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文瑾与楚霏穿戴整齐便乘车出了门。

    从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出来,很快就到了正街上。在马车内也能听到周围人声渐渐多了,楚霏征得许可后,命同车伺候的小丫头将车帘卷起一角,新奇地看着外面。

    这是原主生来第一次出门,好奇之情浓郁得超乎想象,比共情给她的其他情绪都强烈,弄得她整个人也跟着无比好奇,看着经过的行人都能盯上好久,更遑论什么小摊、店铺了。

    “这时候你皇舅舅应该下朝了,正在接见大臣,我们到宫里时恰能前去请安,元元,可还记得请安的礼仪?”文瑾纵容地任她目不转睛看着街景,伸手为她理了理披风。

    “记得,昨儿晚上还练习了几遍,定不会出错的。”礼仪什么的,原主也是学过的,只是从未实际操作过,换做楚霏,练习几遍也就熟练了。

    “你皇舅舅十分疼爱你,便是礼数疏漏了也无妨,他不会怪罪的。”文瑾轻抚女儿扎了两个小揪揪的细软头发,想着回头让人按着宫里的法子好生养护个一年半载,这月余时间还是太短了。

    “娘亲相信女儿,身为大祁长宁郡主,女儿的礼仪不会有疏漏的。”楚霏说得笃定,眼中神采莹然,忽略她瘦弱的身体的话,还真有几分贵女风采。

    原主的封号是“长宁”,寓意为“长寿康宁”,甚至因为这个封号,元熙帝还将赐给她的封地——大祁陪都的名字从“宛都”给改成了“长宁”。

    从来都是以地名定封号,这还是首例以封号改地名的,想来到后世也将成为一段传奇故事。

    “好好,娘相信元元。”文瑾见此就笑,十年了,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轻松的养女乐趣。

    安阳长公主车驾所过之处行人尽皆避让,侥是如此,文瑾也让车驾走得很慢,护卫在前后的侍卫如常行走就能跟上,可见慢到何种程度。

    忽地车驾一顿停了,有侍卫问好声响起,只是在街市的喧嚣中有些模糊,车内并不能听清楚。

    “出了何事?”车中伺候的小丫头在文瑾示意下,探身出去询问。

    “奴婢见过杨大人!”紧接着传来小丫头的问安声,下一瞬就见车帘被她卷了起来。

    楚霏收回一直盯着车窗外的目光,就见旁边的文瑾神色微动,面上浓浓的笑容敛去,换做极为客气含蓄的浅笑,坐姿也不再随意,而是优雅端庄了很多。

    车帘外,先露出被风吹起外层罩纱的官服袍角,显出那有些鲜艳的绯色,随着车帘卷起,渐渐露出这官服包裹的一道颀长身躯,再往上便看到了一张极为俊逸的脸庞,眉如远山、眸若星辰,五官轮廓偏柔和,此时弯着唇角含笑看来,整个人流露出一种风光霁月的通透风华,便是这般颜色的官服,也掩不住他周身让人眼前一亮的气质。

    “方才下朝出宫,未料巧遇殿下车驾,特来向殿下问安。”这位官员看面貌年约二十二三,十分年轻有为的样子,他的语调温和轻快,声音清朗悦耳,简单言明阻拦车驾的缘由后,便轻舒官服广袖,拱手行礼道,“思之见过殿下,殿下金安。”

    “原来是杨大人,许久未见,大人近来可好?”文瑾颔首一礼,客气地问候道,接着介绍身边的楚霏,“此乃小女长宁,日前陛下念着这孩子,今日便要去给陛下请安呢!”

    “谢殿下挂怀,臣一向都好。”自称“思之”的杨大人先欠身回了问候,这才转眼看向同在车内的楚霏,微微一笑道,“不想有幸得见郡主芳容,初次拜见,是臣失礼了!”

    说着,这位杨大人取下身上佩戴的玉佩,递给卷着帘子的小丫头:“上朝匆忙,思之身无长物,便以此佩赠予郡主吧!”

    楚霏转头看向文瑾,得她点头示意,方才欠身回礼:“美玉无价,多谢杨大人厚赠。”

    看这杨大人的官服品级,应是大祁朝正三品的官员,以他的年纪,再加上这副相貌气度,称得上年轻有为的惊艳之辈了。

    这初次见面送上一块玉佩,楚霏大略瞧见了那玉佩的成色,确实是难得的美玉,这见面礼……着实贵重得很了。

    “劳杨大人破费了。”文瑾笑意加深了几分,微微欠身表示谢意,继而出声询问车驾旁跟着的侍女,“几时了?”

    “殿下,已经巳时初了。”

    听了这话,杨大人很是善解人意,忙道:“都是思之之过,耽误殿下请安的时辰了,殿下慢行,臣告退了。”

    “杨大人,告辞!”文瑾颔首一礼,见这位让到一边了,才吩咐车驾继续前行。

    小丫头放下车帘,将玉佩递到了楚霏手中,她拿起来细看,玉是上好的白玉,莹润如羊脂,毫无瑕疵,以镂空工艺雕作祥云纹,寓意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绳结选了黄褐色,是块大气到只适合男子佩戴的玉佩。

    不过,本就是巧遇,人家临时起念相赠,给小女孩一块这样的玉佩并不奇怪,反而,能从身上为数不多的配饰中,选这样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相赠,这位杨大人颇为大方啊!

    楚霏未曾留意到,文瑾见她打量那块玉佩时,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娘亲,这位杨大人在何处任职?”楚霏转头问道。

    文瑾面上浮现笑意,耐心回答她的疑问:“这位杨大人,名叫杨文恺,字思之,官居户部左侍郎,年少时与你父亲一同选为你皇舅舅的伴读,本是致仕的杨阁老之子,杨阁老呢,曾是你皇舅舅的太傅,可惜去得早了些,年仅四十八岁就病逝了。杨大人敏而好学,如今看来怕是和杨阁老一样,是个才学出众的能臣。”

    “这么说来,杨大人应与父亲年岁相仿?”楚霏听此,感到原主共情来的诧异之情。

    的确,以她方才所见,那杨大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而立之年的人,岁月很是厚爱他啊!

    文瑾轻笑出声:“嗯,杨大人比你父亲年少三岁,算起来如今也有三十了。”

    “父亲与杨大人关系好么?”

    “他们一起长大,年少时比他们各自的亲人相处的时间都长,关系自然是好的。”文瑾笑了笑答道,只眼神恍了一瞬。

    街上传来叫卖声,楚霏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再度从车窗缝隙看向外面,将这个杨大人给抛之脑后了,连那块玉佩,也随手放在车内的小桌上不管了。

    文瑾纵容地摇摇头,帮着将那块玉佩收好,只在看到玉佩的绳结图案时,微微顿了一下。

    车驾渐渐远去,杨文恺驻足目送许久,方低头一笑,唇边泛起个浅浅的弧度,这之后他才走到一旁上轿离开。

    街市斜对面的酒楼中,二层一间包厢的窗户开着,窗后阴影处坐着一位男子,俯视着看了全程,他望着杨文恺的轿子离开,不禁悠悠叹了口气。

    “世子?”旁边伺候的护卫闻声忙近前询问。

    “无事,只是看到了户部左侍郎杨大人。”男子的声音清越如山泉,不过提及“杨大人”时语气殊为复杂,却不知是何缘故。

    “杨大人年少有为,坊间都说,他是大祁近几十年来最惊才绝艳之人了!”护卫不禁赞叹道。

    男子轻笑一声,继而表示赞同:“此话属实,杨文恺此人,确实惊才绝艳,莫说近几十年,便是大祁未来几十年都未有,只是……”

    “世子,只是什么?”护卫追问,侍奉世子这么久,他还从未听过世子如此盛赞一人,而且,未来几十年的事……难道世子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回府吧!”男子却不再多言,只伸手转动所坐的轮椅,换个方向朝门口走去。

    原来,这男子竟是个不良于行之人,可听声音,他的年纪并不大,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护卫没等到下文有些心痒,但见自家世子要离开了,又忙将此事抛到一边,紧跑几步去找酒楼的掌柜,好平平安安将他家世子送到楼下。

    包厢外,光线迎上了坐轮椅的公子面容,只见他眉宇英挺、脸庞瘦削,眼眸漆黑如墨,目光流转时,仿佛和他的脸庞一样,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感觉。

    在酒楼掌柜、小二和他身边护卫的共同帮助下,两刻钟后,才将他连人带轮椅平安转移到楼下,被掌柜和小二恭送出酒楼。

    小二看了眼出门后又从轮椅被挪到马车上的贵公子,有些好奇地问身边同样在目送对方离开的掌柜:“掌柜的,这位贵人是谁啊?怎么会坐着轮椅呢?本就行动不便,还偏偏要去二楼?”

    掌柜的瞥他一眼,听出了小二就差直言“瞎折腾”的意思,他伸手敲了小二脑门一下:“这话可莫再说了,这位公子啊,日后但凡来了,再怎么周到都不为过的。”

    小二眼睛一转,很有几分机灵劲儿:“难道这公子不是天生如此?”

    “当然!他乃镇北王世子燕北归,一年多前羌人犯边,边境守军寡不敌众,镇北王世子恰在封地,闻讯后率领封地守军千里驰援,险而又险地将羌人拦在西谷关外,若非他带人在西谷关苦苦支撑半月有余等到了勇毅侯援军,去年这时候羌人早就攻破西谷关长驱直入打到祁都了。”

    “嘶,竟如此危急?那这镇北王世子可真是英勇盖世啊!”小二倒抽了口冷气,他也听闻了去年初羌人犯边之事,却不知其中还有这等危急之事。

    “我家乡就在西谷关内,去年族人来信详说,我才知晓当时危急至此。”掌柜的冷笑一声,“这祁都内人人都赞勇毅侯功勋卓著,可要我说,镇北王世子才是真英雄!”

    “掌柜的,若不是今日恰巧耳闻,我等也不知镇北王世子如此英勇无畏啊!”酒楼一层有客人听到了掌柜二人对话,不禁出声辩白。

    另有一桌客人拍头懊悔:“前不久我还听人说了些镇北王世子的闲言碎语,很是贬损难听,可笑我还当真了,真是该打该打!”

    “镇北王世子为了守住西谷关,不慎为羌人所伤,又因延误治疗才……天妒英才,莫不如是!”掌柜很是惋惜地一叹。

    “这位世子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来着?”有人出声询问,语气中不乏可惜。

    “翻过年将将十六岁吧,我记得镇北王府素来一脉单传,这位世子出生那一年,镇北王府还摆了五天流水席呢,我家小孙孙还讨了个红封回来,印象着实深刻。”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大都惋惜起镇北王世子,人人都说他是少年英豪,只是时运太不济,不然他日定又是大祁一员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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