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自是替你去死了!她是长房长女!我当年就不应该因着伤了身子贪心,贪心的留下你这个孽种!本应是个貌美贵女,嫁王官贵爵却让你打的稀巴烂!”

    温南鼻尖泛酸,将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孱弱的身子在雨中摇摇欲坠,一颗颗的雨滴打的她浑身疼,此时此刻,在至亲至爱的人嘴中。

    她听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还有什么要听的吗?”秦婉之发泄出来心情好了一些,她仰着头看着温南。

    手臂上的力气逐渐松懈,温南怔怔的抽回手,恍惚的看着眼前的母亲。

    “哦,对了,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秦婉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生双生子坏了身子,如今蛰伏几年却换来个如此下场。

    等着飞黄腾达变成了黄粱一梦,她如何甘心。

    “你叫温男,是男子的男,知道吗,当年法师给你取这个名字,果然就给温珏招来了,索性他与你没差几天,就叫他当了兄长,你也能躲开氏族的视线,理所应当的在温家长大,你应该感谢我,叫你活着,享乐这些年的清福......”

    秦婉之还在孜孜不倦的说着,温南知觉胸口发闷,转身只想作呕。

    “呕......”

    扶着门外的柱子,温南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碧落早已麻木,她现在看着有些疯癫的秦婉之,只想着将温南带走。

    她怕姑娘再受到什么伤害,前几日刚刚鲜活过来的人,如今已经灰败不堪。

    秦婉之见温南离开,也没有再与她多说话的意思,咒骂了声晦气,就自顾自的回了府。

    “姑娘啊!姑娘,你要是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碧落看着干呕不止人,抓着这人的腕子几乎都听不见脉搏跳动。

    温南悲怆万分,哽咽的声音一直问着为什么,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肩膀被破碎的亲情压得抬不起来,眉眼间都是迷茫,脆弱的让人心疼。

    碧落还想说什么,现在已经半夜,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雨夜里除了暴雨的声音,一切都是死寂。

    她和姑娘该往哪里行,往哪里去。

    正当碧落拿不定主意,眼前突然阴影笼罩,抬头就看着一个陌生的侍卫,正撑着伞严肃的看着。

    “温良妾,该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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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桥流水环绕,一处大宅子的后院,两只小鸟正叽喳的栖息在树梢。

    屋内陈列干净,梨花木雕刻的拔步床边上依偎着两个人影,碧落就这么守着温南,在陌生的地方干坐一夜。

    温南不声不响,还是碧落给寻来干净的衣物给换上,用布巾一点点的轻轻擦拭着温南湿漉漉的乌发。

    “姑娘......”

    温南就这么靠在床帏边上,愣愣的如同痴傻儿,碧落害怕,时不时的跟温南说几句话,是一晚上没有一个反应。

    姑娘从小性子软弱,老爷夫人的嘱托再难也是听着,到了冀王府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活,一退再退,退到无处可退,才在自己的怂恿下为自己勇敢一次。

    就在前不久,碧落还在为自己的蠢笨后悔,而事到如今,她又开始后悔为何不发起疯来,将冀王府都给烧了!

    叫他们通通都死,而不是联起手来这么欺骗姑娘!

    碧落眼睛里都是不忍,伸手触碰温南的后背,试图安抚这人的情绪。

    “姑娘,你可别吓我。”碧落盯着温南的脸看,这才觉得不对劲,为何小姐这么久都没有眨眼。

    碧落连忙站起来摇晃着温南麻木的身子,被她架着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都说人要是收到太多刺激会得疯病,碧落提着心,卯足了劲想把心门给打开,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她和姑娘都被安置在了马车上。

    “大王起驾,看好你的主子。”

    碧落小心的将温南护在后面,谨慎的看着站在马车外的黑脸护卫,总是感觉他身上的寒刀会将自己和姑娘劈成两半。

    马车晃动,马蹄声渐起,发抖的碧落就这个干楞楞的抱着温南,她和姑娘一无所有了,如今又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以后该怎么办啊!

    碧落实在是害怕自己以后会保护不好姑娘。

    于是她小声的不停跟呆愣的温南说话,一直说......一直说......希望这人能给自己一点反应。

    “姑娘,我们很快就要出冀州城了,大王要回西北战地,我们正在跟着他们回去的路上,那里寒苦凄凉,外域颇多,姑娘、姑娘你回我一句话,你告诉碧落你想做什么,碧落拼死也能为你办到......”

    碧落还在孜孜不倦的小声念叨,昨日被那人高马大的护卫带回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个院子里都是紧握寒刀的护卫。

    从昨日,到今晨,碧落都是在不安中渡过,她有一种感觉,这里刀杀人不问缘由。

    “...”

    碧落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心中一喜,这是清醒了?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碧落又小心的重复了一边。

    “姑娘......我们要出冀州城了......”

    温南的眼神怔松涣散,眼眸低阖,听到碧落的重复有些反应的颤动眼睫。

    “再让我再看一眼。”

    温南的声音嘶哑,静静的坐在那里,原先清冷的脸庞更是染了几分苍白,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却叫人看到了凄凉和脆弱。

    “别看了,姑娘。”碧落实在是不忍心,冀州发生的一切,都是温南不能承受之重,碧落真的很害怕姑娘会有什么闪失。

    温南僵硬的别过头,对着碧落扯动着一下唇角,好像是在对碧落说自己没什么。

    碧落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如此折磨自己,捂住脸上的泪扭过头去吧那车帘掀开。

    带着兵戎的长队正在向冀州西城门走,马车后面是骑着大马的护卫,这里还残存着昨日里的痕迹,昨日里铺着的红绒毯还未被人撤去,十里红妆的喜气还在长街上蔓延。

    温南抬起红肿的眼皮,看了一眼外面,干涩的眼珠险些无法转动。

    “缘何归,缘何归。”

    “倦鸟离家哪是归。”

    “缘何归,缘何归。”

    “倦鸟无家无处归......”

    我没有家了,什么也没有了。

    温南丝毫不在意马车外朝自己看来的视线,反而有些疯癫的念着几句打油小调。

    往日的为她筹谋是假,移花接木是真。

    府邸中的关爱是假,利用是真。

    她是假,表小姐是真。

    真真假假,温南就算回神了,理顺了,又能如何。

    碧落看着她的背影,刚想伸手去将人扶住,温南却眼睛一闭,口中喷出一抹鲜血,直直的往车里倒去......

    温南眼前漆黑一片,只有耳畔还残存着碧落惊慌失措的叫声,最后她的意识,深深的陷入一片寂静。

    --

    “醒了。”

    微弱的烛光下,床榻上的人呼吸从微弱变得急促起来,每一个呼吸都略显吃力,被子里的身子削瘦滚烫,脸颊上也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碧落跪在床尾,她很想上前看看自家姑娘的状况,可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只觉得寒意四起,瑟缩着身子不断的祈祷着。

    “你...”

    温南挣扎着挣开双眼,此时的眼皮带着千斤重,第一眼没看见碧落倒是让她反应不过来,她现在又燥又热,还想着叫碧落用湿布巾给自己擦擦身。

    眼前的男人模糊不清,温南将口中的呓语咽下,努力的辨认身前是谁。

    下一瞬,眸子睁开,被子里的身子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孤怎么?”李柏忌坐在温南的身侧,正回头看着一脸惊恐的人。

    “...”

    温南精神了些,也再也不敢接话。

    “孤可是怎么你了?”李柏忌脸上带着笑意,又问了一遍,双瞳里是那个人不断躲避的脸庞。

    温南吞咽一声,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听着这人还算和善的问话声,缓缓的摇摇头:“大、大王、王公事繁忙、还、还被我、被妾身拖累。”

    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自己是这人的妾,温南努力压抑着嗓子里的颤抖,装作平静的和这人对话。

    事已至此,温南早已没有一丝希望。

    如今从□□,变成侍妾,温南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你不害怕孤?”李柏忌的尾音上挑,发出疑问,大手也掀开厚厚的被边,去触碰里面含上汗渍的手心。

    温南的掌心一跳,明显的感受到陌生的触摸,她真的很想将手收回来,又害怕惹恼了这人。

    我已经是他的侍妾。

    我是属于他的。

    温南不断的告诉着自己,希望自己能接受,没成想下一瞬一侧脸,忍不住作呕。

    那双手和方维也的手不一样,也和李冀的不一样。

    这双手就算是身在闺中的温南都能明白那薄茧代表着什么,是尸荒遍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这双手里消失殆尽。

    温南胃中翻江倒海,脸色憋得涨红,不断的干咳这,不过她这个举动倒是让坐在床边的人动了动身子。

    温南以为这人会嫌弃的离开,没成想他不但没走反问又向自己这里靠过来。

    李柏忌伸手轻轻为温南安抚着她单薄的后背,温南垂着头,床下是崭新的盂盆。

    她的手撑在床沿上,手上多多少少都是划痕,没有一处好地方,后腰生疼,温南实在是撑不住,根本没有力气去管后背那只还算温柔的手。

    她现在只想靠在那里歇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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