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愣,根本没想到曾离会这么问——这个男人长得不错,脑子看来不太正常。

    他哈哈一笑:“那我双倍赔。”

    “好!请。”曾离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

    荷官用手摇骰盅,只见他一双巧手上下翻飞、骰子哗啦啦与竹筒相撞。半晌“啪”一声倒扣在桌上。

    “我猜大。”那人仔细想了想说。檐夏实听完脸色一白。

    曾离勾唇一笑:“我说了,猜大小太过简单,我来说点数,如果错了就算你赢。”

    那人也没想到曾离这么狂妄,但是仔细一忖这样还是自己划算,于是点头应允。

    曾离继续说:“如果我猜对了,那就是你输,双倍赔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仁兄不会出尔反尔吧?”

    这人可不信有人能听出点数——其实像檐夏实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于是自信地点头:“这个自然。”

    曾离说:“二三四,开吧。”

    这是大家都屏息,看着荷官开出骰盅——果然是二三四!

    “这怎么可能!”那人脸色一紧,指着曾离说:“出老千!你们一定是出老千!这里的荷官前两日就出老千!”

    曾离淡定地看着他:“兄台怕不是输不起吧?大家随便来检查荷官的骰子,如果是出老千,我十倍赔给你。”

    那人一把把骰盅抢过去,仔细看了看,脸色越看越阴沉:“这次我来做庄。”

    曾离一笑:“想好了吗?庄家一赔五。”

    那人的脸涨得通红:“赔就赔!来!”正要摇骰,边上有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那人放下骰盅,看着曾离冷笑一声:“原来是曾少庄主,在下有眼无珠,今日就玩到这里吧,下次再奉陪!”说着扔下两万两银票,飘然而去

    众人眼看着没戏看了,就轰到其他桌去了。曾离看了一眼檐夏实,就往里间走。檐夏实现下是十分佩服曾离,被他这一眼看得羞愧难当。

    走到里间曾离坐定,檐夏实一下跪了下来:“奴才一时大意险些酿成大祸,多亏少庄主力挽狂澜。”

    “也不怪你看不清,他们这一步步算的太好了。”曾离眼中闪过精光。

    “这难道是谁人布的局?”

    “没错,那个出老千的荷官在哪里?带来我问。”檐夏实并不知道全貌,但是曾离知道,这里两千两、那里五百两,可不正好凑了一万两白银?

    想来曾氏商行空手套白狼?也不先问过他曾离同不同意。是谁布下了这么大的局?这么费尽心思难道只为了钱财?

    那位荷官被带了上来,身上破破烂烂,看来檐夏实已经审过几回了。

    他看到檐夏实纳头就拜,哭喊着:“檐老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绝对没有调换过骰子,老板你相信我啊老板——”

    曾离皱了皱眉头,檐夏实赶紧板脸:“你给我闭嘴!今日少庄主在此,我劝你实话实说!”

    “少庄主?”那荷官转过来看着曾离,只见眼前的年轻人鼻梁高挺、薄唇紧闭,一双眼睛是漂亮狭长的丹凤眼,极为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曾离问他。

    “小人姓刘,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刘老三。少庄主小人真是冤枉的,我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只是从小手速快,凭这个一技之长混口饭吃。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檐老板看我表现好,给我的月钱高,我绝对不敢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曾离看了一眼檐夏实,檐夏实点点头,证明刘老三没说谎:“回少庄主,刘老三确实在我们这里干了有四年多了,没出过什么纰漏。”

    曾离点点头:“那天的事情你和我细说,仔细想想,别漏掉什么。”

    刘老三磕了个头就开始回忆那天赌坊的情形:“倒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我负责的那一桌上来来往往很多人,后来来了一个妇人,因着来赌坊的女人毕竟稀少,边上的人就起哄说怎么女人也来赌。那妇人越听越气,就问:‘女人怎么了?女人不要拉屎吃饭吗?我就是来下注的,都给我让开!’。”

    “你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了吗?”曾离问。

    “是,小人特地多看了几眼,她长得黑黑瘦瘦的,小眼睛、脸上有一颗痣,没什么特别的。但她出手还挺阔绰,一下注就是100两银子,可是每开必输。周围的人都看的捏了把汗,她倒是面不改色。接着她突然就冲上来拿住小人的手腕,一把夺下骰盅,拿出骰子就说小人和对家合伙出老千,小人、小人真的没有啊,那骰子就是我日日用的,谁知道被人掉包了,少庄主明鉴。”

    “她冲上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曾离问。

    “冲上来前?没有啊,就说突然……”刘老三想着,突然闹钟灵光一闪,大喊了一声“啊!”

    檐夏实不防被他吓了一跳,一脚踹上去:“叫什么叫,有屁快放!”

    刘老三此时仿佛想到什么,也顾不上吃痛,对着曾离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她冲上来前,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小人脚背上爬过去,我、我低头往桌底下看了一眼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早不说?”檐夏实“呸”了他一口。

    “小人当时找了下没找到,就想可能是一只大耗子,这这在赌坊里太常见了,这我没往心里去啊。”刘老三苦着脸。

    “这么说她可能是这个时候换的骰子?”曾离说。

    “不可能吧,那桌子边上围了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看着。”

    “如果这附近都是他们的人呢?”曾离眼中光芒大盛。

    “啊?”檐夏实这时候也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意思?

    “小人想起来了,那些人确实是面生的很!好像以前不曾见过!”刘老三又喊了一句。

    檐夏实又踹了他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刘老三一张脸缩成了一团,委屈地看着檐夏实——那您之前也没这么问啊。

    曾离看了刘老三一眼,对檐夏实说:“给他洗漱先换身衣服,暂时不放回去,也不要私自动刑。”

    “是。”檐夏实领命,刘老三一听能洗澡还不用挨打,已经是感激涕零。

    曾离又回到曾氏当铺,问谢安那个来典当的妇人长什么样?谢安回答:“长得挺普通,黑黑瘦瘦的,要说特色,怕就是脸上有一颗黑痣。”

    曾离听完心中了然——那么卖茶叶的商队和吃坏肚子的人,也必然就是这些人扮的。现在只等着洛阳总部那边传消息来了。

    事情虽有了些眉目,但依然没什么头绪,是谁在针对曾氏商行呢?是楚若衫吗?可他的目标不应该是风缈山庄么?按照他之前的套路,都是直接对着人来的。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

    ————————————

    曾离从当铺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天空被夕阳染上了金红,漫天彩霞层层叠叠。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影子也被拉长,相互交织,热闹又温柔。

    曾离抬头看着这万里红云,出神良久,这么温柔宁静的红,真像她。

    他突然好想绛蔻,想拥抱她,想抛下一切带她走,让她远离许啸清,远离江湖纷争。

    这时他的眼角瞥到一抹红衣——是她?

    曾离远远跟了上去,竟然真的是绛蔻,她怎么会在这里?

    曾离知道他这个行为十分不好,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见绛蔻手里拎了一个布袋,从大路绕进了小巷,曾离便也跟了过去。接着就听到:

    “哇!”、“谢谢姐姐!”

    “姐姐你真好!”

    “我好饿啊。”

    一些孩子的声音,混合着绛蔻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

    曾离的耳力很好,无奈小道转角太多视野不佳,于是曾离干脆走进一些,偷偷张望过去。

    原来绛蔻带了一袋子馒头正分给几个小乞丐,她蹲下来和他们说话,夕阳照在她的身上,金光撒在她的脸上,美的不像话。

    有几个小孩子已经看呆了,有个小男孩说:“姐姐,你真好看,以后我要娶你。”

    “我也要娶!”边上一个矮一点的小男孩说。

    “我也要,你们都不要和我抢姐姐。”一个小姑娘推开他们扑到绛蔻怀里。

    这时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说:”哎呀、小小你怎么回事?你这么脏,会弄脏姐姐的衣服啦!”

    绛蔻疼爱地抱起小女孩说:“没事的,姐姐不怕。”

    这时候一个小孩问:“姐姐,你可以一直来看我们吗?只有你来我们才能吃饱饭,你还教我们本事。”

    “对,平时这个时候我们都在外面讨饭,有的时候一天也要不到东西吃。”

    绛蔻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过一个月就要走了。”

    “呜呜呜——我不想姐姐走。”绛蔻抱着的小小一下子哭了起来,别的孩子眼圈也开始发红。

    绛蔻说:“不哭不哭,你们要学本领,自己想办法赚钱,不能总是靠着别人呀,不然再多的馒头、再多的钱也要花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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