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太两眼一黑,扯着嗓子尖叫道:“造孽啊...”

    薄瑄脸色愈发惨白,泛着青灰的嘴唇蠕动着:“不..我没有..我没有..”

    望着华歆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声音断断续续。

    华歆眸子微沉,一颗心砰砰跳不停,甚至有些堵得慌。

    看到她下陷的眸子,薄瑄忐忑不安的心跳得更猛烈了些,脑海里仅存的一丝清醒让他撑着发软的双腿,仓惶而逃。

    薄家大门前,围了满满当当的士兵。

    原本喜庆的宴席,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敢久留,甚至来不及拜辞,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华歆正欲上马车之际,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他一身乌青长袍几乎要融于夜色中,转眼已经到了跟前,灯火下周身氤氲着寒气。

    她脊背一凉,脚步不自觉的往后动了动,眸子里有些惊恐。

    望着华歆移动的步伐,沈约目光黑沉,狭长的眼尾变得锐利。

    “他们二人是被人下药了。”聂浚容冷冽的嗓音上隐隐染着怒气,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沈约阖眼看着他,神色平静道:“那的确是要好好查查。”

    聂浚容眼梢夹着凌厉:“卑职派人护送大都护回府。”

    沈约盯着他,凉凉勾唇:“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里自然是离不开人的,你的人就留在这里吧。”说话间他伸出手,扶着华歆上马车。

    华歆掩去眼底的潮涌,搭上沈约的手心,弯身进去。

    聂浚容嗓音幽沉:“是。”

    马车里,寂静无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车轱辘和马蹄的滴答声,在深夜里异常清晰。

    华歆脸上笼着一层阴霾,脑海里都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她眸中的光有些灰暗,想起那个下雪天,第一次遇见薄瑄,眼前是他温笑的脸,眉宇间是说不出的贵气,和今晚惊慌失措的他,判若两人。

    她从未见薄瑄这么恐惧过!

    明明吃饭前还好好的,起码在她看到的时候,人是好好的。

    见她面色不好,沈约道:“这只是一次意外,别害怕。”

    透过车帘,华歆看到聂浚容正盯着马车,明灭不定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如邪魅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鸷之气。

    她收回视线,拧着眉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约双眼微眯,望着她紧拧的眉头,嗓音沉郁道:“他是聂玫的哥哥,今日妹妹出嫁,他来送送是应该的,何况如今的他已是魏东总督。”

    魏东总督?

    华歆眸子下沉,那可是上阳谷,南郡,渔阳,陵桑四郡之首。她眉梢上布了些怒气,冷着声道:“是吗,那真是要恭喜他了。”

    聂浚容一向醉心权势,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将她当做礼物送于沈约,可见她这个礼物的确派上用场了,想到这里她冷喝一声。

    沈约眸子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看着她秀眉上燃起的火焰道:“你在生气?”

    华歆头也没抬,扯着手上的帕子道:“大约是吧。”

    沈约直直盯着她:“为什么?”

    华歆眸子半抬,弯翘的睫羽上带着愠怒:“因为一直寄人篱下,我不过是别人的一块垫脚石,谁都可以舍弃我,抛弃我。我阿娘如此,聂家人如此.....何况你明知道聂家把我送给你的目的,还问我为什么?”她嗓音不自觉提了几分,微微喘着粗气。

    马车里,静默无声,沈约目光沉沉,望着华歆的神色有些复杂。

    见他不再说话,华歆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闭上眼睛,心底乱糟糟的。

    思量着聂浚容说的话,聂浚容说他们被人下药了,可是谁要给薄瑄和聂玫下药?

    又为什么要给他们下药?

    难道是聂玫素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有人借机报复她?

    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聂家是世家,平日里别人巴结还来及,怎敢去报复。

    别人不知道聂浚容,她可是一清二楚,那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下了马车已经是后半夜,天上的星辰也消失不见,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下雨了一般。

    长廊下,她的脚步情不自禁快了些,凌乱飞起的裙角里藏着她的烦躁。

    沈约望着她的裙摆,目光锐利如芒。心头仿佛掠过一阵巨浪,转瞬之间又平寂了下去。

    回到菱洲堂,她端起茶盏猛灌了两口,那股火气渐退了些。

    鱼欢鱼荷正在为沈约解着腰带,她淡淡扫了眼,迈着步子去了沐浴房。

    洗漱一番后,直接躺进了衾被里,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不剩。

    院子里闷雷滚过,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上。

    沈约掀开衾被,两人面对面躺着。

    过了会,他将手搭上华歆的肩膀,脖颈那里仿佛有棉花滚过一般,沈约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脖颈。

    帐缦里漫着酒气的呼吸扑在她的鼻尖上,华歆顿时更压抑了些:“喝酒了?”

    沈约手心一直向下,扣上她的腰道:“薄大人家有喜事,当然是要喝酒了。”

    华歆心头像布了层乌云,有些透不过气。

    薄大人家哪是办喜事,怕是不出明日就要成为整个幽州城的笑柄了,她声音不悦道:“酒气太浓了。”

    一片黑暗中,沈约没有说话,顺势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上她红润的唇。

    鼻尖上飘过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气,他慢慢加深了力道,咬上她的舌尖时,呼吸也变得浓烈了些。

    华歆唇瓣上是滚烫的酒气,她压下心头那股不适,强撑着身子将他推开,今晚她一点心情也没有。

    沈约呼吸微沉,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他捏住华歆的下巴,又吻了上去。撑开她的舌尖用力往里探,心底积压的汹涌醋意化为强烈的占有欲,手心抵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机会。

    那气息热烈至极,铺天盖地卷过来,像是在宣泄,也像在惩罚她的抗拒。

    华歆被禁锢住,犹如陷入泥潭一般,挣扎不动。心底那股不适又再次涌上来,她只觉一阵悲凉,还有一股莫名的抵触。

    现在的她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礼物,毫无尊严,毫无自己的意愿,只能任由沈约为所欲为,就连反抗也变得多余,她根本挣扎不开。

    那股抵触渐渐升腾,化成眼角的水雾奔涌而出。

    她心酸又憋屈!

    沈约指尖划过她的眼尾,湿漉漉的水珠让他心中犹如翻腾的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微微错开唇,强行将那股欲望压了下去,嗓音即若寒潭道:“我去书房。”

    等他起身后,华歆顿身上时轻松了些。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脑海中有些彷徨,还有些昏昏沉沉,她又困又累,慢慢合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书房里,沈约坐在伏案前,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尽是凛冽的寒霜。

    他提着墨笔,节骨分明的手指在卷轴上画着什么,突然间一滴墨水晕开。

    他蓦地顿住,眉头紧锁。

    充玮在外面道:“主子,姬夫人犯病了。”

    沈约一言不发,清冷的光线照在他锋锐地下颚上,嗓音冷硬道:“请郎中!”

    次日清晨,华歆醒来时,发现身边空空的,沈约一夜没有回房。

    她掀开被子起身,洗了把脸道:“大人呢?”

    隗儿道:“主子昨夜一直在书房,是鱼欢鱼荷在侍奉,今儿一大早去幕府了。”昨夜鱼欢鱼荷一直没有回房休息,今天一早等她起来,正好看见她俩在侍奉主子更衣。

    华歆手心顿了下,垂眸擦了把脸。

    吃过早饭后,她来给老太太请安。沈念也在,正和老太太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忽然顿了声,眉梢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华歆屈身道:“给老太太请安。”又对着沈念躬身道:“大小姐。”

    沈念取笑道:“华夫人还有心思来给老太太请安,聂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只怕华夫人的心情也不好才对。”

    望着沈念戏谑的眼睛,华歆明白了她方才在跟老太太说什么,垂眸道:“给老太太请安是规矩,聂家的事他们自会处置。”

    沈念笑道:“新婚喜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祖母也觉得震惊呢。”

    华歆双唇紧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正想说什么,只听门外的嬷嬷回禀道:“姬夫人那里,郎主已经请过大夫了,郎主说老太太安心就是。姬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昨夜忽然变天,着了风寒。”

    老太太微微放心了些,昨夜姬夫人抱病,她也是今日一早才听说,便着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待嬷嬷退出去后,她叹声道:“这孩子身上总不见好,自己也遭罪。”

    沈念扬唇道:“有沈约看护,祖母用不着担心。若是实在看不好,沈约可以找宫里的御医来看看,祖母担心什么。倒是我昨夜睡得沉,什么也不知道,好在沈约在姬夫人身上是用心的,是他连夜找了大夫。”

    说到这里,她转头对着华歆道:“昨夜沈约忙着给姬夫人找郎中,没吵到你吧。”

    华歆愣神,昨夜姬夫人生病了吗?她不知道,也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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