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晚间下了大雨,次日清晨,廊檐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华衍走在去学堂的路上,有雨水从屋檐下滑落,打在他的脸上,他只随意地抹去,继续朝学堂走去。

    几颗石头从侧边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身上。那石子上面裹着泥,粘在他泛旧的袍子上。他粗粗瞧了眼,也未理会。

    “跟你们说了,他就是个哑巴,随便怎么砸他,他都没有反应的。”

    又是砰砰几颗石子,尽数砸在他身上,身后是一阵接一阵的洪亮笑声。

    “韩献,你干什么?”聂兴经过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双眼怒视着他们道。

    韩献瞧见来人,只哈哈一笑,丝毫不惧:“果然庶子就喜欢跟庶子玩。”

    聂兴虽然恼怒,却又拿他没办法,磨着牙槽道:“就只会欺负人。”

    韩献不理他,继续拿着石子砸向华衍:“听说庶子的姐姐是给人家当贱妾的。”

    身后的小孩子们跟着笑成一团。

    华衍顿住脚步,脸色骤变,手心握成一团。

    韩献嘲笑道:“我阿娘说妾室天生就贱婢,那个小木头跟他阿姐一样,都是贱骨头。”

    华衍隐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心里上上下下在翻涌。脚下是沾着雨水的青石砖,他忍无可忍,抓起地上的石砖,回转身,照在韩献的额头直拍了上去,眼睛里漫着怒火道:“你们怎么说我欺负我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阿姐。”

    韩献措手不及,痴呆呆地站着,只感觉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脑袋嗡嗡响。有黏糊糊的东西滴下来,他望着衣衫上晕开的一片,惊叫道:“血!”

    看见血,周围跟着起哄的小郎君们吓得不轻,一溜烟地都跑掉了。

    丫鬟嬷嬷们听见动静,急忙围了过来,有嬷嬷认出他:“这是韩夫人的娘家侄儿,快去请夫人和许大娘子过来。”

    偏院里,华歆准备收拾东西回沈家,萸娘端着一个打开的四方小锦盒,里面是一串佛珠:“过些日子是沈家老太太的生辰,到时候不好空手的,你去拜寿的时候将这个带上。”

    华歆凝望着锦盒道:“沈家老太太性子随和,即使我空着手,我想老太太也不会有意见的。”

    萸娘合上盖子:“话虽这么说,可我不想让人轻看了你,老太太不介意,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一样。也不拘着什么寿礼,只当做你的一点心意。”

    华歆接过锦盒,淡然道:“也好!”过些日子老太太的生辰宴,她也的确不知道送什么好。

    萸娘帮她整理着秀发,心头上有些不舍:“我和华衍一切都好,你不要记挂,在沈家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正说话间,嬷嬷急匆匆赶来站在门外道:“华公子将韩大郎君的头打破了,歆小姐快去看看吧。”

    她眉眼一沉,忙放下手上的锦盒道:“在哪里?”

    “在韩夫人屋子里呢。”

    院子里围得水泄不通,许大娘子也在丫鬟的簇拥下急急忙忙赶来。

    大夫正给韩献包扎着,韩夫人又急又气:“怎么一大早就破了头呢?”

    韩献痛的直叫,看见亲娘和姑姑都在跟前,几哇乱叫更厉害了些。

    许大娘子看见沾血的纱布,心疼得眼泪直掉。

    韩夫人看着那伤口,眉心拧了几分,面色焦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不说明白,都不必去学堂了。”

    丫鬟婆子们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韩献又是韩夫人的娘家侄儿,一时间也没人敢回话,室内静寂无声。

    韩夫人瞧了一圈,最后望着躲在身后战战兢兢的儿子道:“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聂珹吞吞吐吐道:“是,是华衍打的。”

    韩献也指着华衍道:“就是他,我好好地走在路上,他拿青石砖砸我。”

    其他的孩子见在场长辈众多,刚才他们拿石子扔华衍都是参与了的,这会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华衍砸的,韩哥哥好好地走在路上,华衍就拿石砖拍他头。”

    华衍低头站在一边,也不吱声。

    许大娘子心疼儿子,三步并作两步,朝华衍走过去,狠狠甩了一巴掌道:“下流东西,还打人了。”

    华歆拨开人群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眼底闪过一丝诧色,上前将华衍护在身后,再低头看时,华衍脸上已经火辣辣的五个指印,她面色铁青道:“华衍做了什么,许大嫂子这么生气?”

    许大娘子眼眶红红的,心口盛着怒火,似乎马上就要炸开了一般。“做了什么,你看看我儿子的头,被这下流的东西砸到流血。”

    华歆看向韩献,见郎中正在为他包扎,纱布上还渗着血迹,她蹙眉道:“这是华衍做的?”

    许大娘子气急败坏道:“不是他还有谁?”

    华歆又看看华衍,他只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闭得紧紧地,不说话,不反驳。

    她素来知道弟弟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动手打人,于是望向韩献道:“华衍为什么打你?”

    韩献神色闪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直蹬着腿道:“啊,好疼,我的头好疼。”

    许大娘子心肝肉的安抚。

    反正今日学也上不成了,聂兴站在人群里听着韩献鬼哭狼嚎卖惨,心头来气,站出来道:“他拿石头扔华衍,华衍不跟他计较,韩献就得寸进尺,辱骂我们,还.....”

    “兴儿,过来。”旁边的秦氏突然打断他,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神色惊慌。

    聂兴望着谨小慎微的秦氏,头一次生了逆反的心,挣开她的手道:“阿娘,今天就让我说一次,韩献平日里张狂惯了,他本来就该打,他时常用石子砸我跟华衍,阿娘可知道?平日里不跟他计较,他越发肆无忌惮,辱骂我和华衍还不算,还要辱骂歆姐姐,说她是贱妾,所以华衍才控制不住动手的。阿娘看看我身上的伤,还有华衍身上的伤,今日他只是头破了,就兴师动众,问罪大家。我和华衍平日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阿娘就只会劝我忍耐忍耐再忍耐,今日本来就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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