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曾离呆呆地坐在绛蔻床前,满头黑发竟就这么白了一半。

    而他浑然不觉,只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离……”木子殊刚想开口,被子宪一把抓住。

    吕意辰紧紧捂住自己因为惊讶张大的嘴,不知为何眼泪夺眶而出。

    木子宪轻轻走过去,声音温和如常,仿佛只是在问早安:“她怎么了?是昨夜没睡好吗?”

    曾离两眼空空地点点头:“是啊,一定昨晚鸟鸣溪涧,声音太吵了,她很快就要醒的。”

    一旁的朱旖文却再也忍不住,她红着眼眶说:“曾离!你清醒一点,她只是昏睡她还没死!如果她现在醒过来看到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让她作何感想?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说出来啊!”

    医生父母心,朱旖文看到曾离自从被亓修然救醒以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肯喝药,就十分不忍心,只是碍于他心情不好,没有发作。

    刚刚一走进来,看到他那一头灰发,朱旖文就知道他因为郁结在胸,血脉逆流,气血已经严重不足了。

    如果再不加以干预,怕是等不到绛蔻醒来,他就会和风烛残年的老翁一般行将就木了。

    曾离却仿若没听到一般,只喃喃道:“她就是因为我,才会躺在这里,我若死了也好,不会再让她纠结醒过来要如何面对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是啊,合该让我死了,我死了世上就少一个无情懦弱之人。我死得好。”

    三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离的样子看起来真的了无生气,仿若一具枯骨,和之前神采奕奕冷傲淡定的样子判若两人。

    连木子宪都沉默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曾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吕意辰突然发飙。

    “闭嘴。”曾离转过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吵到她了。”

    看到曾离眼中已露杀机,慌得木子殊直把吕意辰藏到身后。

    “我不,”吕意辰兀自说着:“你知道在绛蔻姐眼里你是什么嘛?”

    一听到绛蔻的名字,曾离眼中的杀气一下化成万般柔情。

    “她和我说你是她年少时的梦,是骄傲的鹰。我、我就是喜欢你的傲然,仿佛在绝境中也能看到希望。”说到此处吕意辰也涨红了脸。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等绛蔻姐醒来……不,就是我、我也看不起你!她如果知道她拼死救下来的曾离是这样的状态,她肯定恨不得你俩就死在坠崖的时候。”

    吕意辰越说越激动。

    曾离缓缓转过去,面向绛蔻:“蔻儿,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看我?为何你从不和我说?”

    “因为你们不是一类人,她说自己飘零世间,此生孤苦,唯有风霜雨雪为伴。”吕意辰回答道。

    “哈哈哈——”曾离凄然一笑:“傻瓜,你怎么会飘零呢?你是独一无二的飞花啊,是开在我心里的花,全天下也不如你尊贵。”

    曾离只几句话,吕意辰便听得脸色惨白。

    曾离继续握住绛蔻的手喃喃自语:“蔻儿你救了我,你希望我变成什么样?你只管对我说,我都听你的。你若还是心里不舒服便起来打我两下、砍我两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木子宪听到此处,直接了当地对曾离说:“你要死要活的我不管,但是也要等处理完曾伯伯的事情以后。”

    曾离听到木子宪的话,停滞了一会儿,但是依然没有动作也没有接话。

    “是啊离离,曾伯伯被楚若衫和柳菁菁诬陷是魔岭的人,现在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什么!”曾离回头,他也没有想到他们敢对曾曌下手。

    发现曾离还是有反应的,木子宪正色道:“你可不能在这里躲清闲,曾伯伯一生荣辱、风渺山庄兴旺衰败都在这旦夕之间。”

    曾离倏然起身:“出去说,莫要打扰她休息。”

    接着转头向着绛蔻万般温柔地说:“蔻儿,你若睡够了就起床,再今后我绝不躲你,还有千山万水你陪我一起看。”

    说完就带着众人退出了屋子。

    来到了院子里,亓修然对他们微笑:“我已经确定了四下无人,你们想说什么尽可说吧。”

    曾离转向木子殊:“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木子殊就把那天试剑阁大堂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曾离越听越心惊:“难道楚若衫除了火云城,还和魔岭有勾结?”

    木子殊也越说越生气:“他们居然这样污蔑曾伯伯和你,真是气煞我也!”

    “是啊,毕竟以曾伯伯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很难撼动的。”

    曾离却沉思道:“可能正是因为难以撼动,所以才更真实。”

    木子宪抓住了曾离刚刚话语里的信息:“你是说楚若衫暗中勾结了魔岭,就是想要设计害曾伯伯?”木子宪问道。

    “不一定,”曾离摇摇头,“当初他想就让我们父子失和,我猜他是朝着我来的,只是我不在,他就对着爹去了。”

    “你不是为了绛蔻姐也不会离开,就是不知道绛蔻姐为什么突然深夜离开,这也太巧了,难道也是他设计好的?”木子殊边想边说。

    曾离叹了口气:“居然连枯叶毒一事也被抹黑了?看来他们早就对我们风渺山庄蓄谋已久了。都怪我考虑不周,急着出头。”

    “对了,是谁把话题引到枯叶毒上的?”曾离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木子宪和木子殊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大堂几位前辈身上,确实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是许啸清!”吕意辰喊了一声。

    见大家都看向她,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柳老太婆刚说完曾大哥的书童是魔岭魔主,大家都很意外,所以你们可能都没注意。我正好往人群里望了一眼,看到唯有许啸清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说了这番话。”

    “许啸清?!”

    “又是他?”

    曾离和木子殊同时说。

    “看来这个许少庄主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啊,当初我们真的忽略了他了。”木子宪皱着眉头说。

    “当时他们四大世家抓了三个,就是漏了许啸清。”曾离沉吟道。

    “是啊,如果我们当时不逃,下一步计划应该就是他了。”木子宪想了想。

    曾离冷冷一笑:“万一,本就没有下一步呢?”

    “你是说——”木子宪倒了吸一口凉气。

    曾离突然一阵晕眩,亓修然一把上前扶住他,朱旖文连忙给他把脉,皱着眉头说:“你的内耗太大,有力竭之相,再不吃药,只怕绛蔻没事,你就先死了。”

    “那就烦请姑娘配药吧。”木子宪温和一笑:“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如果他再不吃,摁住灌进去也是可行的。”

    曾离失笑:“倒也是见识了你的狠心,不用灌,我喝。”

    ——她当我是骄傲的鹰,我怎能让她失望?”

    虽然曾离现在头发灰白、胡子拉碴,与以往大相径庭,但是面上灰败之气一扫,已经精神了许多。

    “我们尽快赶回洛阳,解决完那边的事情我就过来,蔻儿这边我不放心。”

    “好,虽然事情紧急,但是曾兄现在的情况不方便上路,还是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养足精神再走吧。”

    “是啊,晚上我来做顿药膳,保准对你们的内力大有裨益。你们连日的长途跋涉,都需要好好补一补。”

    “如此,多谢贤伉俪了。”木子宪也不推辞。

    饭后,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只是将就一晚,木子宪也不想麻烦朱旖文,只要给吕意辰准备一个房间即可,他和木子殊便在曾离的房里打了个地铺。

    饭后朱旖文还特地给曾离准备了药浴,让他泡一泡,好尽快恢复元气。

    曾离泡好药浴对着铜镜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嘲说:“竟然这样的形容邋遢,还好你还睡着,若是醒来看到我,也要不敢认了。”

    于是他给自己修了个面,又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了不少。

    待他从药浴房出来,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木子殊才真正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万人迷又回来了,离离,刚看到你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你准备怎么做?”木子宪问道。

    曾离:“柳菁菁所言之事,虽然漏洞百出但是胜在虚虚实实,让人不好辩白。”

    木子殊正义凛然道:“什么虚虚实实?我看就是一派胡言。离离,你身正不怕影子斜。”

    曾离看着他,心下感动于他全然的信任:“她说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假的,却有两件是真的。”

    这下连木子宪也惊讶,瞪大眼睛看着曾离。

    “一事玉笙的身份,二是我的身世。”曾离神色不变,完全没感觉他说的这两件事情是如何的石破天惊。

    “什么!!”木子殊怪叫一声:“你是说,你……唔唔……”木子宪上前一把捂住木子殊的嘴。

    “嘘——”木子宪虽然也十分意外,但到底比子殊要冷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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