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度被困于云际城,援军拒不发兵。

    乍见这一行字,叶小七的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花,第一反应是恨不得冲开束缚直跳出去。

    安静的房间里很快凝聚出叶小七徒劳的喘息声,悠悠的白云淡然飘动着,冷眼看着这一切。

    片刻之后,发现自己依然难以动弹的叶小七不得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正在叶小七努力思索之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窗户上的布帛慌乱地落了下来,叶小七听到一阵类似阿婉声音的模模糊糊地“呜呜啊啊”的声音,

    叶小七听见黑鹰站在不远处问道:“怎么回事?”,有人回说:“她趁我们吃饭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挣断了绳索,抢走了书信逃了出来。”黑鹰沉默了很大一会儿之后说道:“处理干净。”

    叶小七放弃了挣扎,默然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鹰走了进来,盯着叶小七,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可以,他叹了口气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叶小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问你什么?”

    黑鹰面容整肃地看了叶小七一会儿,低下头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叶小七见黑鹰不再动作,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然而结合他方才的作为,分明是知道叶小七已得到了部分消息,并且已不打算对她再做任何解释,便说:“你附耳过来。”

    黑鹰诧异极了,虽不知叶小七要做什么,然而这么多天来这也算是叶小七第一次主动给出了缓和两人关系的台阶,他不能不从,便走过来把耳朵贴在叶小七嘴边静待吩咐。叶小七好久不曾说话,黑鹰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黑鹰的耐力是极好的,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结实有力。像这样弯着腰,上身不受支撑的状态,一般人只需要片刻便摇摇欲坠,就算是练家子,往往也撑不得半个时辰。然而太阳的上升痕迹已肉眼可见,黑鹰仍旧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处。

    叶小七便也就等着,她的呼吸平稳绵密,无比地悠闲自在。

    一直等到黑鹰弯过来的身子终于因耐不住而轻轻上下摇动了一下的时候,叶小七嘴角才微不可察地咧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的弧度,就像一只把老鼠逼进死角的猫。

    “黑鹰!”叶小七冷不丁地突然唤道。

    “属下在!”已神经绷紧多时的黑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答。

    “给本王解开穴道!”叶小七压低了声音,用了以往领军时的声音发出命令。

    黑鹰动作先于脑子。迅速出手在叶小七身上解了穴,这才大叫一声“不好!”

    叶小七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在黑鹰身上点了穴位。只是由于身子被束缚时间太久,一时不甚灵活,刚点完穴道便摔了一跤。她回头看到黑鹰的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倒下,忙抬手撑住,叶小七肩扛手推地马马虎虎把黑鹰坠落挪到了床上。想到方才自己点穴道的手有些酸软,为防万一,又在黑鹰身上补了两下,这才喘着气坐着休息,顺便拍掉手上的灰。

    黑鹰看着叶小七说:“王爷,你不要去……”

    叶小七头也不回地说:“呦,这下可终于认得我了,看来真的有人吃硬不吃软,吃罚不吃敬啊。你倒是说说,我要去哪里?”

    黑鹰急切地说:“王爷恨我怨我我都认了。但是此去九死一生,王爷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说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凌云度会被困在云际城,所以这一趟是专来阻止我前去救他的。”叶小七点了点头,这才转过来正眼看着黑鹰:“你对皇室还算是忠心,既然如此,你拿下阿婉必然有你自己的道理,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说着,语气渐入悲凉:“只是若这孩子的爹不在了,我又何必带着他独活?”

    黑鹰急道:“凌云度那么聪明,定然会有脱困之法,王爷去了,只会扰乱他的布局……”

    叶小七轻笑:“原来在黑鹰将军的眼里,大名鼎鼎的七王爷竟然是个废人。”

    “属下不敢!”黑鹰急急地说:“但是……”可他却也实在不知道该但是什么才好。

    “不敢?”叶小七似笑非笑地凑近了他的脸:“你胆子可大着呢!你连我都敢碰。”

    “我没有!”黑鹰顿时面红耳赤,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叶小七的声音顿时轻快许多:“终于肯说实话了!”她手在黑鹰腰间一摸顺走了腰牌,再不犹豫,转身就走。

    “王爷,不要去!”黑鹰绝望地连喊了几声。叶小七再理睬,到马厩牵了黑鹰的那匹马就走,有士兵上前来阻拦,一看是叶小七便也弱了气势。叶小七把腰牌一亮,士兵们立刻施了礼退下。

    叶小七翻身上马,左手持缰,右手举牌,双腿夹马,一路急行,所过关卡遥遥敞开,再无阻拦。

    叶小七日夜不休地一路赶至翼州府,随着人流进了城,寻到无人处,栓了马,用腰间小刀刮下一片树皮做个简单的面具,潜伏至半夜,才从屋顶飘然而下,来到太守卧房门口,轻叩房门。

    翼州和掣州是大庆帝国的两个边城,同样也是屯兵重地,翼州府令刘冲和掣州太守田茂是至交,两人同气连枝,向来同进同退。叶小七镇守边关数年,屡次率兵退敌,在边军将士心中很有威望,此次来这里借兵,想来刘冲不会拒绝。刘冲和田茂两人都是忠肝义胆的臣子,此次凌云度护国被困,叶小七想不通这两位究竟为何竟不肯发兵相救。

    夜半梦酣被人打扰,刘冲很不高兴地开了门,他皱着眉在月光下皱着眉打量着来人,满腹的牢骚正待发出,继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七……七王爷?”他又揉了揉眼睛,继续上下打量着叶小七:“您真的是七王爷?您这肚子……?”他高兴起来:“七王爷快请进来,阿奴,上茶!”

    “不必麻烦。”叶小七摆了摆手,直接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明明白白的清丽脸庞,在月光下婉约动人。刘冲大吃一惊:“公主?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小七淡笑一声说:“我和妹妹是孪生,长相相似并不奇怪。”

    刘冲这才睁大了眼睛再次打量叶小七的面容,发现她的确和依语公主长相略有不同,他不可理解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补充问道:“不是传言说您,您已经……死了吗?”

    叶小七说:“传言多有不实,我此时没工夫和你细说,现在我命你即日派兵10万,由一员大将统领,前赴云际城解围!”

    刘冲沉吟着说:“云际城也曾来信,只是……”

    叶小七皱眉:“府令有何顾虑?”

    刘冲道:“云际城来信之后,另有一封不知何处而来的神秘信件,详细记录了凌云度是如何和……”刘冲压低了声音:“和当今圣上合谋相害于你的详细过程,七王爷要不要看看再做决定?”

    叶小七提高了声调说:“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就算里面的内容再无懈可击,也绝不该成为影响你决策的理由!”她拿了腰间那把小刀,双手托起,郑重地递过去:“府令,这是我随身携带的护身刀,你可以此为信,请掣州太守田茂亦发兵十万赶赴云际城。”说完,她重重地施了一礼说:“天下战乱,事急从权,兵符都在京城,是否发兵,还请府令与太守自己决断!”

    刘冲郑重接过利刃,摩挲着刀上纹理,心知这正是七王爷不曾须臾离身之保命刀,此时以此刀托付,可见事关重大。他回礼说道:“王爷重托,敢不从命?”

    叶小七微微点头,翻身上马。刘冲说道:“王爷恕某多言,王爷既然有孕在身,还是莫要奔波劳累的好。我即刻点选兵士,夤夜赶赴,定然解围!”

    叶小七惨然一笑说:“孩子他爹都要不在了,我还顾得上去在乎这个孩子?”

    刘冲大惊失色:“王爷是说,是说……那个凌云度?”

    叶小七默认地点头,提起缰绳指挥马匹转身。

    “王爷且慢!”刘冲忙吩咐左右:“牵我的枣红马来!”

    过不多时,便有人牵来刘冲的高头大马,通体如同烈火一般,十分神骏。叶小七也不推辞,换身骑上,对刘冲施了一礼说:“府令大恩,本王定铭记在心!”不待刘冲回话,她已拍马而去。

    刘冲对着叶小七扬蹄而去的背影跪倒在地说道:“刘某何德何能,当得上七王爷‘大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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