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白榆并没有请到李冀过来,还没到屋就被仆人拦了下来,只能讪讪的去煎了药。

    太阳升起,屋顶上的白雪融化,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那瓦楞滴落下来。

    “碧落.....”

    温南被那水滴声吵醒,只觉得这一觉睡的特别沉,迷糊着叫着趴在床头的人。

    “姑娘,你可还难受。”

    碧落惊醒,连忙起身问道,刚才白榆出门煎药,她实在是困了就眯了一会儿。

    温南摇摇头,虚弱的抬不起一根手指。刚想说些什么,大门却发出一声巨响,随着落地的闷哼声,两人对视一眼。

    “王妃驾到,表姑娘还不起身迎接。”一窝蜂的进来几十号人,很快就将本就不大的东厢围满。

    一个嬷嬷推开内室的门,冷漠的眼睛看着里面不知所措的两个人。

    “啊!”

    温南被两个女婢活生生的从床榻上拉下来,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跪在那上座人的脚下。

    坐着的是昨日刚进府的新娘子,此时她一身绣金红衣,正面色不悦的看着跪在身下的人。身边站的的赫然就是昨日里为难碧落和白榆的通房。

    “好啊,入府之前就听说府中的表小姐目中无人,果然传言非虚啊!”

    赵令雅开口刁难,她早就听说冀王在府中藏了个美人儿,今日刚去老夫人那里请完安,身边的丫头就来告状,便压不住性子想要来会会人。

    半路遇见了熬药回来的白榆,路上就起了争执。

    本来被顶撞就已经怒火中烧,却见那病恹恹的跪在地上的人确实是天姿国色,赵令雅又怎能坐的住。

    “表小姐,王妃问你话呢!”

    芳莲挑着眉问道,昨日里没出的气,今日有小姐在一定要出个痛快,什么金屋藏娇,等把这祸主妖精的脸皮撕烂了,还能掀的气什么风浪。

    温南是全然不知怎么了,她此刻膝头生疼,头昏脑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光看着浑身泥巴,不知是死是活的白榆,温南咬着牙关匍匐下身子,她现在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不知王妃驾到,请姐姐饶恕妹妹无理,属是昨日受寒,今日……”

    “放肆!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无礼!我是什么身份!还能让你以姐妹相称!”赵令雅被戳到痛点。

    她堂堂知州大人家的嫡女,竟然要和岭南来的铜臭乡女做姐妹,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出嫁之前就听说府中有个狐媚子,自己才成了侧妃,一定是这个贱人在自己进府之前吹了枕边风,不然以自己的地位怎会如此!

    赵令雅越想越气,这乡野来的就是不知廉耻,无名无分跟了王这么多年,恨不得撕了这人的皮。

    “是小女放肆,请王妃饶恕。”

    温南现在不明所以,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迟钝的身体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木讷的说着求饶的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难受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哼。”

    赵令雅冷哼一声开口:“今日便听婆母说你是个油滑的,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让你的人扫了兴致,饶恕的话也不是不行,依我看还是将你这两个不懂事的婢子发卖了的好,竟敢在爷大婚之夜闯喜房,传出去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搁,省的你操心不是。”

    另外两个长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赵令雅可是真切的看见了,这个名唤白榆的丫头,昨天夜里竟敢往主屋跑,真是大了狗胆。

    这不今早还想去,半路就被她拦了下来,痛打了一顿,心里才舒服,像这种想要爬床的丫头,自己可见多了。

    “还请王妃饶恕她们,她们昨日许是为了我的事着急了,要是做了什么冲撞了王妃的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温南觉得头比身子沉,磕下去就怎么也抬不起来,此时她已经难过的泪流满面,可是却无力的匍匐在地上。

    “饶恕也不是不行,那就请表小姐亲自去找婆母求情去吧。”

    赵令雅得意的仰着头,她今早请早茶的时候,早就打听好了口风,昨天夜里的事也调油加醋的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可是新婚燕尔,可不能在王那里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等把人带到老夫人那里,不死也要让她剥一层皮。赵令雅心中得意,隔山打虎,就算再恨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温南被带走了,碧落和白榆被关在了房中,看着厚厚的门锁,碧落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榆急的团团转。

    这该怎么办啊!

    温南直接被带进了祠堂,身上是碧落慌乱中为她系上的披风,让她不至于只穿着里衣就被拖出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碧落这人总是会镇定的为了自己着想。

    祠堂里面很黑,昏黄的蜡烛闪动就只有寂静诡异的排位,密密麻麻的在温南脸前,披风单薄,只有那领口上的一圈兔毛才能给温南一点温暖。

    好冷。

    温南暖暖手,忍不住拉着自己身上的披风,想要暖着身子。

    她现在还发着烧,胆战心惊,身体虚,心里更虚。

    这里上下这么多牌位,都是别人的祖宗,自己在这里除了害怕和敬畏,什么也做不到。

    冷风也成为了阴风阵阵,每一丝都让她不寒而栗。

    “囡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打开,李冀带着一身寒意进了祠堂。

    跪在那里的温南听了声音回过头来,满脸都是希翼,她现在顾不得别的,只想李冀能把自己带走,走的越远越好,哪怕是将她赶出府去。

    李冀左手拿着一个毛茸蒲团,胳膊上挂着大氅,随着走路的动作正一晃一晃的。

    这人身上的衣物还是红色居多,昨日里的喜庆一直延续到现在。

    “起来。”

    李冀伸手拉住温南的手将人扶起来,那蒲团顺势塞进温南的膝下,又将大氅给人披在身上。

    “王......”

    温南像说些什么,口中的话改了又改回道:“表哥,我难受,囡囡知错了,你放我回去吧......”

    李冀看着一脸祈求的温南,伸出手背覆在这人头上:“是还烧着呢,囡囡,你父家来了,现在就在那主厅呢,今日母亲又因着你家族的事与我翻了脸。”

    说罢这人脸上尽是苦涩,他的手牵住温南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开口:“若是为了我们以后,这次还是要委屈你了,要不又有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母妃耳边。”

    温南这三年,在府中从来都是不争不抢,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她的家族需要王族的庇护她明白。李冀就是她在这个府里最值得信任的人。

    她也就是私下里委屈了,才会对着李冀示弱。

    也是难为这人了,这些年一直因为自己身后的家族和老夫人对抗着,左右为难。

    温南知道自己是拖累,可她真的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她好害怕。

    可......

    想想父亲可能还在前厅趋附讨好,温南将嘴中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忍耐。

    “今日听伯父说,你兄长在博山府做事不顺,想要到这冀州来,我现在要去看看,省的你父亲等着急了,等我将你父亲安顿好,哄好了母妃,自然来接你出去。”

    温南看着李冀真挚的眼睛,看着这人脸上的疲累,求情的话再说不出口,只能麻木点点头看着人走出去。

    等门彻底关上,温南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黄的烛台,她的思绪乱飞,眼神里尽是失落,那抹光是她最后的安全所在。

    三年前自己入府到现在,从来都是委屈求全,身后的家族索命一样的压得她不能动弹。

    温南想到过去的委屈,鼻头一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冀对自己真的很好,可是这么大的家族都要依附在这人身上吸血,早晚有一天会将他们只见的感情消耗殆尽。

    温南越想越怯懦,娘家贪婪,入府三年父亲带着姨娘来过多少回,却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她在这府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她好累。

    想着想着,倦意涌上心头,恍惚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温南以为是李冀来了,想着即将要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温南兴奋的转头准备叫人,话却卡在喉咙里。

    “怎么?见不是王就失望了?”

    赵令雅提着繁重的裙摆,跨着门槛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僵硬的温南。

    温南不应,她不知道怎么应,怕又一句话没说对会惹更多的麻烦。

    “怎么,不说话了?”赵令雅扭着腰来到温南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长长的指尖就在她的脸颊边缘摩挲着。

    恨不得下一瞬就将这张脸给她抓破了才好。

    “小女不知.”温南低眉顺眼的开口。

    “哼,瞧不上你这幅样子,你平日里就是用这幅模样勾引爷的吧,还想着当王妃呢,你那亲爹正在挑日子叫你入府为妾呢!”

    温南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令雅。

    她此冒失,换做今早,赵令雅一定要她好看,不过现在看着这人脸上的惶恐,赵令雅有些愉悦。

    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啊,这下你就真是妹妹了,一个住在东厢房的小妾,对吧,妹妹.....”

    温南无意识的摇头,昏沉的思绪叫她听不懂这人话中的意思。

    赵令雅得意,松开了温南的手,一个小妾而已,还不值得自己动怒,失了礼仪。不过看着人的反应,她突然起了别的念头。

    “岭南温氏三年前就将你送进王府,要是真是正室至于到现在还未给你名份,倒是你那贪心的父亲,见你家兄长迟迟没有升官,还以为你在府中不讨王喜,正绞尽脑汁的将你做成小妾呢。你父亲说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真是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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