄主还……”

    等到了“惜景园”外,这些杂言碎语才算是真真听不到了。

    “你、你都不和他们解释一下吗?”绛蔻有些尴尬地问。

    “解释什么?”曾离一脸平静:“到了,进去吧。”

    绛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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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孩儿不孝,许久未能陪爹吃饭了。”曾离上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恩,离儿大了,是个要做大事业的人。今夜我们只说开心的事,咱们父子喝个痛快。”曾曌拍了拍曾离的肩膀,眼中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绛蔻则偷眼打量了他——曾曌虽年逾不惑,仍然清秀挺拔,谈笑之间的气概难以忽略。

    听说他发妻因为生下芷惜难产而死,他深爱自己的妻子立誓终身不娶。

    “真不知道离的娘亲是个怎样的美人啊!”她心中轻叹了一声。

    曾离刚想介绍绛蔻,“爹——”从门口风风火火闪进来一个女孩清丽的倩影——自是芷惜。

    她一把拉着绛蔻推到曾曌面前:“爹爹你看,绛蔻姐是不是很美啊?我可没半——点夸张哦!哥,眼光不错!”她调皮地向曾离眨了眨眼。

    “你是?!”曾曌看见绛蔻的容貌,浑身一震,瞠目而立,竟似受到了极大刺激。

    “小女子‘飞花’绛蔻,拜见曾庄主。”绛蔻见曾曌神色大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妥的,也不敢随意开口。

    “哎呀!什么‘曾庄主’?干嘛这么见外,应该叫‘曾伯父’,反正早晚要改口的!”芷惜天真烂漫,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曾曌的异常。

    “芷惜,别吵!”曾离早已发现了曾曌的神色不对,心中暗暗不安。

    曾曌听到芷惜的话更是浑身一个激灵,问道:“不知道绛蔻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啊?”

    “今年十八了。”

    “十八?比我哥小两岁,正好相配哈!爹您说是不是啊?”

    “那绛蔻姑娘师承何处?何门何派?”

    “爹,您干嘛像审犯人似的呀?哥你看爹哪……”芷惜不满地说了一句。

    曾离没有理她,只盯着曾曌看。

    “小孩子家的别乱说话。”曾曌说了芷惜一句。

    “无妨,绛蔻自幼与‘竹仙子’学艺,家师喜欢云游,因此无门无派。”绛蔻不知曾曌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笑得有些勉强。

    “爹,您累了,绛蔻、芷惜,都坐着说话吧。”曾离扶着曾曌坐下,向绛蔻安慰似地笑笑。

    “自幼?原来是依丹的高徒啊?我和印兄也有是相交一场,不知他现在身体如何啊?”

    “师父和印前辈身体安好,曾庄主原是印前辈的旧识,那叫小女子蔻儿便是了。”

    “好好,那你也别太拘束了,就依惜儿的,叫我‘伯父’吧。”曾曌此刻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拿酒杯的手也有些轻颤。

    “今夜既是家宴就别那么拘谨了,你们一路车马劳顿,蔻儿莫见外,多吃点。玉笙,也别在那儿干站着了,坐小一起吃吧。”

    “多谢庄主。”

    酒酣,有些僵硬的气氛才慢慢转好了些。玉笙今日心情高兴,又不胜酒量,开始有些醉了。

    “蔻儿在凌微阁住的可还习惯?”曾曌亲切地问。

    “多谢伯父,凌微阁清幽秀美正是仙境一般。”

    “姑娘,方才我听说有人在凌微湖边看到有仙子下凡歌舞翩翩,玉笙想必是姑娘跳的吧?”玉笙面颊红红,醉眼迷蒙地看着绛蔻。

    “真的?嫂子你会临湖跳舞?我也要学我也要学。”芷惜一脸稀奇地说。

    “二小姐,可不是临湖哦,是在湖面上呢!”玉笙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光想想就知道那场景一定美不胜收了。

    “真的啊!”

    “呵呵,这舞跳起来能在空中停留旋转,是我娘教我的。”绛蔻微笑着说。

    “能在空中?那岂不是和仙人一样?我要学啦,好嫂子……”芷惜撒娇着说。

    “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去歇息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多聊会儿吧。”曾曌突兀地起身,脚下有些虚浮,倒真像是喝了六分醉的人。

    “爹爹也真是的,今天喝了这么些酒就醉了?肯定是心里高兴的。”

    “爹走了不正称了你的意?”曾离接口。

    芷惜向他做了个鬼脸——确实啊,爹爹在怎么都觉得有些拘束。和她深有同感的玉笙,此刻更是放得开了,喝酒喝得都开始犯晕了。一桌席上芷惜和玉笙说得最是热烈,绛蔻只微笑地插上两句,曾离则在一旁看着。

    “戌时都快过了,收席吧。”曾离适时地插了句。

    “恩,好吧。”芷惜看玉笙都睡在桌上了,估摸着也没人给自己讲江湖趣闻了。

    “我送玉笙回去。”曾离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玉笙扶在肩上,经过绛蔻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别多想,早些休息。”

    绛蔻看着曾离高大可靠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送玉笙回房后,曾离走到了父亲的住所前,见房内灯还亮着,刚想敲门,就听到曾曌说:“离儿吗?进来吧。”

    “爹,”曾离恭敬地低头,“您身子好些了吗?”

    “离儿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曾曌仿佛早已经料定了曾离会来。

    “爹,方才绛蔻若是言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替她赔罪。她从小不在父母身边,爹不要介意。”曾离沉吟片刻,才问出话来。

    “你替她赔罪?为什么?”曾曌突然冷哼一声。

    曾离没想到父亲会这么问,要向长辈表达自己的感情,曾离真的有点尴尬:“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我很喜欢她。”

    “你们两个人,是否有过肌肤之亲?”

    “爹!”曾曌的一句话将曾离惊了半晌。

    “回答我。”

    “绝对没有。我们俩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孩儿甚至还没有和她言明点破,只是想先告诉爹,让她知道我是真心对她,不是玩笑。”

    曾曌仿佛突然放下心来,面色缓和了些许:“我知你从小就谨慎,没想到你对待感情也这么认真。可你毕竟年轻,可能过个三年五载还有更好的人出现。”

    “孩儿对绛蔻,就像父亲对母亲,此情不变。”曾离很坚定地说。

    “我与你母亲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不知为何曾曌的语气里竟有些薄怒。

    “爹?”

    “我想不到你游历在外,居然都是儿女情长,但你尚未立业,岂可成家?”

    “爹,我与绛蔻真心相爱,再者曾离自信能以事业为重。”曾离似乎知道了曾曌的意思,语气里开始有些冷淡。

    “哼!以大业为重?你出门一年半受过四次伤,有两次皆是为她,这般儿女情长,我如何信你!”曾曌冷哼一声。

    “曾离知错。”

    “你说爱她?离儿你天性薄凉淡漠,你自己也说对她没有明言,你们连承诺都没有,何来的真心相爱?”曾瞾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句句都在点上。

    “……” 听闻曾曌这番话,曾离一时竟无言以对。

    “离儿,若爹不允许你娶她呢?”曾曌淡淡地加了一句。

    “爹?!”曾离蓦地脸色大变。

    曾曌伸出手快速地点了曾离的昏睡穴,曾离根本没想到曾曌会对自己出手,沉沉得睡过去。

    “离儿,是爹的错,当初种下恶因,如今……哎——”曾曌叹了口气,将曾离放上床,径自就出去了,那就让我来了结此事吧!

    走着走着,就到了“凌微阁”附近了,曾曌在阁前几丈远处徘徊了许久,终究是没上前去。

    他走向一座凉亭内,毕竟还是初春,夜深露重,寒意一点点的拥在身上。曾曌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身上凉,还是心里凉。

    凉亭中摆着琴和酒——这些都是曾曌吩咐的,迷若在世的时候喜欢弹琴,因此不论屋内还是亭中都放了一架琴,供她随时兴起来上一曲。

    曾曌喜欢饮酒,亭中的酒日日都命人换新的,只有一壶,也不再多,正所谓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哎……”这口气竟就这样长叹了出来,此刻庄中寂静,连曾曌也被自己这一声长叹吓了一跳。

    恍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

    “你爱过我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她的吧?

    “一生所愿,唯他而已。”她是这么回答的吗?

    “你、你走吧。”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

    “曾郎,照顾好自己。”她走了,不会回来了吧?

    想来自己也真是自欺欺人,她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久,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吗?为何还有此一问?离儿的名字不就是她取的,这个“离”字,还不明显吗?她就像天上神女,注定是一场梦,既然做不下去就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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