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无论那夫人如何折腾叶小七,叶小七半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而如今,眼见得刘应山双眼如炬闪亮异常惊喜走来,叶小七禁不住连连后退,心中发虚问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夫人双手环胸退到一边,双眉微挑,整个一副做好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耿虎眉头紧皱,一下子看看刘应山,一下子看看叶小七,似乎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倒退两步。

    天色微黑,刘应山双目灼灼地看着叶小七问道:“你曾经说你是七王爷的丫鬟?”

    叶小七愣了一愣,回想起上次来二龙山折腾的那一次,似乎有这么一嘴,便点了点头。

    刘应山大喜地上前一步,指着叶小七的肚子问道:“这……是不是七王爷的孩子?”

    叶小七眼珠一转,这才了解刘应山打的什么主意了。之前刘应山明知道夫人是假冒的公主还要留她,就是为了以公主之名震慑群山。一个假冒的公主尚且如此,那么七王爷的亲生骨肉自然更是有能利用之处。叶小七斜眼瞄了夫人一下,想道这夫人假冒了公主田依依,此时听说这是七王爷的孩子,多少该有些震惊忌惮才是,但现在居然毫无反应,这倒也算奇怪。叶小七对刘应山点点头说:“也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山哥问你话呢,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夫人非但没有对“七王爷的种”这种说法起什么疑问和忌惮,反而是在不满意叶小七含含糊糊的回答。

    对于夫人的这种不抓重点的行为方式,叶小七甚感奇怪。她又瞥了夫人一眼,见她怒视着自己,便别过脸去,只冲着刘应山笑了笑说“是”。

    刘应山和夫人对视了一眼。眼见得刘应山满脸难掩喜不自胜之色,夫人不高兴了,皱眉说道:“你没听清吗,这不是你的种。”

    原来夫人的关注点还在这个上面,没来得及转移呢。这刘应山倒是个会算计的人物,可惜这夫人满脑子谈情说爱,连自己的身份差点暴漏都无知无觉。叶小七心里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刘应山解释道:“夫人原来是误会了,我都没碰她,这怎么可能是我的种。这是七王爷的种。”见夫人满脸困惑张嘴要说话,刘应山连忙继续说道:“自从七王爷惨死他乡,当今天下各方皆反,唯独我们龟缩一角。为何?还不是没个名头?如今七王爷的骨肉在此,我若举事,何愁无人响应?”

    “等等!”夫人和叶小七同时开口,然后相互对视一眼。叶小七便住了口。

    夫人问道:“如何如何?你说这是谁的种?”

    这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叶小七笑了笑,抢在刘应山前面大声回应道:“七王爷的!”说完便往后靠在一棵树干上稍作休息,歪头看着夫人说:“所以,公主殿下,我跟在七王爷鞍前马后多年,为何从不认识你?”

    夫人脸色煞白,急急开口道:“你是哪里出来的小丫头,敢冒充七王爷的丫鬟!还,还敢陷害本公主!”说着就又扬起了巴掌。

    叶小七瞥了瞥刘应山,干脆闭上了眼睛。有了七王爷的骨肉这个护身符在,刘应山绝不会再允许她受到分毫伤害。

    果然,刘应山一把抓住夫人的手,低吼道:“够了!”

    “她是假的!”夫人气急败坏地说,因为过于焦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刘应山扶住夫人说:“夫人,你冷静冷静,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真的公主!”叶小七睁开眼睛,看到夫人睁着一双娇媚而无辜的眼睛,泪水盈盈欲滴惹人怜爱。刘应山继续说道:“可无论你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在乎。”

    “你们要谈情说爱回屋谈去。”叶小七睁开眼,目光在浑身几近□□的夫人身上打量一番,禁不住地从心底发出一阵恶寒。她打断了刘应山的话,又说道:“我倒是好奇想听听,这七王爷如何如何就惨死他乡了?”

    刘应山道:“你只身在外流落他乡,不知道这个倒也是常理。我说出来你可别伤心。”

    叶小七点点头说:“我不伤心。”

    刘应山继续说道:“据说,那皓月国王子迎娶依语公主,两国联姻原本该是一番佳话。可是那皓月王子婚前窥见公主貌美,急不可耐,提前就要对公主欲行不轨,却被七王爷撞破。七王爷护妹心切,出手太重,把那王子当场格杀。可是七王爷却忘了当时尚在皓月国的地盘,而他自己只随身携带了一些亲兵,听说那皓月国王怒不可遏,抓住了七王爷后将其千刀万剐,这依语公主在七王爷的拼死保护下流落在外,下落不明。”

    “依语公主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叶小七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应山一脸茫然,好像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叶小七这才想到,像公主嫁人这样的事儿,每年都能发生好几次,压根算不得什么大事,除了公主自己和至亲,应当的确没有多少人在乎。

    “七王爷惨死,你不伤心吗?”刘应山疑惑地看向叶小七。

    “伤心?”叶小七突然想到自己的确该伤心,可是此时刘应山提醒她没有伤心,她若是此时再表现出伤心已是迟了。于是叶小七长叹了一口气说:“他对我本来就是始乱终弃,死了也是活该,我又有什么好伤心的。”说完低头摸摸自己的肚皮道:“我虽然怀了他的孩子,但我却终究不是他最爱的一个。论伤心,我可能还不够格。”

    刘应山哈哈大笑:“七王爷那样的人物,别说你只是一个通房的丫鬟,就算他明媒正娶了你,日后也少不了三妻四妾,你既然从了他,早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犯不着因为你不是最爱而如此恨他。”

    夫人在旁边插嘴道:“男人死了都不见伤心,你也算得上一个狠角色。”

    叶小七连连点头:“夫人教训的是。”

    刘应山说:“也别顾着伤心不伤心了,今天你也受罪了,也就当得你是无路可走前来投靠了,我就给你安顿好,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好商量大事。”

    “还有一件事,”叶小七问道:“听你说这天下皆反,这天下,怎么就都反起来了?”

    刘应山道:“本来老皇帝尚在的时候,这天下也还算稳定。如果七王爷尚在,这三王爷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可惜,七王爷身死异国,从此三王爷便了无忌惮。你想,这皇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就算是他做得再过,皇上又能拿他怎么样?废太子?废了太子还有谁来继位?然而他却不怕,直接弑君篡位,而后横征暴敛。各处百姓纷纷被逼反。如今的朝廷已非昨日可比,天下已然大乱!我们若不就此起事,待他日哪一家成了气候,岂不遗憾?!”感叹完毕,他目光又转向叶小七的肚子,喜不自胜地说道:“天可怜见,今日竟把七王爷的骨肉送至我处,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叶小七冷笑:“你如何知晓他就是个儿子?若是个女儿又当如何?”

    “这不还没出生的吗!”刘应山对夫人说道:“你明天就去四处寻找方子,一定要把孩子变成儿子!”他听叶小七的声音似乎不是很情愿配合,就问道:“如果这孩子将来做了皇上,你就是太后,难道你不高兴吗?”

    叶小七说:“我就不能让我的孩儿平平安安长大?”

    刘应山愣了愣,说道:“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已经被人称作山匪,山匪窝里长出的娃子,若不是颠倒了乾坤,那他一辈子都是山匪,以后不管是谁坐了江山,都是要和我们清算的!”

    这些叶小七倒是真的没想到,她差点忘了,如今自己已经落草,已经走上她曾经最为不耻的一条路。

    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火光跳动着夏日的燥热,晃动在每个人黑色的面庞上。叶小七茫然地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精神振奋的喽罗们,他们方才也都听见了刘应山的话,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叶小七。

    “我累了。”叶小七扶着树干站直了身子,对刘应山说:“安排我的住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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