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是温南!!!

    方维也心中无比震惊!他不敢有异样,手却不自觉的颤抖,紧贴在身侧。

    乐起。

    鼓响。

    沉重悠扬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时此刻的温南,连嘴唇都是抖的。

    什么祈雨!李柏忌说的话将她推入悬崖绝壁!

    她不过是个肉身凡胎,又不是真的祥瑞,哪里会真的求得雨来,若是不成,那她可能就下不来这个祭台。

    自己的小命,可能今天就保不住。

    藏在长袖后的眼睛找寻着李柏忌的身影,温南看着那人背对着自己,看不见着人是做何表情。

    安静的垂下眼眸,如今时局,她看不懂,眼前皆是迷雾,不过若是要死,她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带他一起死!

    抬腰,翻手。

    温南的脸也彻底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周围的人皆为她绝代的面容惊艳,随着转身的动作,身上的流苏发出声响。

    前身,手持金莲,婆娑神女。

    回身,狰狞鬼面,诡异四散。

    这是南藩部落独有的祭祀方式,驱邪庇祸,逢凶化吉。

    鸦羽从山后飞来,展翅在温南的头顶盘旋鸣叫,李柏忌站在下面,平静的看着温南。

    惠帝放在扶手上的胳膊拿了下来,颇有几分兴趣的意味,一晃眼便看见身侧那握紧的手,于是侧过脸,看着身边的新科状元郎。

    “方卿,可是认识这神女?”惠帝问。

    被叫道名字的方维也回过神来,祭祀时,除了落座的帝王,百官皆跪。

    他自然是跪着的,一身朱红云纹吉服,挺直腰背,面上少了几分青涩,风骨依旧。

    “回陛下,臣不识。”

    方维也低头应答,只觉得口干舌燥,将手藏在袖子底下,才能勉强遮掩住那颤抖。

    随后他叩首,紧接着说道:“臣只觉此女来历不明,有些过分紧张了。”

    两人谈话间,伫立在台阶下的李柏忌似是听到了声音,回头望了一眼。

    淡漠的眼神不曾在方维也身上停留,而是直接注视着一旁的东宫殿下,算是行礼一般颔首,算是行礼。

    惠帝早已年过五十,老态龙钟这个词却不曾在他身上显现,听着方维也的回答,惠帝回过头摆摆手,示意这个事,到此为止。

    方维也松了口气,惠帝虽说如今有意扶持太子,可这个帝王的心思他是不敢乱猜的。

    一舞结束,鸦羽展翅飞走……

    温南匍匐的跪在地上,她现在呼吸不顺却还是坚持的出声:“民女恭祝陛下,庇佑苍生,国运永昌。”

    “送神......”

    唱调响起,高位的惠帝站起身来,接过高香,虔诚的祈福,诸侯官员纷纷跪了一地,等待着仪式的结束。

    此时,温南觉得这里最紧张的人就是她自己了,双手合于胸前,急切的祈祷着,祈祷高高在上的天子并不在意李柏忌的话。

    她现在几乎度日如年,几乎每一个呼吸都异常艰难。

    “柏忌。”

    惠帝的声音传来,温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几乎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臣在。”

    李柏忌跪于长阶之下,等着惠帝的下一句话。

    “寡人也许久没有见过你了吧。”

    李柏忌的话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是平淡回道:“回陛下,十多年了。”

    “你且上来,叫寡人好好看看你。”惠帝招手,李柏忌站起身来,长腿迈向阶梯。

    “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和皇弟长的越发相像了。”惠帝似乎已经遗忘现在是什么场合,声音带着几分怜惜。

    底下跪着密密麻麻的人,他却在高台之上拉住李柏忌的手唠起家常。

    李柏忌垂着眼,看着惠帝那双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忍住心中的厌恶,回答:“多谢陛下记挂。”

    温南就这么听着,她现在竖着耳朵,听不见别的,只想将那上面两人的对话听个清楚。

    头上好似有那个铡刀,怕是下一瞬,那上位的人变了脸色,她就会身首异处。

    惠帝对李柏忌如此疏离的态度并不意外,他还想说什么,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道惊雷,抬头望去,滚滚乌云席卷这狂风正向岳山袭来。

    风卷云沙,天空黑压压的连成一片。

    惠帝抬着的手一顿,站起身来望着远处。

    此时此刻,大家都屏住呼吸观察着帝王的反应,只有李柏忌的视线也看向了远处。

    “恭贺陛下!神明现身,祥瑞现世!天佑我万矣!”

    先有反应的是司天监,他跪在那里,口中大喊!

    文武百官先是一愣,往年大小祭祀不在小数,这祭祀刚刚结束就来此吉兆的还是头一次!

    纷纷转头看着跪在那里的神女,嘴上也不停的应和着,天佑万矣!

    温南也听到了动静,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却对上了李柏忌的眼眸,隔得那么远,她仿佛都能看见那人眼底的运筹帷幄。

    “陛下!陛下!此雨来势汹汹,回行宫吧。”司天监快步感到惠帝身边,只见那帝王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

    他越过大监,看着跪在地上的温南,撑开手臂:“天降吉兆,神女降世,小小藏食不足为患,北境王可在!”

    “臣在!”李原逞身着铠甲,跪地接旨。

    “率领齐元军西伐,夺回西郡!将藏食赶出万矣,为我朝死去的将士儿郎报仇血恨!”

    “驱逐藏食!驱逐藏食!!!”

    周围附和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这一刻举国上下几乎都连成一团,驱逐藏狗!

    “臣接旨!”

    李原逞是这次祭祀当中第一个离开的人,惠帝眼中透露着几分满意:“司天监,此女吉祥,特封九灵圣女,回京后安置摘星楼。”

    “是。”

    惠帝笑声阵阵,回头看着李柏忌:“好皇侄,献上如此祥瑞,深的朕意,不知什么奖赏才能叫你满意?”

    温南现在有些瘫软,她半跪着叩谢皇恩,却是没有力气让自己起身。

    “臣斗胆!请陛下责罚!护送圣女入岳起了凡心,恳请陛下将神女赐予臣为妃!”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兴奋的众人雅雀无声,惠帝的手滞于半空之中,笑的半咪的眼睛带着几分不屑,看着跪在身前的人。

    “原是如此,既然这样,那便由爱卿护送圣女归京,若是两情相悦,朕也不好棒打鸳鸯。”说完,惠帝拂袖,言道:“摆驾,回行宫!”

    温南最后还是瘫软在那里起不来,直到周围越发安静,一双黑金长靴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胆儿,就这样还要与孤同生共死?”

    听着那话中的嘲笑,温南也无力辩驳。

    她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向四周,直到确认四下无人才瘫软彻底,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劳烦大王抱我了下山了……”

    到了山下,那祭祀队伍已经全部离开,天空中果真下起小雨,温南歪头看在李柏忌的脸,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深藏不露的可怕。

    “大王。”文竹已经到了,李柏忌弯腰将温南安置在马车里,抬腿也跟着上了车。

    温南提不起劲,有种死而复生的意味,还带着些许疲软的兴奋!这种兴奋,她熟悉。

    李柏忌坐进车厢里,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冕服脱下来,解开束缚在腰间的腰带,又将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这么看着孤做什么?”李柏忌背靠着马车,睥睨的看着温南。

    “大王,妾身实在不解。”

    “不解什么?”李柏忌将藏在手腕下面的手持勾出来,放在手心里来回转动,他好似有些疲累,靠在那里闭上双眼。

    “是不解孤为何要守着百官求娶刚刚受封的你,还是孤早已料到会是谁救援西郡,还是孤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你......”

    李柏忌睁眼,勾唇看向温南:“还是不知那雷雨是如何而来的?”

    温南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如同痴傻一般,自己的小心机与这人相比不值一谈,她点头老实的回答:“都有。”

    李柏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侧躺在温南的腿上:“孤有些乏了。”

    温南看着怀中人的眉眼,其实今日有一瞬,她觉得李柏忌已经将自己遗弃,不自觉的伸手摸到李柏忌的脸。

    还是人的脸,有人特有的体温。

    李柏忌未动,温南垂眼,伸出双手为他揉肩。

    她的路还很长。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睡着的温南被人摇了起来,她蒙眬的挣开眼睛,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

    掀开车帘,发现已经到了客栈。

    温家四口正站在马车下面,一脸谄媚的看着温南,而李柏忌的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女儿啊!真是我们温家的宝贝疙瘩!”温汝谦快走几步,举着手迎接着温南。

    “父亲。”温南伸手搭上温汝谦的手,还带着几分羞怯,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眼神看向站在后面的秦婉之。

    “母亲,孩儿没有叫您失望!”

    秦婉之也哽咽,她扶起温南,带着人往屋中走去,还不忘安慰人:“我的女儿,真是苦了你了。”

    温南依靠在秦婉之的怀中,侧目看着跟在身后的温珏,她伸手拉过温珏对着秦婉之开口:“父亲,母亲,阿兄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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