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家里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沈念心底不快。刚才众人围在屋子里时,老太太对她淡淡的,她越想心底越不是滋味。

    邱宴道:“你看看你小心眼的样,人家对祖母一片孝心,你话里话外,一点也不客气。”

    沈念顿住脚步,心底越发来了气,尖细地嗓音促狭道:“她是我什么人呀,我要对她客气,就是看不惯她讨好祖母的样子。”

    邱宴蹙眉,今日是老太太的生辰,别人都是一个劲的说好话,只有沈念像个刺头,非要说酸话,拉都拉不住。 “孝敬老人,怎么是讨好呢。再说就算是讨好,祖母年纪大了,图个开心不行吗?”

    “她对祖母一片孝心,难道我没有吗?我为这个家忙里忙外,到头来还不如她一个新进府的人,她是什么东西?”

    她话语里满是不屑,邱宴听了直叹气:“你心里明明对苏婶子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管拿旁人出气,这又何必呢。”

    大约是被他戳中了心思,沈念眉头拧成一团,却又不愿承认,愤愤道:“你知道什么?如今她们都要骑在我头上了,我能拿谁出气?”

    她的确和苏大娘子不对付,每每见了她,苏大娘子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偏偏苏大娘子又是长辈,斥责她时,她连回嘴都不能。

    苏大娘子抬举华歆,她听了更气!

    在她眼里,华歆不过是别人巴结都护府送上门的礼物,美其名曰是妾室,实际上和奴婢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身份卑微的人,怎么可以和她相提并论。

    见她动了气,邱宴触了触她的手道:“别生气了,嗯?”

    沈念一把甩开他的手道:“她不就是会哄着祖母开心吗,偏偏祖母就吃她这一套。”

    邱宴沉声道:“祖母常说一家人和气最好,不管是苏婶子还是华夫人,她们都没有恶意,你又何必事事都要计较?”

    沈念眼尾上抬,怒气更盛了些:“你竟然向着外人说话,她华夫人是什么东西,谁都向着她。”

    邱宴挑了挑眉,敛眸凛声道:“我若是向着别人,那天祖母问你佛经的时候,我就应该指出来,那佛经你可曾写过一个字?”

    沈念甩着帕子,神色傲慢道:“几本佛经而已,谁抄写有什么关系。”

    邱宴睇了她一眼:“既然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凡事总想压别人一头,想想方才祖母瞧你的眼神,祖母已经不悦了。”

    沈念轻嗤道:“祖母瞧我怎么了,我是她亲孙女,她还能向着外人不成?”

    这话正触了邱宴逆鳞,他突然露出一丝不耐烦道:“张口外人,闭口外人,我也和人家一样都是外人,你们沈家才是自己人,你满意了吧?”

    “你...?”沈念气极,恨不得上去锤他两拳,奈何周围有人,只能干跺脚。

    “大小姐,许夫人过来了。”

    沈念咬着牙,无法,狠狠瞥了他一眼,转头去迎接宾客。心想着等忙完了这阵,再跟他好好算账。

    .

    华灯初上,偌大的花厅里设了几十桌席面,每桌旁边都设一小几,几上摆着布满青苔的小盆景,并着新鲜长寿花,茶盘里放着汝窑茶杯,里头泡着上好的云雾茶,玄关处是一架绣着花鸟诗赋镶金玉的大紫檀屏风。

    老太太更衣过后,众人簇拥着过来,早有相熟的妇人上前,几人挽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吃了茶,老太太方入座。

    下方左右两边丫鬟嬷嬷们各立了一排,宽大的桌子上摆着荷包,金银锞,吉祥果,如意糕,金色香炉鼎里燃着松合香。

    前来赴宴的妇人们皆打扮的光鲜亮丽,花厅里语笑嫣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老太太和众人说着话,也将华歆带着身后,为她介绍着相熟的后宅妇人们。

    沈念微微蹙眉,想她忙得脚不沾地,华歆却这么清闲,遂上前道:“华夫人,今日聂家也有人来,既是你家亲戚,你去迎接侍奉更为妥当。”

    “是。”华歆微微躬身。今日宴会是沈念一手操持,她只是个妾室,原本不用出头,既是沈念吩咐,她照做就是。

    老太太见状道:“去吧,也将你舅母带来,我也好久没有瞧见越夫人了。”

    华歆微微道:“是。”

    出了花厅,隗儿道:“我们这位大小姐呀,就是爱给人找点事做,见不得别人清闲。”

    “大小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她已经惹得沈念不快,眼下并不想沈念再对她有什么误解,反正她一个吃闲饭的,也无事可做。

    两边回廊下挂着芙蓉彩穗灯,风吹来,那垂坠的彩穗也跟着摇晃。

    华歆走过去时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瞧。

    旁边的男子将他失神的样子尽收眼底,斜睨了他一眼道:“劝你,还是少看一眼,这人可不是你该看的。”

    失神男子听见提醒回过神来,脸上并未有任何的不妥,继续望着那走远的背影道:“那女子是谁?”

    方才说话的人道:“那是沈都护新得的佳人。”

    失神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心思也去了大半。“传闻沈都护并不好女色,别人送美人上门,都被他退回去了,以至于外界传闻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原来府中放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难怪。”

    旁边另一人接道:“哪有男人不好女色,无稽之谈。”

    “只是没有听说过是谁家的姑娘?”

    “你认识,聂家。”

    失神男子更疑惑了,在渔阳郡聂家是世家,找什么样的姻亲没有,心里更好奇了些:“他家?怎么会给沈都护做妾室?”

    旁边的人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意味深长道:“听说只是寄居在他家的表小姐,算不得聂家人。”

    “那难怪了。”这么说他倒理解了,毕竟不是本家人,一面觉得可惜,一面又忍不住想着多看两眼。

    两人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人眼睛里藏着寒冰,冷了又冷。

    直到失神男子推了推他道:“哎,说起来,你们薄家马上就要和聂家连为姻亲了,他家这表小姐什么情况,你晓得不?”

    薄瑄寒冷的眸子一沉到底,背在身后的手指,捏得没有一丝血色,吐声道:“不知!”

    待华歆走过去后,他才缓缓地抬头看向她。

    华歆到了大门前,见越夫人一身华服,身后跟着韩夫人,还带着两个孩子,聂珹和聂陶。

    越夫人笑意盈盈,韩夫人亦春风满面,十分亲切的样子。若不是和她们早有隔阂,看她们的神情,还真以为平日里关系多有亲近呢。

    华歆上前道:“舅母!”

    越夫人笑得越发慈眉善目,她毕竟出席过多次宴席,早已司空见惯,就是不管平日里多大仇,喜喜洋洋的日子也能做到笑脸相对,面容祥和道:“我带着你嫂子还有你侄儿来给沈家老太太祝寿。”

    你嫂子你侄儿?华歆听得两眼一黑,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茬。

    韩夫人也拉着两个孩子上前道:“快,叫姑姑!”

    两个孩子眼睛里尽是陌生,怯生生道:“姑姑!”立刻躲在韩夫人身后,瞪着小圆眼珠子望着她。

    对韩夫人的两个孩子,华歆素日里没什么接触,不怪孩子们见她害怕陌生。

    从前她和萸娘住在偏院里,韩夫人他们住主院。来往不便,韩夫人也不喜欢孩子同他们有过多接触。

    有一次她正巧袖口里装了几颗糖酥拿给孩子们吃,两个孩子却被韩夫人喊走了。

    她握着糖酥,便也不大去跟孩子们亲近。

    那时聂浚容对她还是很好的,华歆想着,做人嘛,以心换心,就像萸娘那样。后来才发现不是人人都是萸娘,也是人人都想着以心换心。

    她嫣笑着:“舅母和嫂子一路辛苦了。”

    越夫人貌似也有些尴尬,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话要说,想了想找话道:“你表兄也来了,不过方才去了别处。”

    华歆手心微顿,聂家人人都以为她喜欢大表兄,大表兄对她最好。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如寒冰一般。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听见这个人,也不想和他沾上什么关系,更不想看见他。

    她淡笑着:“老太太在里间等着,舅母和嫂子随我来。”

    华歆一路引着他们到了花厅,沈念出来迎道:“越夫人一路辛苦,方才我还在和华夫人念叨着您是她的舅母,想着你们亲近,一家人也好见见面,说说体己话,我这才没有去恭候大驾。”

    越夫人含笑道:“沈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么体贴我们歆儿,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他们互相客套着,华歆听着头皮发麻,只低眉顺眼地站在边上。

    嫣儿穿着一身粉裙,也不知从哪里过来扯住她的衣角,睁着一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仰着小脑袋望着她。

    华歆笑了笑,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小揪揪。嫣儿也跟着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月牙,肉嘟嘟的腮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沈念道:“这孩子粘你,正好我这会也走不开,忙得很,你帮我瞧着孩子可好?”

    华歆恍惚了阵,沈念还是头一次询问她的意见,扬唇道:“长姐忙吧,嫣儿有我瞧着。”

    沈念笑了笑,带着越夫人一行,去了花厅里间拜见老太太。

    华歆心底明白,沈念之所以不让她跟着进去,无非就是想让她离老太太远些。

    既如此,那她便识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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