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儿瞧清来人,喜上眉梢道:“主子回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能这里碰见主子。

    沈约抬眸,见隗儿身边站着一位身量纤纤的黄衣少女,头上戴着一顶垂坠帷帽,夜风拂过时,帷幕随风微动,贴在她轻薄的唇上。他目光移开,嗓音冷寂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隗儿回道:“今日夫人从聂家回来,守门的人死活不肯开门,将夫人关在门外,幸好主子回来了,若是主子没有赶回来,恐怕华夫人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透过帷幕,华歆能看到沈约一步步走来,虽看不清他的神态,但是能看到他修长的身姿。他步履轻盈,就停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华歆纤白的手掀开帷幕,对上沈约的眸子。目光汇聚时,仿佛周围都跟着沉静下来。

    沈约容貌清俊,夜雾之下纤尘不染。他眸底晴霁褪去,转而是漫着黑雾的寒潭,森冷阴沉。狭长的眼尾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能幻化成汹涌澎湃的浪潮,铺天盖地卷过来。

    又是那种窒息感,华歆心头闷闷地,有些喘不上气来,慌乱地错开眼睛。

    夜风拂动,沈约敛起眸子,朝身后吩咐道:“去叫门。”

    舒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砰砰敲了一阵,嗓音浑厚道:“都护大人回来了,开门。”

    只片刻工夫,西南门大开,看门的仆人立了两排出来迎接。

    隗儿望着其中一人,蹙眉道:“你就是新来的?”这两排过去,只有眼前的人面生。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姑娘,颤声道:“是...是。”

    隗儿拉下脸:“刚才就是你怎么叫都不开门,把夫人关在门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头垂得更低了些,吞吞吐吐道:“奴才新..新来的,按..按府上的规矩办事。”

    隗儿哼道:“我在这里生活多年,从没听过,大晚上有不给夫人开门的规矩。”

    这时,游林也匆匆赶了过来,替他解释道:“也不怪他,过些日子是老太太的生辰宴,为了安全起见,大小姐新立的规矩。”

    沈约掠过华歆,帷幕拂过他的肩头,他漆黑的眸子默了一瞬,朝里间走去道:“跟着我。”

    华歆回神,方才在心底思忖着沈约原来这么高。上次见面她一直坐着,加上紧张,并未多看。以至于方才沈约站在她的身前,才忽然发觉,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隗儿对着她道:“夫人,走吧。”

    华歆抬脚,跟在他后头,两人隔了些距离。

    穿过长廊,再拐个弯,也就到了知春亭,这是她住的地方。

    不过沈约说跟着他,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是跟着他进来,还是跟着他去别处?

    沈约没有发话,她便也没有停下脚步。

    沈约走得并不快,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夜幕低垂,府中的亭台楼阁也变得模糊,走廊里安静地只能听见他们滴答的脚步声。

    华歆忍不住望过去,他背影挺拔,身姿凛然,廊檐下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甚至一度到了她的脚下。华歆生怕踩了上去,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沈约微微扬起了下巴,他的侧脸隐匿在灰暗的阴影里,半垂的眼眸在光影交错中明明灭灭。

    华歆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那影子里一片阴冷,仿佛置身于寒冬一般。

    眼前的灯火渐渐旺了起来。

    菱洲堂的人早已听见了动静,立即出来迎接:“主子。”也都纷纷注意到了主子身后带着帷幕的女子。

    月黑风高,完全看不到样貌。

    跨过朱红的门槛,室内宽敞明亮。地面铺着华丽的玛瑙石砖,墙壁上镶嵌着檀香木雕做装饰,三尺长的雕花金器上燃着数盏莹白火烛。

    屋子里点了檀香,丝丝烟雾弥漫在周围。

    鱼荷鱼欢上前解下他的披风道:“主子一路辛苦了,水已经备好,主子沐浴吧。”

    沈约身上轻了些,漫不经心道:“给夫人准备衣衫,先带夫人去沐浴。”

    鱼荷顿了顿,夫人?哪个夫人?什么时候有夫人在菱洲堂沐浴了?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飘过。。

    仿佛跟随主子回来的只有身后这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她上前小心翼翼试着问道:“夫人。。”

    华歆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她还是头一次来菱洲堂,可是上来就要沐浴?

    一张脸憋得通红,还有些慌乱。

    此时听见他的近身侍女唤她夫人,更是紧张。说实话,她至今都没有适应夫人这个身份。每每听见有人喊她,总觉得喊别人似的。

    她挣扎犹豫了片刻后,解下帷帽递与鱼荷。

    鱼荷这才看清她的脸,微微怔了一瞬,忙伸手接过帷帽。

    隗儿替她接着披风,心里正美滋滋的。主子好像就是对待华夫人不一样呢,见第一面就将夫人留下了,见第二面就要沐浴了。那个庄叔一直不开门反倒巧了,可见今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知道想着什么了,想着想着还泛起了红晕,笑得更深了些。

    华歆这会顾不上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慌得六神无主。

    鱼荷鱼欢道:“夫人,水已经备好了,请夫人沐浴。”

    她眉头轻拧,回眸瞧了沈约一眼。

    沈约坐在软榻上,眉宇间依旧淡漠,手上捏了本书过来,并未多看她一眼。

    华歆忐忑不安地跟了过去!

    她坐在浴桶里,任由水雾在脸上氤氲,鼻尖上挂着细细的水珠。

    聂浚容说两年之后,她就可以离开都护府。可是这两年怎么过,聂浚容没说。

    鱼荷轻轻道:“奴婢在水里加了纯露,有一丝淡淡的玫瑰清香,并不浓烈。”

    华歆睫羽微闪,回神淡淡“嗯”了一声。她这会神思飘忽,压根就闻不到水里有什么香气,思绪全不在这上头。

    沐浴后,她换上了一件月白色交领长裙,宽大的衣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衣领正好露出她雪白的脖颈,长长的乌发垂在肩头。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确是副好容貌,聂浚容将她送给沈约,大概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

    空荡荡的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隗儿也不见了踪影。

    内室不同于外间的玛瑙地砖,而是褐色的地毯。宽大的拔步床上挂着淡黄色帐缦,倒和她常穿的黄色衣衫有异曲同工之处,床头的乳白陶瓷瓶子插着几只六角荷。

    华歆望着那花,有一瞬间的出神,暗暗思忖着都护大人也喜欢六角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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