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如断线的珠子,坠落在屋顶发出错落有致的沙沙声,暖阁内的拔步床上,水绿色的纱帐半挽着,有个稚弱女孩面色青白躺在床上,床边守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和屋中悄无声息忙碌的四五个丫头穿着一样服色的衣裳,显然是侍女无疑。

    楚霏意识昏沉,耳边似远又近地传来下雨的声音,身边似乎也有好几个人来往,着实分辨不清。

    脑海里断续漂浮着不少画面,应该是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是的,她能确定这些并不是她的记忆,而她也不是这个小女孩。

    这般昏昏沉沉了两日有余,她才能慢慢清醒,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像是能控制这个身体了。

    有丫头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动了动了,郡主的手动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低斥:“乱喊什么,还不快噤声!”

    再之后就是隐隐约约的吩咐声,有人轻手轻脚出去了。

    楚霏又努力了一会儿,才能缓缓睁开眼,看向周围的一切。

    “郡主这一觉睡得沉,不过醒得正好,外面连着下了三天雨,方才放晴呢!”脚踏边守着的少女笑盈盈地将纱帐又挽起来些,语声柔和地道。

    楚霏侧了侧头,目光落在这个少女身上,见她模样清秀,一双带笑的眼睛发红,明显是熬夜熬得,但却并未表露出丝毫疲惫,或者说是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疲惫。

    “郡主可要起身?奴婢扶您起身靠在软枕上可好?”少女挽好纱帐,蹲在床边笑问。

    “饿。”楚霏开口,声音细弱。

    “是奴婢的错,郡主最爱的红豆粥一直煨着呢,熬得可软糯了,奴婢这就让人端来给郡主尝尝。”少女眼中迸发出惊喜,忙转头挥挥手,就有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脚步匆匆离开了。

    楚霏小脸上无甚表情,却并不奇怪少女的反应,盖因她这具郡主娘娘的身体着实差得很,能多吃两口,身边这些丫头哪有不喜出望外的。

    如是精心养了几日,才算是好些,虽还不能出这房门,却能在屋里正常起卧了。

    支起的窗户边放着一张软榻,楚霏倚在软榻上,身后和身侧都放着软枕,身上披着轻薄软和的狐皮披风,腿上还盖着进贡来的羊毛绒毯,整个人就差像婴孩般用襁褓包起来了。

    就这,屋里还有两个丫头不错眼地看着,但凡她皱皱眉,立马就能将她抱到挂了帐子的拔步床上去。

    也无怪乎丫头们如此小心翼翼,实在是原身这个身体,真的是个瓷娃娃,稍有不慎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楚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明媚阳光下的庭院,依旧苍白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从原身短短数年的记忆中得知,她出身高贵,生母乃这大祁朝当今皇帝元熙帝的亲姐姐---安阳长公主文瑾;父亲为勇毅侯宋恒,他本为护国公嫡三子,幼时被选为彼时还是太子的元熙帝伴读,后以军功封侯,继而尚公主成为驸马。

    勇毅侯宋恒和安阳长公主文瑾除了原身,还有个年长她5岁的嫡长子,即她的哥哥---宋瑾玉,而她这个身体则叫做宋元玉。

    从嫡亲兄长的名字就可看出,父母二人的感情当是极好的,至于她……身体这般差,乃是意外。

    元熙元年,宫中大宴时有刺客闯入,彼时怀孕七个月的文瑾为护驾而受伤早产,母女二人虽有惊无险地都保住了命,可这又是受伤又是产女的,文瑾元气大伤足足养了两年才好些,至今仍留下了体弱的后遗症,而原身这个艰难出生的幸运儿,亦比寻常的早产儿更孱弱许多,一年总要病危几回,幸而有宫中各种珍贵药材吊着、公主府上下小心翼翼照顾着,倒也磕磕绊绊长到了十岁。

    元熙帝本就与姐姐感情极好,又出了这样的事,故而对文瑾更是心怀愧疚,待原身这个外甥女亦荣宠疼爱至极,不止在她尚未满月时册封为郡主,还以陪都作为她的封地,这在大祁朝,乃至此前的王朝中,都史无前例。

    “殿下金安!”门口的侍女行礼问安。

    楚霏回神看去,就见一女子带着侍女从门外走来,她形容清瘦,面上犹带病气,模样长得极为秀美,一身湖蓝色交领落地长裙,外罩精致的白色绣花绢纱,衬得她越显瘦弱。

    “元元,喜欢外面的景致?娘带你去园子里看看如何?”这就是安阳长公主文瑾了,她笑容温柔地走过来坐在软榻边,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的面色,一边语气轻快地问道。

    “嗯。”楚霏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她仔细体味着看到文瑾时的感觉:欣喜、信赖、想念……又有几分委屈,是对文瑾现在才来看她的委屈。

    这种从心里蔓延出的感觉,新奇而美妙,她很清楚这是原身的感觉,而非她的,但又能敏锐地感受到原身的一切情绪变化,这大抵是一种“共情”,且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原身并未消失,仍在这具身体里。

    楚霏垂眸,除了“楚霏”这个名字,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也清楚地知道她并非宋元玉,更不明白她如何会到了宋元玉的身体里与她共情,不过,潜意识告诉她:顺其自然就好。

    文瑾见女儿精神比往日都好,便吩咐人安排肩舆,准备带着她去花园转转。

    看着丫头们伺候女儿准备外出,一个跟着文瑾进来的嬷嬷靠近些低声道:“殿下,您也坐肩舆吧,病还没好利索呢!”

    “不必了,多走走也好。”文瑾摇了摇头同样小声回道。

    另一边被侍女伺候着穿戴的楚霏一顿,比起原主来,她的六识可就敏锐多了,自然听到了主仆俩简短的低语,她心里紧跟着便泛起了些动容和心疼,还有些许自责。

    这是宋元玉在心疼母亲,她感动于娘亲撑着病体来看她的疼爱之心,又自责于己身让母亲受累,是个很懂事贴心的小姑娘。

    难怪楚霏这几日都没看到这位公主娘亲,原来她也病了。至于勇毅侯宋恒和宋瑾玉,这父子俩正戍守边关呢,怕是还不知道她们母女病了的事。

    踏出闺房,文瑾扶着侍女的手走在乘了肩舆的楚霏旁边,一边走一边笑着与她说话,语气温柔至极,足见其拳拳爱女之心。

    楚霏裹得厚实,有些稀疏的头发只松松绑了,侍女并没有弄什么花样,这对一个病歪歪没怎么离开过闺房的小女孩来说,不怎么奇怪。

    无论是宫中的元熙帝还是公主府上下,都觉得她能好好活着已是难得,对其他的根本不曾在意。

    公主府的花园也是精心打理的,当初作为先帝嫡出公主的文瑾,为她修建的公主府自然处处妥帖、色色精致,后来元熙帝继位,加封亲姐姐为长公主之余,还扩建了公主府,如今的大祁朝,这公主府算是除皇宫外最好的府邸了。

    母女俩一路赏花闲聊,这场景近些年来堪称少见,下人们见此亦难免欢喜,好些府里伺候的人,更是第一次得见郡主芳容。

    “元元这次病好后,瞧着倒是康健了许多,兴许再养些日子娘就能带你出门了。”文瑾见她出来这么一会儿了,也不见什么不妥,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因从未如此过,更是不由得畅想起将来。

    楚霏体味着心中“高兴、期待”的情绪,嘴上回道:“那过些天我们去给舅舅请安吧!”

    文瑾一愣,继而笑着连连点头,眼中更是有些湿润:“好好,到时你舅舅一定欢喜极了!”

    楚霏从披风下伸出手拉住了文瑾的手,在她靠过来时顺势贴在了她怀里。

    文瑾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她,还轻轻摇了摇,像是哄婴儿般。

    两人身边伺候的人看着温情脉脉的母女俩,皆露出笑容,同样觉得高兴。

    正在这时,楚霏脑海里猛地出现一阵“呲呲啦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几个语调生硬平板的字眼:“呲呲……任务……呲呲……宋……呲呲……报恩……呲呲~呲呲!”

    能分辨出的就“任务、宋、报恩”五个字,应该还说了其他的,可惜无从分辨。

    靠在文瑾怀中的楚霏又等了许久,那呲呲啦啦的声音都再没有出现,她暂且放下此事,母女俩在花园里消磨了近一个时辰,才在日头变烈时回房。

    当天夜里,楚霏躺在放下了纱帐的拔步床上,闭着双眼让意识沉入脑海,这似乎是个习惯性的行为,她也自然而然“看”到了自己的脑海。

    唔……这似乎应该称为“识海”?她能“看”到,识海中央有两个闪着光的东西,是这空茫中的唯二存在。她“近前”些,就“看”到一边散发着融融白光的,是颗指肚大仿佛珠子般的圆形事物,但它又并非珠子,里面像是存在着微缩的山水景观。

    楚霏用意识轻轻一触,就被拉了进去,“看”到了里面广袤的一切,的确有山有水、有土地有房屋,竟是一方须弥世界。而她也在触碰的刹那,得到了源自于它的讯息:纳山川地理,容世间万物,入则无忧,出仅三矣。

    经过神念沟通,理解了此神物的用途后,楚霏心道:这东西倒是个吝啬的。

    日后这神物她也可用得,不过是有限制的,往里面放东西,不管放什么、放多少都行,但是往出拿的话,无论要拿什么,一生就只能拿三次,多拿一次也不行。

    除了这须弥神物,楚霏又看向了旁边泛着绿光的东西,那是一串缠绕在一起仿佛文字又仿佛符号的东西,只是缠绕着的这些文字、符号并不接续,其中断续残缺的多达七成,她觉得这玩意儿应该是外来的,不像那须弥神物,仿佛是这识海中本就有的一部分。

    她又“靠近”了些,“听”到了这串东西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顿时了然,原来白日里在她脑子里说话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不过……此物究竟为何,还待日后再看,这般想罢她便退出识海,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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